第406章 天上斷脊之犬要吠吠,地上無敵王爺要道謝
第406章 天上斷脊之犬要吠吠,地上無敵王爺要道謝
寶藍色命格散發出的氤氳光彩還在陸景劍上飄蕩。
司命寶劍乍起的劍光刺穿了王十九的眉心。
乾坤修士元神位居真堂,厚重而又高大。
陸景居於人間,便是人間之大聖,劍光激盪、神通高照自有其玄妙。
他手裡的斬草刀也已染血,霸王之怒命格,斬去了二位天上來客的頭顱。
王十九的元神已死,但不知為何卻並未消散。
元神雙眼上泛起一陣霧霾,霧靄朦朧但是縈繞不散,其中又有雷電交織,那是劫雷。
熾盛的劫雷也化為了王十九搬來的山,屹立在這道元神中,凝望著陸景。
山看陸景,陸景看山。
而大荒山上的人們在雲霧收斂之時還在看陸景。
周伯淵靜默間看著大荒山,又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翻動手中泛黃的冊子,最終落在靠前的一頁上。
那一頁最上頭清晰的寫著四個文字。
【人間之真】。
而這四字之下,又是二人的名號。
一位是大雷音寺主持,人間大佛【優曇華】。
而另外一位,則寫著書樓先生、少年劍甲、照二帝星者【陸景】。
周伯淵未曾猶豫,執筆從這張紙上畫掉了陸景的名諱。
他旋即又翻開嶄新的一頁,落筆。
【人間大聖】陸景。
——承其先生遺志,願為人間守門客。
「少年人不遁其志,不忘其心,時時刻刻擦拭本心,倒是無愧於他那觀棋先生,也無愧於四先生紀沉安。」
周伯淵眼中有敬重之色一閃即逝:「既如此,我為你作傳,為你揚名又有何妨?」
「陸景先生已經名動天下,又何須周兄為他揚名?」安弱鹿聽到周伯淵的囈語,不由提醒。
周伯淵卻抬頭:「幾座王朝以來經歷了三次靈潮之戰,仙人褫奪靈潮果實也已然三次,過往歲月,死在仙人權柄籠罩下的凡俗生靈何其多也。
大伏建國之後,朝中的貴人們不再祭拜天上的仙人,是因為看透了仙人的貪慾。
貴人們不祭拜,俗世百姓們祭拜的也越發少了。
可哪怕如此,天下百姓中祭拜仙人者依然多如牛毛。
甚至人間修行者中,有如同橫山神廟一流,明知仙人如虎狼,卻依然慕強而拜。」
安弱鹿不知周伯淵為何會提及此情,卻也點頭道:「自古以來,仙之一字,本來就代表著高不可攀,代表著超凡脫俗。
不祭拜仙人的百姓,有些雖然因為幾座大朝廷教化夾私之故,不知仙人確實存在,心中卻依然對仙人有莫大的敬重以及恐懼。」
周伯淵道:「所以我打算為陸景作傳,在這傳記中,寫一寫亡人谷中陸景一劍殺八百仙人,寫一寫今日大荒山上,陸景守門,劍斬天上客,也寫一寫天上仙人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安弱鹿頓時愣神,忽又皺眉:「唯恐令百姓驚懼。」
周伯淵冷哼一聲:「人間將成熔爐,崇天帝與大燭王已經架起柴火,燃起烈火,要烹煮人間。
天上仙人們居住在天闕之後,正在為人間計歲。
除卻人間富庶之地,天下大半百姓早已受其所害,有人流離失所,有人食不果腹,更有無數人埋骨於黃土,化為不知一名的塵埃。
事已至此,任他們驚懼一些又有何妨?
