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劍入江湖(二合一)
第22章 劍入江湖(二合一)
趙無眠向眾人抬手告辭後便一把抓起雪梟離去,雪梟撲騰著翅膀興許是想啄他,可惜太肥,只得作罷。
觀雲舒側眼望著趙無眠的背影,表情平淡無波,不知她在想什麼,少許之後她便長身而起,「諸位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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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中微微一愣,「雲舒姑娘也要離開?」
「不關你事。」
裴羽中雖說態度和善,但觀雲舒壓根不鳥他,淡淡拋下一句便與趙無眠一前一後離開夜華樓。
「這……」玄流小道士眨眨眼睛,「觀雲舒也是修佛之人,怎麼待人接物如此不近人情……佛門難道不是講究與人為善,慈悲為懷的嗎?」
裴羽中揉了揉眉心,端起酒杯悶悶喝下一杯,吐出濁氣,臉色微苦,捂臉道:
「她就是這樣,我依稀記得四歲時,父親帶我和小姨去小西天求香拜佛,結果碰上觀雲舒一個人在院中習武,我那時貪玩迷了路,便想上前問詢,結果她就嫌我聒噪,準備揍我,還好最後小姨找了過來……」
「你小姨把你救下了?」
「不……我小姨當時十歲,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氣,擼起袖子就要揍她,結果反而被觀雲舒揍得哇哇直哭,我在一旁直接嚇暈過去了。」
聞言在場兩人都有點繃不住,田文鏡直接拍腿大笑,「我瞧裴兄對觀雲舒如此尊敬,還以為是喜歡尼姑這種比較刺激的類型……結果原來是被嚇的。」
裴羽中只是臉色發苦,淡淡搖頭,「誰敢喜歡這麼一個性格無常,情緒不穩的怪女子……就連她帶過來的那位趙兄,我都不敢對其不敬。」
「要是這樣看來,那位趙兄能得到觀雲舒的賞識,估計還真有其過人之處。」田文鏡風騷地輕揮扇子,「了不起,在下佩服,若是日後有機會,定然要與其結交一番,學學這等好本領。」
買了糖葫蘆,婦人便抱著女兒一路回到石松街的家。
雪勢愈發洶湧,層層迭迭,燕言小手抓著糖葫蘆杆,卻是呼呼地揮來揮去,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在叫些什麼,估計是在把這糖葫蘆當長劍耍。
燕九的確對自己能拜入晉王府門下很有信心,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元魁,因此他來到太原時便直接在石松街買個小院子供妻女居住,顯然是想日後久住。
石松街乃太原一等一的好地段,清幽雅致,院子旁邊就是一片人工修繕的花園,住在附近的大多都是商人,這個季節各地缺煤,商賈自然不會放過賺錢的好機會,大都在外,因此石松街的家家戶戶基本都黑燈瞎火的。
婦人來到裡屋,摸著黑先將燕言放在軟塌上,蓋上被褥,才鎖好門窗,捏了捏她軟乎乎的小臉蛋,繼而才準備點燈打水,洗漱休息。
點上油燈,隨著火光漸漸灑滿漆黑屋子,婦人才忽的看到,一個高大男子正坐在桌旁,手裡把玩著一盞茶杯。
婦人身軀猛地一顫,眼眸瞪大,繼而卻是毫不猶豫轉身抱起燕言,拔腿就跑。
「終究是跟著元魁走南闖北的女人,反應倒是挺快。」江白嘀咕一句,繼而屈指輕彈,手中茶杯猛然飛出。
眼看婦人便要逃出門外,茶杯當即砸在她的小腿,使其痛哼一聲,摔倒在門前。
燕言也被摔了一下,頓時疼得眼淚就出來了。
婦人連忙抱緊燕言,眼角餘光看去,江白不知何時已經來至她的身後,高大的身形幾欲遮擋了所有燈光。
這人是來殺她的……婦人並不愚鈍,她只是不理解,自己身處堪稱晉地最安全的太原城,居然還能有仇家找上門,在藩王腳下隨意殺人,難道就不怕晉王責罰嗎?
雖然跟著燕九在江湖遊歷過一段時間,但她終究只是一介婦人,恐怕永遠也不會猜到,殺她的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此前想要投奔的晉王派來的。
「很快就送你相公下去。」江白並沒有虐殺婦孺的愛好,更不想同這等什麼都不知道的婦道人家多話,只是淡淡一句說罷,便拔出腰間長刀。
就在此時,江白忽的抬頭,看向窗外,屋外風雪連綿,因此從屋內看去,可見數不清的黑點在窗紙上淌過,但密密麻麻的黑點之內卻是隱約顯露出一道人影。
根據陰影,依稀可見人影頭戴斗笠,腰挎長劍,手持長槍。
砰!
