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入地宮
「吳賜,你是怎麼出院的,你正常了嗎」
齊姝的聲音越發激動,她舉著火把,另一支冰涼的手用力拽著我的胳膊。
「怎麼會」,我不停地往後面退,試圖離齊姝遠一點,齊姝是精神病院裡的一個女病友,我記得她,因為她曾經試圖在食堂吞刀片,當時還鬧了不小的動靜,和我也說過話。
可按時間來算,這齊姝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她本應該在精神病院裡的。
是我的幻覺嗎。
可她為什麼能夠有實體,她能夠觸碰到我,其他人也能夠看見她。
「把我帶走,把我帶走……」,齊姝步步緊逼,嘴裡反覆重複著這一句話,在狹窄的洞道里,她那張臉愈發猙獰,甚至兩隻眼球外凸的都要掉下來了。
看著這恐怖的一幕,我的後背不知道冒出多少冷汗。
「不是,我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啊,你要是知道你把我帶走也行」,我磕磕絆絆地說著,用手不停地推搡著齊姝。
可齊姝似乎完全不懂我的黑色幽默,她咧開嘴,口腔里竟然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看著既噁心又駭人。
「操」,我整個人寒意驟起,拼命推倒面前的齊姝,然後向著洞道里狂奔。
「有沒有法子,有沒有法子……」,我在漆黑的洞道里不顧摔倒地奔跑著,腦子裡也在瘋狂思索著爺爺那本地攤書上面的內容。
可問題是我越著急,腦子裡想到的就越是爺爺拿紅筆在連環畫上勾出來的那倆圈兒。
這特麼都是什麼玩意兒啊。
禍不單行,我的腳尖忽然撞在了一塊兒堅硬的石子上,這直接讓我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然後摔倒在了地上。
我捂著自己的腳,疼的額頭冒起了細汗,可那漆黑的洞道里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她追上來了?」,見情況危急,實在沒有辦法的我只能夠掀開道袍,從衣服裡面拿出一張符紙,然後迅速地貼在石壁上。
火光再次亮起,那齊姝手持著火把站在符紙的前面,她臉上面無表情,看著就像是陰森恐怖的死人,可的確沒有越過符紙向我襲來。
我躺在地上,看著那詭異的齊姝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齊姝似乎並沒有對弄死我有什麼興趣,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兩眼,隨後便舉著火把消失在了洞道里。
見她走了,我連忙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著洞道的出口走去,滾輪在地板上駛過的聲音響起,穿著白大褂的護工與醫生們與我擦肩而過,我懶得去看這些層出不窮的幻覺,只咬著牙走出了這洞道。
可前腳剛踏出洞道,後腳我便覺得踩到了什麼東西。
那質感似乎有點硌腳,洞窟內太黑看不清楚,但所幸四周的石壁上長著不少那散發著螢光的野草,我只能低下頭仔細看了看。
好像,是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我把這玩意兒拿在手裡,可光線太暗實在看不出上面兒的紋路。
把它扔在地上,我抬起頭準備往前走,可整個人忽然就愣在了原地。
在那綠幽幽的微弱光照下,整個洞窟的地面,布滿了數之不盡的骸骨,那些布滿血污的刀劍或插在地上或散落在一旁,而方才我看到的銅錢,則滿地都是。
「這是古戰場嗎……」
我顫顫巍巍地走到這些骸骨面前,更為驚悚的一幕是,每一具屍骨竟都穿著道教的服飾,我伸出顫抖的手往下撇開一具白骨的衣裳,卻發現這些死人似乎並沒有互相襲殺的痕跡。