總要知道些真相才是。」
安弱鹿越聽越心驚,道:「百姓無望,天下將多動亂,你會被兩座朝廷治罪。
無數百姓也將因動亂而死,周兄,此時是否時機尚早?」
周伯淵筆尖醞釀元氣,嘆了一口氣:「我不過一介妖孽,能活這許多年,記下這許多事已經是我的機緣。
至於時機……」
他指了指大荒山:「是時候了。」
大荒山上,陸景自王十九屍體中拿出一樣東西。
隔著極遠距離,安弱鹿能夠依稀看到這件同樣有霧氣籠罩的東西,是一顆眼眸。
那一顆眼眸紅血淋漓,緊閉著眼皮,看不真切。
可當陸景凝視著那顆眼睛,眼睛中頓時流淌出一股凶戮氣。
轉瞬間,凶戮氣四溢而出籠罩了整座大荒山。
「那是什麼東西?」
安弱鹿驚呼一聲。
一旁的周伯淵卻道:「靈潮將起,大荒山上的道果樹一定會長出來。
時機已經不早了。
靈潮最苦的還是天下凡俗生靈,讓他們知道他們是死於誰手,總比稀里糊塗死了更好。」
安弱鹿眉頭皺的越深了。
他並不認同周伯淵的話。
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知道自己因何而死,對於這些無力生靈而言,真就更好嗎?
陸景站在王十九屍體面前,收好了那一顆邪異的眼眸。
王十九元神竟還未消散,那元神上劍光密布,絲絲縷縷的劍光無時無刻不再侵蝕元神。
很明顯這元神也已經堅持不了多久。
哪怕王十九乃是登臨乾坤境的人物,可在人間大聖命格之下,劍氣縱橫間也無有生機可言。
陸景眼中,太微垣三公神通散發著光輝,他看向王十九的元神,王十九眼中還閃著某種獨特的光。
陸景與王十九對視,只覺得王十九眼眸中,仿佛蘊藏著另外一絲神念。
那神念深處,煙雨繚繞、霧氣橫生,竹林掩映,就宛如一片仙境。
陸景心中生出些許好奇來,他不理會周遭眾人的注視,元神中分出一縷神念,那神念眨眼之間就飛入王十九元神眼眸中,落入那宛如仙境的所在。
那裡,另一位王十九正於竹林中盤坐桌案前,手中拿著書卷。
他似乎感覺到神念前來,終於抬起頭來。
「王十九之前並非是在自言自語,他是在與伱說話。」陸景恍然。
竹林中另一位王十九點了點頭,道:「我與他心意相通,便是隔著一座天闕,隔著天上地下的距離,也可互相知心中之念。」
陸景瞭然般點頭:「所以你也是閬風城王家嫡系?」
「不算嫡系。」另一位王十九道:「我已然成仙,閬風城主賜我一枚蘊劍葫,命我執掌閬風城刑律,我是真正的仙人。
陸景,你可知成了仙人,遠比你想像中要更好許多?
仙人可參天地之真,可觀宙宇之理,壽元大增,一舉一動俱都是仙人之理,更有甚者還可以掌控天時權柄,成為天上地下無數凡人眼中的神仙,過往悠久歲月以來的仙術仙法你也可盡得其真。
天上十二樓五城四百八十座仙境不知有多少凡人期盼著能夠登仙,可偏偏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凡間蟲蟻固守在這破落的人間,妄圖悖逆大勢……」
這一尊仙人原本話語平和,可當他說到此處,卻不知為何變得越發惱怒起來,手中握著的書卷也被他扔在桌案上,原本平和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陸景更加好奇了。
他殺了閬風城王家乾坤王十九,這位號稱與王十九心意相通的竹林仙人都不曾這般惱怒。
可時至此時,因為陸景幾次登天,又幾次落凡,不願成為天上仙人,卻讓這位仙人越發氣惱。
陸景的神念散發著金光,就好像是一團漂浮的雲霧,懸掛在王十九逐漸消散的元神眼眸中。
竹林仙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陸景沉默片刻,道:「我曾經越過天關,也曾經去過閬風城。
發覺閬風城中,那些所謂的仙眷凡人不過三十壽元……絕大多數凡人終其一生,都只能夠繁衍、成為仙人奴僕、再死於壯年之期。
閬風城中的凡人竟然能夠修行至乾坤境界?」
「這就是靈潮之威。」竹林仙人輕叩桌案,身形前探。
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陸景卻打斷他的話,問道:「在天上仙境,成仙可並非那般艱難,只需跨過登仙階梯就可登臨成仙。
