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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56間幕:戰勝自我(二)

  第674章 56.間幕:戰勝自我(二)

  假如有朝一日,你又老,又累,還手無寸鐵,你要如何戰勝一頭正值壯年且志得意滿的野獸?

  萊昂·艾爾莊森正在試圖找出答案。

  一股巨力迎面而來,輕而易舉地將他打翻在地。雄獅狼狽不堪地翻滾著,試圖重新站起來,卻又挨了重重的一腳,徑直跌下了沙丘。

  滾燙的沙子因汗水與鮮血而黏在了他的皮膚上,本就刺目的陽光此刻落於眼中更顯眩暈之感。雄獅沉默無言地用手肘撐起自己,一點點地爬了起來。

  而他的敵人呢?他並沒有乘勝追擊,只是傲慢依舊地站在原地。

  「你準備用什麼和我打,老傢伙?」他慢慢地開口。「就憑這根破木棍嗎?」

  他舉起手,將那根沾滿了泥濘的木棍舉至眼前觀察了片刻,隨後信手一扔,它便精準地插入雄獅腳下。

  「說實在的,我都有些可憐你了。看看你自己吧,我們中最失敗的一個也不會像你這樣——」

  他說著,表情忽然轉變為厭惡,進而停頓數秒,方才吐出一個詞語。

  

  「——失敗。」

  失敗嗎?

  雄獅低下頭,咽下因生生吃下那一記踢擊而湧起的鮮血,反手拔出了身前木棍。顧不得眼前不斷傳來的眩暈感,他用雙手抓住它,像是握劍那樣把它橫在了面前。

  他的敵人居然沒有再出言嘲笑,反倒收斂了笑意,滿面嚴肅地拔出了腰間懸掛著的一把長劍。

  這把劍並不能與獅劍在長度上相當,且線條十分優雅,一抹淡雅的紫色在護手的尾端搖曳。他單手提著劍,縱身一躍,跳下了沙丘,在雄獅五尺之遠的地方駐足舉劍,莊重地開了口。

  「現在,你看上去才像我們中的一員。」

  雄獅對這句話置若罔聞,只是緊盯他手裡的那把單手劍:「這是誰的武器?」

  「我的。」

  「不。」雄獅說。「福格瑞姆的私人紋章和他軍團的徽記都在上面.」

  「至少它現在屬於我,老傢伙。別再說閒話了,儘早了事吧,我已經給了你我最大的尊重——現在,來領死吧。」

  話音落下,沙塵揚起,他的腳步聲還未真正意義上地傳入雄獅耳中,一道劍光便猛地襲來。

  雄獅下意識地舉劍——或者說舉棍一擋,雙手卻未感到任何重壓,反倒是腹部側面傳來了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很明顯,他的敵人在反應與速度上都比他要更快。

  種種因素相迭,讓這一記樸實的變斬為刺取得了堪稱恐怖的戰果


  雄獅迅速後退,猶如不知疼痛,而事實並非如此。

  那些對於戰鬥沒有具體認知,只有浪漫想像的人可能會認為在劍斗中被擊中一兩下沒有大礙,但事實是,在無甲戰鬥中,任何傷勢都極為致命,更不要提雄獅此刻的傷口。

  他的左腹被貫穿了,兇手在得手後還將劍刃拖拽了一段距離,因此出血量極為巨大,早已在他後退的路線上留下大片紅色,也為他此刻站立之地染上了血花。除此以外,幾節被切斷的腸子和肋骨的碎片也正掛在傷口邊緣,搖搖欲墜。

  雄獅伸手捂住傷口。

  得益於原體的體質,他暫時還能勉強站立,但也已經撐不了太久了。細細想來,這似乎是他戰鬥至今受過的最嚴重的傷。著眼過去,從未有過任何一個敵人能讓他感受到如此疼痛。

  雄獅看向他的敵人,他的敵人也凝視著他。

  一張臉年輕,一張臉年老,相似卻又不同。年輕者自信、傲慢,洋溢著強壯的活力。年老者飽經風霜,雙眉慣於緊皺,嘴唇緊抿,臉色蒼白,顯得尤其虛弱。

  被自己所傷.也算是正合我意。

  雄獅深吸一口氣,忽地悶哼一聲,左手竟然放了下來。他還在流血,傷口處卻顯得一團亂麻,骨頭與內臟都被按了回去。

  他再次擺好架勢,他的敵人眼見此景卻眯起了雙眼,顯得很是不悅。

  「難道伱真的以為——」

  他的話語被一段緩慢卻堅決的衝鋒打斷了,雄獅拖著難堪大用的身體舉劍沖向了他,於黃沙中留下更多雨點般潑灑出去的猩紅痕跡。

  理所應當的,他的攻擊落了空,他的敵人也沒有任何憐憫,在躲過那視死如歸、對準咽喉的刺擊後,便反手握拳將雄獅打倒在地。

  這一拳又快又狠,雄獅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暈厥。他緩和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口中的不適,舌頭一卷,吐出幾顆牙齒。與此同時,臉頰上傳來的疼痛也告訴他,顴骨多半是碎了。