那也就是說,有數量起碼超過百位的無名道士,在這裡群體自殺。
可這簡直荒謬到了極點。
「小友……小友……」
某種虛弱的聲音在死人堆里忽然響了起來,我環顧四周,才看到還有位須白的老道士正躺在不遠處。
還有活人,我連忙走過去俯下身試圖把老道士給拉起來,可他卻只是擺手,看著我身上的道袍眼神里流露出欣慰,或者說某種欲望滿足後的淡然。
「「成仙了,掌教真的成仙了……」
我完全聽不懂這老道士在說什麼,可不論我怎麼跟他說話,他卻仿佛再看不到我似的,只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語。
他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縮成嬰兒般大小,就連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也徹底皺成了一團粗糙的人皮。
我緩緩起身,心裡只覺得不詳的意味兒越來越濃,而我的面前,赫然是一座龐大無比的石門。
石門的左側雕刻著一條盤繞在山峰上的巨蛇,那蛇的雙眸似乎鑲刻著某種材質的寶石,通體的鱗片刻的極為細緻,使得其看起來活靈活現,威勢非常,而石門的右側則是一個戴著王冠的長袍男人,他雙膝跪地,手裡高高捧起一個圓形的盒子。
「小吳道長?小吳道長!」,老秦粗狂的聲音忽然在洞窟的邊緣響了起來,他正興奮地呼喊著我。
「老秦!」
見熟悉的人出現在這兒,我連忙越過地上的屍體走了過去,「你怎麼在這裡老秦,週遊他們呢?」
「小吳道長你不知道,當時我一轉身那姓齊的娘們兒就消失不見了,我心說壞了,就趕緊拿著刀來找你們,結果半路上剛好遇到了被蛇追趕的老闆他們,花了老大功夫才給那蛇弄死」
「路太亂了我們只能瞎晃悠,結果闖入了這個洞窟里,而且還剛好找到了地宮的入口,現在甚至又碰到了你,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果然你們這種搞宗教的,命里有福氣啊」
老秦繪聲繪色地向我講述著,我也瞥見了他身邊那把沾滿了血的長刀。
「這要是讓他曉得那齊姝是我的幻覺,估計今天怎麼也得把我給砍了」
我背冒冷汗,正準備再問他點事兒,不遠處卻緩緩走來了週遊他倆的身影。
只見週遊臉上浮現著抑制不住的歡喜,卻又帶著些疑惑,而陽春婷則是手上纏著繃帶走在後面,看樣子像是被那蛇傷到了。
「小吳道長,你剛剛趴在地上在跟誰說話呢?」
「不一個老道士嘛」,我回過頭伸手一指,可臉上突然僵住了。
原本躺在死人堆里的老道士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抬起來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這裡哪裡還有什麼其他人,你該不會是看到鬼了吧」
聽著週遊的話,老秦立馬就抓著刀,警惕地望向四周。
「是鬼嗎?還是我的幻覺?」,我已經完全分不清這兩者的差異,只能搖了搖頭避開這個話題,衝著地上的屍骨說道:「看樣子這裡以前的確有人來過,這些死屍的道服上面兒都有網巾,而自古以來只有明朝的道士才會這麼打扮,連後來的滿清都極少」
「這樣說的話,為什麼這群明朝的道士集體跑到古遙地宮裡面來,而且還是自殺,連地宮都沒有進去」,週遊同樣蹲下來查看著滿地的屍骨,他也看出來了這些古代道士的詭異行為。
「算了,只要他們沒有進入地宮就好,你快看,我們找到地宮的入口了!」
週遊似乎沒把這詭異的一幕當一回事,而是激動地用手指向那扇龐大的石門,而陽春婷則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讓你小子亂跑,可把我一頓好找知道嗎」
我沒工夫跟陽春婷鬥嘴,也沒工夫關心這什麼遙國地宮以及那個叫青玉蟬的玩意兒,現在我只想回到我的天水觀,然後趕緊吃上兩片奧氮平。