就算登臨成仙之後還要成為那些府仙、仙人的仙仆,可終究也是仙人,壽元悠長。
可偏偏王十九這樣的人物卻依然還是凡人,乾坤境修士成不了仙,那天上那諸多照星仙人,又算什麼仙人?」
陸景似乎說到了問題關鍵。
竹林仙人眉頭纏結,怒氣更盛。
「王十九身上肩負著我閬風城王家六千七百餘名凡人子弟的性命、壽元。
他已乾坤境界尚且不曾成仙,是在尋一處契機,受封成為仙境主,執掌一座仙境!」
竹林仙人說到這裡,陸景終於明了:「成為仙境之主,關乎閬風城王家六千餘名凡人……仔細想來倒也不難猜測,王十九成了仙境之主,這六千餘名凡人的壽元會更長些?」
竹林仙人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王十九的元神越發在風雨中飄揚,即將散去,連帶著神秘的仙人身影都飄飄忽忽,好像下一瞬間就會如煙塵一般散落。
「正是如此……只是陸景,他落凡而來,不曾與你動手,你卻殺了他。
他如果能種出一棵道果樹,再歸天去,便會直登仙境,真正成為我閬風城王家的救星。」
陸景靜靜聽著。
竹林仙人眼中殺意畢露:「我成仙人已然太久,我參加了三次靈潮大戰,奪回了數顆凡間道果,令閬風城王家從一介奴僕之家,成為了琅風城中的凡人大族。
我傾力培育王十九,對他寄予厚望,他是六千七百餘王家凡人以及往後世世代代的王家人之希望……」
「天闕之後,凡人若不成仙,就比如之前的奴僕之家王家,只是那些仙人的奴僕?」陸景打斷竹林仙人的話,又緩緩搖頭:「你也許說的太輕鬆了些,凡人三十餘歲而死可就並非只是奴僕了。
我知道天闕需要飲凡俗生靈之血才可始終那般強橫。
天上那些所謂的仙眷者其實是天闕、天關乃至整座十二樓五城、四百八十座仙境的血肉食糧……我說的可對?」
陸景元神散發光輝,神念流轉,這良多話語幾乎出於一瞬。
那竹林仙人先是一愣,神色忽然平靜下來,他直視著陸景低語道:「天上凡人命格低賤,血脈弱小,自然扛不起仙氣籠罩,自然死得更快些。
天上凡人死了,反哺餵養他們的天闕、仙境便是還以恩澤,是大德之行。
陸景,天上地下乃至整座宙宇,天地之真不增不減、不多不少。
天上凡人過得辛苦,地上的凡人壽命卻太過悠長,數量也太多了些。
如果地上的凡人壽元二十,數量只有如今萬中之一,那麼天上的凡人便會更好過些。」
竹林仙人點到即止,並沒有說太多。
可陸景卻挑起眉頭,自他那一道神念中迸發出一縷金色的劍氣,那劍氣高懸,照亮了整座虛幻的竹林。
「不知仙人名諱?」
那竹林仙人抬頭,道:「書樓幾位先生知道我的名諱,便是太玄京中崇天帝麾下那獨臂道人、獨眼和尚,也都記得我仙術玄妙。
我名王拜玄,不久之後,等到這大荒山上真就種出第一枚道果,若你膽敢以三星照道果樹,我必然會不擇手段殺你。」
「王拜玄?」陸景側過頭來,點頭。
可旋即他的語氣一邊,冷然道:「哪怕你是度過六重雷劫的乾坤,哪怕你還要比度過四重雷劫的王十九更強,可你……」
「你終究是一條斷脊之犬,你的脊樑已經被仙人打斷,你那充斥雷光的元神上,只書寫了二字,便是『卑奴』,仙人壓迫天上凡人,你卻只敢對地上的凡人齜牙咧嘴。」
「你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天上眾仙勢大,你又以大機緣、大運道、大辛酸成就了仙人之位,你其實覺得你與王家那些凡人有了大差別,已然足以俯視閬風城中的凡人,更可以對地上的凡人生殺予奪。
可等到王十九成了仙境主,王家成為仙境住人,你那不願啟齒的凡人出身便會更高一籌……仔細看來,卻不過只是對自己出身呲牙咧嘴的可笑之輩。」
陸景娓娓道來。
王拜玄眯著眼睛靜默的聽著,直至陸景說完,他這才想開口說話。
恰在此時,陸景神念凝聚出來的金色劍光隨意斬落下來,便如一抹斜陽帶起數點寒鴉,王十九的殘魄元神應聲而碎,一同碎去的還有王拜玄的蹤跡。
金色的神念歸於陸景元神。
他忽然知道了古往今來,那些真正的天驕為何不願登天成仙。
有些許氣魄,又怎會甘願為奴?