只看下一瞬門窗忽的粉碎,屋外風雪宛若開閘水壩,貫入屋內,一桿雪白長槍混在雪花之中,朝著江白的心口猛地刺來,速度之快,槍身周圍甚至都發出一聲『啪』的破風聲。
離開月華樓,趙無眠直接朝天空拋出撲騰翅膀的雪梟,「燕九的妻女多半有危險,能不能救下,全看你能不能帶我找到她們。」
雪梟羽毛都掉了好幾根,它略顯不滿地叫了幾聲,抱怨趙無眠的粗魯,不過好歹有靈性,叫了幾聲便振翅離去,尋找燕九妻女的蹤跡。
觀雲舒緊跟著趙無眠離開夜華樓,抬眼問:「燕九的妻女?你是燕九好友?」
「收了好處承了情,自然要償還。」趙無眠偏頭看向她,「最壞的情況,估計要和江白打一場……你對他也很不爽吧?一起揍他?」
觀雲舒聞言卻是淡淡搖頭,「我出世只為踏入紅塵,閱盡江湖,而並非干涉……我只會作壁上觀。」
「這麼超然世外?一點情分不講?」
「我與你沒什麼情分可言,對伱只是好奇罷了。」觀雲舒撐起自己的油紙傘擋雪,說話毫不留情面。
「出家人果然不打誑語,這麼毒舌。」趙無眠輕輕搖頭,本就不指望這個尼姑與他一起對付江白。
兩人交談幾句,雪梟便振翅飛來,朝趙無眠叫了幾聲。
趙無眠頓知其意,快步跟上。
太原繁華,不設宵禁,即便夜晚,街頭仍然人頭攢動,趙無眠跑了幾步差點撞到人,心底有幾分惱火,當即一躍,身形拔地而起,落於屋檐樓宇之上,惹得周圍行人一陣驚嘆。
觀雲舒撐著油紙傘,閒庭信步,但速度卻是一點不慢,緊緊跟在趙無眠身後。
趙無眠跟著雪梟在屋檐之上跑了片刻,周圍愈發寂靜無人,但卻是遙遙瞧見方才遇到的婦人抱著燕言進了一棟屋子。
他當即躍下,落在院中,旋即便聽到屋內傳來一陣痛哼與摔倒聲,繼而便是燕言的啼哭,他臉色一沉,抬手解開碧波之上的黑布,快步上前,透過窗紙,可見屋內站著個高大男人,看身形定是江白。
趙無眠升起幾分火氣,江白身為晉王麾下雙煞,當得起武學宗師一詞,但居然真的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下手。
他腳步重踏地面,雪面當即爆出兩個大坑,長槍與手臂近乎呈一條直線,帶著駭人風聲朝江白直刺而去。
門窗破裂,江白瞳孔一縮,瞧見來人,內心錯愕,這不就是方才夜華樓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嗎?好像是叫趙無眠……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心中思緒千迴百轉,短短剎那長槍便到了近前,肌膚都能感到一陣輕微刺痛,但他也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手腕一翻,長刀在空中划過一道半圓,便直接砍在長槍之上,將其往下壓,所用乃是巧勁。
鐺!
極為刺耳的巨響震得婦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繼而便看碧波被長刀壓下,斜斜刺入地面。
但趙無眠前沖的身形卻是不曾止歇,導致槍頭雖然插入地磚,但槍身卻是被趙無眠繃成一道近乎滿月的圓弧,眼看趙無眠與江白之間不過三步距離,趙無眠當即一腳踹在槍頭之上,崩到極致的槍桿瞬間順著彈力與趙無眠的力道猛地向斜上方滑去。
江白只覺掌中巨力傳來,力道之大甚至讓他握不緊手中長刀,虎口一松,長刀即刻向上掠出,插進天花板,但雪白長槍發出『嗡』的綿長顫鳴,速度不減朝江白脖頸襲來。
江白當即身形後仰,槍尖順著他的胸前掠過,卻是發出一聲『滋滋』的刺耳摩擦聲,連皮都沒劃破,與此同時,他的小腿猛地彈起,順著後仰的力道便朝趙無眠踢來。
外功宗師,橫練功夫登峰造極,裴羽中果真沒說錯。
趙無眠運起內息,身形迴旋,長靴猛地踢向江白小腿。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趙無眠連退數步,後背撞破木門才穩住身形,江白則是宛若離弦之箭倒飛而出,一路砸碎木桌茶海衣櫃,最後又撞破牆壁,摔進後院。
真氣效用百搭,既能逼出體內兵刃,凝聚於某一點時還能強筋增力,多虧昨日蘇青綺幫趙無眠掌握內息用法,否則此刻飛出去的多半就是他……如今倘若趙無眠再與燕九交手,恐怕能輕鬆不少就將其拿下。
江白在雪地上滾了一圈便猛地一拍雪面站起,心中卻是駭然不止,「碧波!?王爺當年親賜的長槍,他怎會拿著!?」六爺一介煤老闆,又不通武藝,身懷如此兵器,放在江湖上不被搶才怪,但這是晉王親賜的寶槍啊,晉王的名頭一報,哪個江湖人敢冒著得罪一國王爺的風險搶一桿槍啊?不要命啦!?