再任由精神病發作下去,我都要懷疑接下來是不是要看到手持成人碟片的爺爺了。
「週遊,我們該怎麼出去呢」
我的話剛問出去,週遊就臉色一變,他蹙著眉頭,有些凝重地說道:「從目前來看,水路是出不去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進入地宮,據說那裡面還有一條幾千年前的暗道,是匠人們為了活命而暗鑿出來的」
不是,這也能據說的嗎,我們這個團伙這麼草率的嗎。
要知道我們眼下幹的事包括但不限於破壞文物,致人死亡的重大事故責任罪,以及傷害珍惜動物,假如那比牛屁股還粗的巨蛇算是國家保護動物的話。
拉出去都夠一人挨一梭子的了,結果我們這個重大犯罪團伙在跑路的時候竟然還要靠據說。
這和搶完銀行後靠算卦決定跑路有什麼區別啊。
這荒唐的處境著實讓我兩眼一黑,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往裡面闖了。
我艱難地忍下心裡的不快,然後繼續問道:「那我們怎麼還不進去,該不會那門壓根兒打不開吧」
「蠻力的確是打不開的,我們得等下一次開門的時候」,陽春婷晃了晃她手裡的一塊兒懷表,「按照家裡老人收藏的那些古本記載來看,這扇門的名字叫生關,每逢乙丑日就會打開大門,讓鬼魂入宮朝拜」
聽了這娘們兒的話,我眯起眼算了算,今天七月甘六,還正好就是乙丑日。
敢情還是做了點功課才下來的。
「可它為什麼還不開呢,難不成還有什麼機關?」
「你問我,我問誰去」,陽春婷雙手一攤,衝著我翻了個白眼。
興許是陽春婷說話過於靈驗,她前腳剛說完,後腳這偌大的石門竟猛地一震,那震感的強烈甚至讓我的腳下都能夠感知到。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石門就這樣在我們的面前緩緩打開。
「太好了!」,陽春婷拍著手,大喊著。
頭頂上開始散落著零碎的石子,但週遊他們三個竟毫不在乎可能的塌方,而是對那大開的石門面露激動之色。
「鬼魂馬上要入宮朝拜,我們趕緊躲到旁邊兒去,以免被這鬼潮給衝撞了」,週遊似乎想起來了什麼,連忙招呼著我們躲到了這條玉路的旁邊兒。
我們躲在一根石柱後面,週遊不知道又從哪兒掏出了一個小巧古樸的鈴鐺,這玩意兒被他拿在手上,竟開始自己晃動了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低頭一看,地上的碎石似乎也被某種力量驅散開,「這是什麼東西?」
「家裡的小玩意兒,叫解離鈴,這地方鬼氣洶湧如潮,是用它來防止中邪的」,週遊扭頭看著我笑了笑。
石門那邊兒的動靜越來越大,直到完全打開,顯露出門後的大片漆黑。
一切似乎戛然而止,整個洞窟除了鈴鐺的搖晃聲之外,再無任何聲響。
這般的安靜下,老秦有些按捺不住道:「那鬼潮進入地宮了嗎?」
可週遊和陽春婷似乎並沒有辯鬼之術,而是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手心冒著虛汗,看著眼前那龐大的鬼潮,無數衣裳破舊甚至連肢體都是殘缺的鬼魂,仿佛聚集成一支看不到盡頭的隊伍,正緩緩朝著那扇洞開的石門走去。
這些鬼魂或面色慘白,或畸形萬分,在這幽綠的螢光下,如同一條渾濁的河流在涌動。
可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看見任何一個道士的魂魄,那些集體自殺的道士他們的鬼魂又去了哪兒呢。
「就是現在了!」
許久過後,見最後一個鬼魂消失在了那門後的黑暗裡,我趕緊喊了一聲。
週遊從密封袋裡抽出幾個防毒面具分給我們戴上,然後又將那鈴鐺系在了陽春婷手腕,接著我們迅速朝著石門跑去,那石門已經開始顫抖個不停,正欲重新合攏。
幸好這段距離並不是很遠。
在石門徹底關上之前,我們一股腦地扎進了那片漆黑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