——
陸景與王拜玄看似說了許久,可神念交匯不過眨眼。
公子將棲站在原地,他自然看到陸景入了王十九殘魄眼眸中。
可他卻全然不願理會其中那故弄玄虛的仙人,反而對王十九帶下來的那顆眼眸頗感興趣。
「這顆眼眸便是這些天上客帶下來的大凶之物?」
「不知是哪一位仙人的眼睛,能夠作為道果樹的種子。」
公子將棲眼中意味難明,繼而又忽然長聲笑道:「天上的種子終究是天上的種子,還要用仙氣澆灌,就算有了仙氣,就算真就長出道果樹,那道果依然只能結出仙人的道。
這也是天地之間的不公,仙人可吞人間靈潮果實,仙人的道卻與我人間生靈涇渭分明。」
「不過……你殺天上客確為大功,殺到了本公子的心坎上,有賞!」
公子將棲行事太過隨性,方才還要殺陸景,如今卻長袖一揚,擲出一物。
陸景隨意探手,就將那飛來的東西拿在手裡。
是一枚令牌。
「此乃我上賓令牌,我府上門客無數,天下受我恩澤者不知其數,可細數數十載歲月,我只贈出了三枚上賓令牌,陸景,你若有膽,自可來我大秦一游,看一看我大秦風光,看一看我雍大都這壯闊,我待你為座上之賓,親自為你斟茶倒酒。」
「等到我種下的道果樹,果樹發芽,你見了果樹玄妙宏偉,見了其中珍奇,也許會回心轉意。」
公子將棲笑得越發豪邁,他瞥了一眼虞東神,道:「今日我殺不得你,十九馬前卒成名已久,還需要我大秦老將拔卒。」
「你這鹿潭神槍確為大機緣,天下鮮有,陸景贈你此寶,正好契合於你的氣魄、精神。
值得你今日前來冒險救他。」
虞東神手握這鹿潭神槍,感知著自這神槍中流淌出來的滾滾氣血,那元氣自有一股蓋世之意噴薄出來,無畏而又無懼,睥睨天下眾兵。
這一桿神槍對於虞東神而言,便是他的脊樑,也是他成道之基。
「此槍能入我手,自然是我虞東神的大機緣,大公子,你邀請陸景先生去你北秦雍大都,我今日也在這重山城牆前邀請諸位前去過重安三州一觀,看一看攔住北秦大軍數十年的重安三州究竟何其蒼茫遼闊,也看一看我重安三州兒郎錚錚鐵骨。」
虞東神一邊說話,一邊將銀槍負在身後,他那匹駿馬也踏前而至,來到虞東神身前。
虞東神翻身上馬,他拉著韁繩,面朝陸景,先是做了一個相請的手勢,似乎是想要邀請陸景前往重安三州,前往重安王府。
可不過眨眼時間,虞東神面露疑慮,眼中閃過些異樣。
他拍了拍坐下的駿馬,對陸景笑道:「先生,九嶷山一別已經有年余時日,我身在重安三州,可也許多次想過與先生重逢又應當是怎樣的景象。
按我心中所想,你我應當策馬行走於重安三州食石山上,或者行走於那天下知名的花海中,亦或者你我對酒當歌,怕膝怒斥天下宵小,睥睨天下兒郎。
只是……如今不是時候。」
虞東神遠遠指向太華山方向,道:「東神暫且不請先生做客重安三州,只因重安三州如今風雨欲來,又有太多雙眼睛凝視。
先生來重安三州,以先生的氣性只怕會捲入其中。
我不願讓先生去看那些欺軟怕硬之輩的嘴臉,所以此次便不再相邀。
等到這裡的風波過去,我會走一趟遠山道,也看一看昔日的天柱風光。
只是不知先生是否會久留於太華山?」
公子將棲聽到虞東神的話,不由咧嘴一笑,他豎起大拇指,剛想要稱讚虞東神重義。
卻聽陸景司命寶劍歸鞘,有鋒芒頓斂,卻又有一道寒光傾瀉而下,不由令公子將棲眯起眼睛來。