  一個聲音從他頭頂傳來:「躺下吧,別起來了。」

  雄獅以行動說了不。

  他撐起自己,搖晃著站直身體,他的敵人雙眉緊皺地看著他,兩人幾乎是在貼臉對視。雄獅甚至能從那雙翠綠的眼睛裡看見自己此時的倒影——多麼狼狽啊,偉大的第一軍之主?

  滿臉鮮血,臉頰高腫,甚至難以站穩

  不礙事,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雄獅揮出右拳,奇蹟般地命中了。他的敵人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頭部甚至都沒有因這一擊有所晃動。他只是站在那裡,然後輕輕地擺動手臂,劍刃便將雄獅透體而過。


  雄獅渾身僵硬了一剎那,他的敵人嘆息一聲,放開劍,抬手按住雄獅的肩膀低下了頭,似乎想說點什麼,卻被一口鮮血迎面噴了一臉。

  還來不及行動,他便感到懷中這頭年邁的獅子陡然爆發出了一股令他驚愕的力量,緊隨其後而來的,是眼部堪稱被爆彈命中般的疼痛。

  他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身體便立即打算反擊,可揮出的拳腿竟然盡數落於空處——那老東西到底哪來的力氣?他明明都快死了!

  這個念頭划過他的腦海,幾乎只在下一個瞬間,他的右腿膝關節處便遭到重擊,使他難以控制地跌倒在地.

  他眼前一片黑暗,伸手觸碰眼球的存在,卻只能摸到黏膩的空癟。一個可怕的猜想浮出腦海,使他渾身顫抖,憤怒到幾乎無法自制。

  他咆哮著勉強站起身,拖著殘腿胡亂地揮拳,不停地嗅聞著空氣,想找到敵人的存在。但四面八方到處都是血腥味,與他自己的血也混在一起,二者甚至並無什麼區別,他壓根就找不到那個老人到底在何處.

  他只能在黑暗中聽見一陣緩慢的拔劍聲,金屬與血肉和骨頭摩擦的聲響,過去那般悅耳,此刻聽來卻像是催命的音符。

  「混蛋.卑鄙的雜碎!」

  他憤恨地吼叫著,試圖以此魯莽的表現勾引敵人開口講話,但他的敵人卻什麼也不說,甚至什麼也沒做。

  接下來足足三分鐘以內,四周都靜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喘息聲、心跳聲和鮮血被沙子燙乾的嘶嘶聲,他甚至都懷疑那個老東西是不是死了。然而,他很清楚,這不可能。又過三分鐘,他喘息著,四處移動,想以此規避可能到來的傷害,耳邊卻傳來了一陣呼嘯。他立即靈敏的俯身躲避,然而,擦著耳朵邊划過的那種滾燙和零散的聲音卻告訴他,這聲響不過只是一團被投擲過來的沙子。

  那麼,真正的敵人在何處?在前方嗎?還是在哪?他嘶吼著鼓動肌肉,仿佛真成了一頭獅子那般,手腳並用地撲向了前方——當然,這一次,他也依舊什麼都沒有碰到。

  這時,他的敵人總算開口說話。

  「你是怎麼得到這把劍的?」

  話音落下,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從他背後傳來。

  這似乎不只是一次簡單的刺擊,因為他立即發現,自己對整個身體的感知出了問題——此前還不斷從右腿處傳來的疼痛消失了,好似並未受傷,但又不只是這樣,他不只是感覺不到疼痛了這樣簡單,他是連整隻右腿都感知不到了。

  還有左腿,還有腰部.

  「我要殺了你!」

  他咆哮著,而他的敵人只是踩住他的脊背,將劍刺入另一個角度。不消半秒,他便心如死灰地停止了掙扎。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的雙手也失去了知覺。


  「你都做了什麼?」他的敵人在他耳邊問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完全無法掩飾的怒火。

  「你只想問這個嗎?我殺了——」

  撲的一聲,劍刃入體,深深地貫入頭顱頂端,從下顎穿出。將他的憤怒、恥辱、恐懼和求死之心一併釘死在了這炎熱的黃沙之上。

  鮮血潺潺流出。

  雄獅慢慢地跌倒在地。

  他很累,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這麼累過,但好在計劃成功了。示敵以弱,屢試不爽的戰術,對付任何傲慢的對手都可使用這一招。然而,他所付出的代價還是太過巨大了一些.