江白疑問剛剛升起,趙無眠唯恐讓江白逃走,便已拔地而起,躍至三丈之高,雙手持槍,身如長弓,槍似滿月,好似攜著力劈華山之力,朝江白駭然砸去,槍身周遭風雪被徑直劈開,宛若在漫天雪幕中撕開一道口子。
所用乃是『雲踏寒槍』的殺招之一,『八方無極』。
「喝!」江白心中警鐘頓起,無處可躲,只得交叉雙臂,與碧波正面相碰。
只聽『砰』的巨響,兩人周身風雪盡數朝反方向吹去,江白只覺那長槍宛若攜著千鈞之力,他渾身肌肉隆起虬結,上衣盡數撕裂,足下雪面直接被震散,地磚也咔咔浮現裂痕才堪堪擋下,但他體內也是氣血奔涌。
『八方無極』雖然看上去勢大力沉,但實則重氣而輕力,本就是靠『內傷』殺敵,趙無眠此前沒有掌握真氣用法,此招只能算有形無神,如今才算正兒八經用出一回。
江白用內息強行穩住氣血,猛地震開長槍,繼而一記兇猛炮拳便朝趙無眠心口砸來。
趙無眠武藝極高,但沒練過橫練功夫,也就是防禦力不高,這要是被一拳砸中,估計當場胸口都要凹下去。
他借著碧波被震開的力道,順勢用長槍在雪地上一頂,身形由此拔高一丈有餘,險之又險的躲開這一記炮拳,但江白可不會放過趙無眠身處空中無處借力的破綻,當即雙足猛踏,宛若一輛炮彈直衝而起,撞在趙無眠架起的長槍之上。
趙無眠無處借力,只覺手中巨力傳來,旋即身形便倒飛而出,直接砸入別院旁的花園之中。
花園種著大片梅花樹,正值花期,滿園皆紅。
此刻江白冷哼一聲,再度直衝而來,絲毫不給趙無眠反擊的機會。
但趙無眠強忍著體內氣血奔涌,在空中調整好身形,手中長槍倒插進雪面,使其再度猛地繃緊,繼而在碧波崩至極致之時,趙無眠便身形一彎,順勢一腳踏在槍桿之上,微微鬆手,他便如離弦之矢朝前方掠去。
只看一道黑影掠過,滿園梅花便順勢揚起大片花瓣,混雜著雪花,朝趙無眠前沖的方向翩然飛去,美不勝收。
江白剛剛踏入花園,只覺眼前黑影一閃,趙無眠竟是已經近在眼前。
擦擦————
卻看下一瞬,趙無眠腰間長劍出鞘,劍鳴聲起,宛若一輪彎月劃出一道半圓,繼而漫天雪幕競也被此劍斬斷,形成一道橫向的真空細線。
此招為『月華劍』中的『月出四海』,乃是拔劍技,同樣是殺招之一。
「月華劍!?」江白心中大駭,瞳孔猛地縮了下。
就連站在不遠處屋檐觀望的觀雲舒也是微微一愣,清冷淡漠的面龐第一次浮現錯愕之色。
世人皆知,月華劍乃蘇家秘傳,趙無眠能用出,除了他偷師蘇家以外,便只剩一種可能……他就是那位護送嫡公主回京的神秘男子!
他不在各處逃竄躲避,如今居然來到了晉王腳下的太原!??
這,這是何等不要命!?又是何等勇氣!?
趙無眠的速度太快,快到江白根本反應不過來,加之他的身份讓江白都一時失了神,因此不過一瞬間的失神,『月出四海』便已划過他的脖頸,是時血光四濺,飛散當場。
但江白的橫練功夫委實過強,即便『月出四海』借著碧波彈射的力道,也僅僅是在江白的脖頸劃出一道淡淡血痕,根本不算致命傷。
一擊得手,趙無眠宛若鬼魅掠至江白身後,腳步重踏雪面,身形微旋,手中長劍再度刺來。
脖頸刺痛,但江白心中戰意已經頓時煙消雲散……必須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晉王!接下來只需要派兵封城,細細搜尋,定能找到洛朝煙,那時晉王便大業可成!