陸景先是笑著點頭,後又問:「重安王要上太玄京去?」
虞東神頷首,回答道:「王爺在重安三州待了太久,那床榻拘束了他的氣魄、拘束了他的傲氣、也束縛住了他的怒氣。
現在他恢復了幾分氣力,就想著故地重遊,去離別太久的太玄京看一看。」
「恢復了幾分氣力?我看是迴光返照,而且前行之路坎坷,也許重安王走不到太玄京就要力竭而死。」
無忌公子明知重安王看到陸景殺了那七位天上來客之後,就已經下了城牆,可他依然不敢去看重山城方向。
可偏偏這位北秦世家主卻緊緊握著左拳,幾乎是在壓抑著心中的驚恐,道出這樣一句話來。
虞東神瞥了無忌公子一眼。
反倒是一旁的老女將蘇女江卻嗤笑一聲:「那場天官之戰若非是百里大上將護著你,你只怕早已人頭落地。
王爺氣血罡風席捲,你便丟下了手中那把名劍三十六郡匆匆逃竄。
沒想到你回了北秦,倒是成了圍殺我家王爺的英雄,令人發笑。」
「時隔十餘年,你再見我家王爺就莫要強撐了,就如方才一般跪下難道不好?」
蘇女江年已蒼老,可眼神卻十分清亮,其中含著的鄙夷、譏嘲頓時讓無忌公子眼神陰沉似水。
「壓住心緒。」公子將棲道:「往日裡你城府頗深,今日怎麼這般好撩撥?」
「見了我家王爺,他那頗深的城府連同心中養出的半分勇氣都已經被擊潰擊散了,自然更容易喜形於色。」蘇女江不依不饒。
虞東神卻不曾阻攔,他只與陸景行禮,繼而看向公子將棲:「大公子,王爺要獨行去往太玄京的這條路。」
重安王世子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又朝著遠處愣神的寧嚴冬招手。
寧嚴冬早已被最初的神通風波卷至數里之外,他牽著的照夜馬上氣血縈繞,厚重非常,反而化作一面高牆,護住了寧嚴冬。
直至那時,寧嚴冬才知曉原來這一匹白馬竟然這般神異。
直至虞東神朝他招手,寧嚴冬才緩過神來,連忙牽著照夜來到陸景身前。
「先生,七襄原本想同來,只是我父親將要啟程,不得不與他作伴……」
「無妨。」陸景看著照夜奔騰而來,笑道:「我現在就住在太華山上,距離重安三州並不遠,七襄到時可以來我那小院做客。」
虞東神笑著點頭。
大荒山上的風雨散去了。
不久之前這裡還下了一場暴雨,照出諸多神通,也吹起萬千劍氣,乍現鋒銳槍芒。
最終,那些天上的來客死在了自稱為人間守門客的陸景手中。
北秦大公子與虞東神對視一眼,兩相而去。
公孫素衣帶著白狐面具深深看了陸景一眼,陸景只覺得沖天的拳意撲面而來。
他知道這位與大伏中山侯荊無雙齊名的北秦小公孫名不虛傳,已然登臨大龍象之境。
自己照星星宮之境,與這等大龍象修士相比還有莫大差距。
「不過見一見世間真正天驕的風采,也不虛此行。
想來大吉之象便應在此處。」
陸景望著公子將棲、公孫素衣遠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而那看似頑劣的百里視手持金翦悶悶不樂。
他落後公孫素衣一個身位,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孫素衣察覺到百里視心緒不對,便停下腳步來,道:「何必這般怏怏?」
