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名為阿尤的一生。
自出生起，從別人身上感受到的，也就僅此而已。
少年已經不會感到怨恨或者悲傷，這就是一個名為阿尤的少年所擁有著的一切，是少年的人生。
野蠻的巨獸依舊嘶吼著，阿尤低垂下眼帘。
是的，僅此而已。
直到有一天，少年的世界裡來了一個外星生物。
一隻野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雜物間內，帶領著少年的身形，順著管道緩緩向上爬。
直到推開頂層的通風口，少年頭一次見到了地下洞穴以外的世界。
那是出生後的第2510天。
少年生平第一次見到了外面的世界。
燈火通明。
來到外界的少年，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伸出手露出遍布傷痕的手臂，少年撫摸向道路旁的牆壁。
他所見到的完全是無法想像理解的外星世界。
原來...這個世界其實是這個樣子的。
夜幕下會有漫天星辰，人們居住在方方正正的房子裡面，路上會有筆直的杆子發光，還存在著翠綠色枝繁葉茂的樹木。
此時，向前遊蕩著的少年第一次見到除了父親母親外的真人。
一名個子很高的女子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投過來了視線。
或許是女子見到了少年身上的傷痕後同情心泛濫，或者說女子從少年身上看見了熟人的影子。
她帶著少年參觀周圍的環境。
認識了賣糖的老爺爺，沒有護欄的階梯，窗戶里被考試折磨著的青年，還有一箱小貓。
只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的這寬廣的世界，這閃耀的夜空。
讓名為阿尤的少年感受到了從未感受到的東西。
夜晚璀璨的星空映射在少年的瞳孔里，仿佛多了兩分光亮。
在回到『家』後，少年看向自己的母親。
「媽，我剛剛去到外面了！
跟一個姐姐一起看了小貓，還有一直在...」
啪！
清脆的響聲迴蕩在空寂的房間內。
母親淤青的面龐留下眼淚，「把我一個人扔一邊去哪兒了你！！！」
她緩緩跪了下去，雙手摟住阿尤的身子，將頭靠在他幼小的肩膀上。
「拜託不要拋棄媽媽。
拜託了...」
她害怕自己被拋棄。
生平第一次，少年有了欲望。
想要出去，想要出去再多看看這個世界。
連續好幾天，少年開始傾聽自己的心跳。
並數了起來。
媽媽睡著後再到醒過來，自己的心臟會跳動21600次。
數著自己的心跳，少年又一次爬到了外面。
外面的世界依舊繽紛多彩。
那名姐姐似乎很喜歡少年，她摟住少年的肩膀，「好久不見！你是來見姐姐的嗎？」
少年沒有回話，只是默默數著數，「2519...」
跟著姐姐，少年吃到了賣糖的老爺爺手中的各種糖，看見了努力備考的人們，迷路的人們，小貓的成長。
看到了璀璨的星空，在黑色的夜幕下，恆古而幽靜。
直到...
有一天，少年和那名姐姐躺在草地上，看著滿天的星辰。
「姐姐過不了幾天就會死掉的。」
女子看著星辰，突然說道。
少年呆愣住。
「囊腫一直在長，可以切除的都已經切除了。」
姐姐似乎想將所有話一次性全部說完，看著星星接著說道，「沒有我，這個世界還會照樣轉。」
「而我...會徹底消失。」
「我到底是什麼？到底什麼才是活著？」
「我能留下什麼我的痕跡嗎？證明我活過一次。」
「小弟弟，我們到底是什麼呢。」
少年再也無法數自己的心跳聲了。
而世界，還是在任意地轉動。
少年回晚了，沒有數著心跳聲，無法精準的計算時間。
當他回到那個陰暗的洞穴裡面的時候，母親已經醒了。
玻璃破碎的聲音還在屋子裡迴蕩，周圍有扔棄在地面被損壞的碗碟和杯子。
她的視線移向了少年，撲了過去。
母親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看著媽媽癲狂的樣子，少年眼中湧出淚水。
「我的名字叫什麼？」
這一刻，母親仿佛看見了曾經小時候的自己。
在大差不差的房間裡，同樣被攥住的咽喉。
母親的身形和之前掐住自己母親咽喉的『母親』身形重疊。
她鬆開了手，注視著少年脖子處的紅印，緩緩跪倒在一旁。
「真的對不起....」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
母親第一次為少年做了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聊天，第一次睡在一個被窩裡，說著想說的話。
感覺一次也沒有這麼舒坦過。
少年懷揣對美好明天的期盼，進入了夢鄉。
然後第二天。
母親上吊了。
...
男的是黑幫，女的是失足女。
遍體鱗傷的兩個人還以為可以相互慰藉對方，但女人空虛的心，男人無法填補。
在被綠的癲狂中，男人無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和憤怒。
上鎖的地下室囚禁了女人的一切。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少年上前抱住了媽媽的腳，想要救下她。
但她的身體已經是一片冰冷。
此時，少年的父親回來了。
似乎剛執行完任務，手上的短刀還帶著血。
哐！
少年被扔了出去，頭部猛地撞在牆面。
為什麼..
男子抓住少年的頭髮，將他的頭提了起來。
他揚起了自己的拳頭。
為什麼這個人連這個時候，都只知道打人？
讓別人痛苦就可以消除自己的痛苦嗎？
打人...
快樂嗎？
男孩緩緩蠕動開嘴唇。
「我說...爸爸。」
抬起了空洞的瞳孔。
「你就不能愛我嗎？」
迎著他的，是男子憤怒猙獰的面龐和揮舞出的拳頭。
打鬥中，少年撿起了男子掉落在地面的短刀，捅在了男子的腹部。
現在，少年最後一個親人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困住他生命的門終於打開門扉。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
少年順著光緩緩向外走去。
我們要去往何處？
發糖的爺爺已死去多時，實現夢想的青年卻失足跌落階梯，迷路的人，徹底失去方向，連小貓，死去的屍體也蒼白的擺放在路旁。
所有人的終點，好像都是死亡。
我們要去往何處...
其實到哪，都一樣。
猶如上帝創造世界的那天夜晚，安靜、死寂。
少年蹲在路燈下，身上遍布傷痕。
在最為絕望之時，他遇見了一個渾身發光的拳擊手。
「少年，你被世界的拳頭擊倒了嗎！」
拳擊手俯下身直視少年。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要銘記在心！」
男子緩緩站起身指著天空。
「這些星星為你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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