  萊昂·艾爾莊森低下頭,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傷口。他的心臟正在十分緩慢的跳動,這速度是過去從未有過的。原因大概有二,一是他在刻意控制,二是他幾乎已經沒血可流了。

  他抬起頭,看向那具屍體,在這生死關頭,他卻相當沒理由地想起了另一件完全無關的事。

  那是泰拉之戰結束後的第二個世紀,他對朦朧星域遠端發起了一次遠征,打算探查一下是否有獸人流竄。自被命名為『朦朧』的那一日起,這片星域就從未遠離過獸人的威脅。

  這群可憎的異形總能在一些犄角旮旯處野蠻生長,等到帝國發現它們時,其規模往往已經龐大到了需要出重拳予以打擊的地步.

  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再發生,同時也是為了留下一個可聯繫的監控站,雄獅才發起了這場遠征。

  有趣的是,他沿途沒打過一場戰鬥,卻總能看見大規模已被摧毀成太空垃圾的獸人戰艦。最終,在遠征的終點,他和先他一步出發的費魯斯·馬努斯見面了。

  氣氛自然不很愉快,雄獅本想質問他的兄弟為何不將這次軍事行動告知於他,而寄宿在酒神之矛內的那頭野狼卻惡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

  「你不也沒打算和他商量嗎,萊昂?你們倆有時候做事都是這幅見了鬼的死樣子,實打實地讓人牙痒痒老頭子把你們安排在一塊,我想可不僅僅只是因為你們挨得近。」

  這段話讓雄獅很生氣,但也讓他咽下了那些本將說出口的指責。自那以後,兩個原體和他們的子嗣才真正意義上的於朦朧星域內開展合作,而不是像從前那樣,只是做做樣子。

  或許,我在出發前應該通知一下費魯斯的。

  雄獅這樣想著,竟然生出一股發笑的衝動:若我就這樣死了,他八成會在葬禮上拆了我的棺材,怒罵我不守信用.

  還有那頭該死的狼。他會怎麼做?會在矛里為我斟酒吧?

  萊昂·艾爾莊森嘆息一聲,彎下腰,朝著與屍體完全相反的方向開始爬行。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但仍然不打算留在這裡。


  他不屈服。

  ——

  終於。

  扎布瑞爾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爬行的第幾節台階了——但他終於抵達了階梯頂端,而且,那枚徽記也牢牢地被他抓在手裡。

  塞拉法克斯曾將這枚底牌從他的武裝帶內帶離,卻不知為何又將它還了回來。暗黑天使不想去知道原因,他只是拉開他原體滿是鮮血的右手,將徽記放了進去。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扎布瑞爾瞪著那枚徽記,呼吸都為之停滯了。直到好幾秒鐘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替雄獅握緊那些分開的手指,然後拉住那隻手,開始祈禱。

  對於這件事,他仍然感到陌生。扎布瑞爾不是個信徒,從來不是,他忠誠於帝皇,卻從沒想過要把他當成神明來崇拜——只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暗黑天使咬緊牙關,顫抖著模仿起過去曾見過的那些牧師。

  他默念:帝皇啊,請給你的兒子一點力量,他已行至末路,他需要你的光輝。

  沒有反應。

  他默念:帝皇啊,請你分神看看此處,你的兒子需要你,萊昂·艾爾莊森需要你。

  沒有反應。

  他默念:帝皇啊.

  沒有反應。

  他卡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曉得喉嚨那裡的肌肉正在痙攣,眼前也無比酸澀。

  身為一名暗黑天使,扎布瑞爾怎麼可能感知不到他原體此刻皮膚體表異常的冰冷呢?以及那已經停止的心跳和呼吸,那毫無生氣的臉.

  血淚滾滾而落,扎布瑞爾望向他的父親——從未有一刻,他的目光如此悲傷。

  「救救他吧。」一個人子呢喃著說道。「我願獻出我自己的性命來拯救他。」

  沒有東西回應他,只余黑暗與安靜。扎布瑞爾舉目四望,看見許多張相似的臉。這些被包裹在根須中的人看上去幾乎與他的原體一模一樣,卻又各自不同。

  望著他們,扎布瑞爾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恨意。不知從何而來,卻強烈到與他對自己基因之父的愛一般極端。

  愛與恨,本就是一體兩面。

  四周的黑暗開始涌動,更準確地來說,是逃竄。它們沒有生命,但仍然表現出了『恐懼』這一情緒。就好像,有某種遠比它們還要黑暗的事物正在到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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