公孫素衣發問,百里視便越發泄氣了我只是:「我長他十幾個年歲,又已經踏足玉闕,渡過兩重雷劫,手中又有金翦這樣的寶物,卻還敵不過他這麼一個照星修士!」
「他是萬中無一的天驕。」公孫素衣不由安慰百里視。
百里視越發氣餒了:「我也是萬中無一的天驕。」
公孫素衣道:「他與我齊名。」
百里視愣了愣,旋即如同泄了氣的羊皮筏子一般點了點頭:「當世天驕,也有高下之分。
我最初聽聞他的名字,只是心中好奇,如今見他本人確實令人心生敬佩。」
一旁的無忌公子聽到百里視的話,不用皺眉:「他與我北秦道不同,往後必成阻礙。」
百里視搖頭:「他是凡人,我也是凡人。
可他能守人間之門,能斬那七個眼高於頂的天上來客便,值得我敬重。
至於是否是阻礙……」
百里視整頓目光,眼神化作堅毅:「他雖是都是難得的天驕,可終究不過孤身一人,而我是北秦的將軍,我麾下還有六萬風雪兒郎!
我在軍中,可殺六重雷劫的大龍象,他……不敵我,隻身一人又怎能攔路?」
——
重山城中。
虞乾一腳步緩慢,虞七襄扶著虞乾一,行走在黃花遍地的城中。
黃花香氣撲鼻,虞七襄卻還不住向身後張望,想要去看那大荒山山巔。
大荒山山巔上早已空無一人。
其中的細節以虞七襄的目力自然也看不到。
看到是虞乾一笑著拍了拍虞七襄的手臂,道:「你口中那陸景先生已經下山去了。」
虞七襄有些埋怨道:「兄長好不容易要帶我同去見先生……」
虞乾一搖頭:「我也想去見見那位陸景先生,你帶我前去,豈不更好?」
虞七襄神色頓時有了變化,腳步也停了下來。
虞乾一笑道:「我困於床榻,這陸景先生似乎幫了我重安三州許多忙,我要去一趟太玄京,在這之前正好與他道一聲謝。」
「道謝?」虞七襄眼珠微轉,道:「我可聽說天下第一武道魁首橫掃四野八方,從未與人道過謝。」
虞乾一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看向虞七襄的眼神越發溫柔:「那時我還在壯年,天下無敵,無人對我有益,我做不到的事亦無人能助我。
如今我已老邁,知人恩德,與人道謝才是禮儀所在。」
虞七襄深深點頭,連忙扶虞乾一坐在石凳上,又飛快的跑去牽了兩匹馬來。
「白爺爺還在休息,而且騎著白爺爺招搖過市動靜頗大……」
「就騎這兩匹北地馬。」虞乾一站起身來,虞七襄正要扶他上馬,虞乾一卻朝他擺了擺手,來到一匹北地馬前翻身上馬。
他上馬的動作依舊那般嫻熟,一如他征戰萬國的年代。
虞七襄看呆了,看著看著,眼中便多出兩行熱淚來。
「父王能起身是極好的事,若是母親在重安三州……」虞七襄心中想著。
虞乾一坐在馬上,身軀挺直,佝僂瘦弱的身子卻輕而易舉的駕馭住了雄壯的北地馬。
——
陸景也下了大荒山。
只是與虞東神前去的方向不同。
寧嚴冬依然為他牽馬,嘴裡還嘖嘖稱奇。
「與先生前來大荒山,可真是令我長了個世面。」這位幾乎不曾出過太華山,以守天柱為己任的武夫,從來未曾想過自己竟然能夠見到這般多傳聞中的人物。
「現在我方才在那城牆上,似乎見到了那傳言中的重安王虞乾一,他好像比整座城牆還要來得更高大。」
寧嚴冬眼神中充滿崇敬:「不過陸先生,那個要殺你的和尚怎麼那般強悍?我親眼看著他一聲大喝,奠定一座山峰破碎。