他心底一狠,轉身正對趙無眠,強行聚起內息打算硬抗趙無眠一擊,旋即當即遠遁而逃。
八方無極他能硬抗,月出四海也只能造成皮外傷,趙無眠還有什麼招式一招取他性命?
江白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所學乃是橫練功法,別的沒有,就是皮糙肉厚……
就在這時,他才忽的看到,趙無眠空著的一隻手用大拇指彈出一個小瓷瓶。
瓷瓶……裡面裝的是什麼?
江白心底剛剛泛起疑問,卻見下一瞬趙無眠長劍徑直刺破瓷瓶,內里青黑色的液體頓時四散飛濺,為數不少都沾在了長劍之上,繼而趙無眠一劍猛地貫穿風雪,刺在了江白的咽喉之處,發出『鐺』的金鐵交擊聲。
江白只覺巨力襲來,竟是被長劍頂住連退數步,直至撞在身後的梅花樹上,繼而周圍雪花與梅花竟也是劍勢吹動,朝後方直掠而去,短短一瞬枝繁葉茂的梅花樹宛若被颱風席捲而過,當即光禿一片。
正是趙無眠的『一劍式』。
青黑液體順著江白脖頸處的傷痕滲入他的體內,江白此刻才恍然察覺,自己的真氣正以驚人的速度煙消雲散,沒了真氣,橫練效用必然大打折扣……雖然對付一般的江湖客仍然綽綽有餘,但眼前之人是一般的江湖客嗎?
趙無眠破不了數值為100的防禦力,難道還破不了50?
江白眼底浮現一分錯愕悔恨之色,雙手剛剛抬起試圖架開長劍,下一瞬長劍便噗嗤一聲,刺入他的咽喉,旋即趙無眠手腕一翻,碩大頭顱當即沖天而起,血光飛濺,乾淨利落。
趙無眠不指望能從雙煞口中問出晉王情報,因此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他挽了個劍花,甩去劍上血液與蠱毒,才低聲道:「洛朝煙的師父究竟何等奇人,蠱毒竟如此霸道……」
江白身軀微微一晃,癱倒在雪面之上,蠱毒濺到的地方也是『嗤嗤』冒著黑煙,跟硫酸似的。
他身為武學宗師難道會不明白沒了戰意只會讓他露出更多破綻嗎?只能說,當成為晉王麾下雙煞的那一天,他便算不得純粹的江湖人了。
觀雲舒站在別院屋檐之上,粉唇微抿,不知該當何語。
趙無眠乃護送嫡公主回京之人,本該四處逃竄,如今卻出現在太原……他甚至在如此危機之時,還能抽身去河曲為礦工們謀取公正,難怪趙無眠當時會說抽不開身,才利用她去剿了秦風寨。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世人皆知,燕九曾與趙無眠在臨水外的東門大橋上廝殺一場,燕九肚子都被他捅了個大窟窿,但如今,趙無眠反而在保護燕九的妻女。
要知道太原乃晉王足下,趙無眠不低調行事,隱瞞身份,反而大打出手,就為了保護曾經想殺他的敵人的家眷?
而刺殺燕九家眷的人,反而是燕九想要投奔的晉王。
饒是清冷淡漠如觀雲舒,此刻也被這檔子事繞的腦子有點混亂。
就在此時,趙無眠已經拔出碧波,手提長劍來至別院之內。
大雪紛飛,落在他的肩頭,趙無眠提著長劍站在婦人與燕言面前。
婦人略顯呆愣,顯然理解不了事態,卻也反應過來這乃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即眼角噙著淚光,俯身就拜,哽咽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燕言也不哭了,她咧著還沒長齊的牙齒笑,朝趙無眠不斷招著小手。
趙無眠手腕一轉,反手握住長劍,繼而倒插在雪面之上,清亮劍身輕顫不止,反射著如霜月光。
「燕九沒死,但這是他的劍,就當他在暗中護佑你們母女吧。」
此話一出,婦人當即壓抑不住哭聲,她帶著哭腔道:「此乃恩公俠義,我們全家上下,此後定為恩公結草銜環,以償恩情。」
趙無眠微微搖頭,旋即轉過身,抬眼望著宛若九天玄女般淡漠注視人間的觀雲舒。
觀雲舒與他隔著雪幕對視。
「你不是想要踏入紅塵,閱盡江湖嗎?」趙無眠微微一頓,繼而淡淡道:
「這就是我的江湖,你且觀之。」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