攔住他的武夫也必然是大人物,一舉一動就如雷鞭橫世,又如洪濤沖堤,武道精神直衝天際,連雲霧都被吹散了。」
「也不知他們二人打著打著去了哪裡,你看那南方的雷光,是否是二人在交手?」
寧嚴冬抬起手來,指了指極遠處,那裡確實有一片烏雲正在打雷。
「還有那尊天神,不知來自何處……咦……黃瓏道姑?」
陸景也朝遠處看去,就看到一位身穿黃色道袍,手持拂塵的女道人正從遠處的山石之後鬼鬼祟祟探出頭來。
此時那女道人被叫出名諱來,連忙走出山石,左右四顧間,朝著陸景與寧嚴冬二人走來。
陸景翻身下馬朝著黃瓏道姑行禮。
他在太華山待了許多天,自然也見過這位黃瓏道姑。
黃瓏道姑孤身一人守著太華山上唯一一座道觀。
那個道觀也撐不上瑰麗雄偉,只是一座稀鬆平常的小道觀,名字也稱不上好聽,甚至還透露出三分俗氣——黃瓦道觀,稱不上仙氣飄渺,更稱不上出塵明淨。
黃瓏道姑居然被稱之為道姑,可實際上她年歲並不長,甚至還有些稚嫩,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
仔細想來,太華城這麼一處天柱崩塌之地倒稱得上是人傑地靈,既有姜先時這等城主,又有許多守護天柱,終其一生都不曾走出太華山的強橫武夫,比如寧嚴冬,還有如同黃瓏道姑這樣的道人,雖然年紀輕輕,修為卻已經踏出照星之境。
更重要的是……
黃瓏道姑手中拿著的拂塵,似乎與她照星修為不配。
「道姑怎麼也在這大荒山上?」寧嚴冬好奇地打招呼。
黃瓏道姑卻神色一緊,來不及向陸景回禮,連忙閃到陸景身後。
陸景和寧嚴冬朝遠處看去,就看到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兩道身影。
那兩道身影俱都貴氣無雙,其中一位應當是主人,身著華衣,青絲垂落,額頭還有一道奇異的印記。
另外一位女官落後前方女子一個身位,頭戴高冠,穿著黑衣,看起來雖然蒼老,卻自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勢。
「黃瓏道姑,生了何事?」寧嚴冬握著韁繩,皺眉詢問。
「她們要搶我的拂塵。」黃瓏道姑年歲頗小,久在太華山上守著道觀,也未曾見過人間險惡。
此時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聽到寧嚴冬詢問,就比如指向那二人,語氣里還帶著哭腔。
寧嚴冬自然是護著自家太華山上的人,眉頭皺的更深了。
「你這小道人好生無禮,都與你說了,你手中那拂塵,是我南詔感通寺的至寶,無意間流落他處,如今正主來了,你怎麼還血口噴人?」
身著華衣的女子看到黃瓏道姑委屈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她雙手叉腰,怒氣沖沖道:「而且怎麼是搶?本……本小姐一沒有用武力,二沒有強逼你,我話不曾說完你便撒丫子跑了,我又何曾伸手去搶?」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