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圍攻(二)
第550章 圍攻(二)
「媽的!」面對諸王堡西城外的多邊形堡壘,蓋薩·阿多尼斯發出了與部下相同的感想,「到底還是來晚了!」
旁邊的斯庫爾·梅克倫准將一言不發。
陪同兩位將軍到最前線視察的伍茲上尉,顯然很不會看眼色,還在專心致志地講解地形:
「……西岸的新城區,原本是只有城牆沒有護城河的。但是您看,城牆現在已經基本被塹壕和夯土牆包裹起來。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道夯土牆背後,應該還有一道胸牆,就在城牆腳下——因為我們上學時教的就是這樣。」
伍茲表情有點苦澀:「甚至可能還有一道壕溝,因為我算了一下,以這道夯土牆的體積,光是從前面這道塹壕取土,遠遠不夠。」
「怎麼還用猜的?」蓋薩皺起眉頭,不悅道,「派幾個人,晚上過去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
伍茲被訓得一縮脖子,不敢言語。
洛松見狀,在心裡嘆了口氣,主動開口為學弟辯解:「這種偵察,可能會有傷亡。您和斯庫爾將軍不在場,我們不敢拍板。」
聽到洛松的話,蓋薩更加不悅,口吻也嚴厲起來,「這有什麼不敢拍板的?!你都是校官了!什麼叫獨當一面,不知道嗎?」
這下,洛松也不敢吭聲了。
「算了,阿多尼斯,」一直沒說話的斯庫爾·梅克倫不忍老部下被當眾呵斥,出聲打圓場,「他們也是剛當上少校、上尉。之前他們只要服從命令就好,現在要他們做決策,心裡發怵,也正常。」
斯庫爾開了金口,蓋薩借坡下驢,他抱起胳膊,剜了伍茲·弗蘭克一眼,不再說話。
其實蓋薩也清楚,這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把伍茲和洛松訓斥一通。
但是他心裡實在有一股無處發泄的怒火,碰上了,就只能算少校和上尉倒霉。
「你們兩個,以後也要記住了,」斯庫爾清了清嗓子,舉起無形的板子,朝洛松和伍茲的屁股也輕輕打了一下,「不要總想著做『正確』的事情,你們是軍人,最重要的是要做『能贏得勝利』的事情,不要總等著別人給你下命令……」
說著說著,斯庫爾突然意識到,他的告誡說給自己聽,似乎更加合適,於是他輕咳一聲,換了個話題:「伍茲上尉,請繼續你的報告。」
「報告?」伍茲驚醒,「噢!報告!說到哪裡來著……對了,堡壘,說到堡壘。」
伍茲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城牆兩端:「除了城門前的這座主堡,科尼利斯本部長還在水門和江岸各修了一座副堡。並且從城牆延伸出了棱堡作為補充。
「這幾天我在新城外選了幾個點,實地考察了一下,確認不管是哪條進攻路線,都在城內火炮的打擊範圍內——科尼利斯本部長不僅清理了射界,甚至改變了一些方向的原本地形。」
「主堡的防禦尤其恐怖,」伍茲指著堡壘前方的區域,「您看到主堡周圍的土壤的顏色了嗎?都是新土。主堡四周看似是平地,其實全是緩坡,只要走上去,就正迎著隱蔽牆、三角堡和主堡的射擊線。」
伍茲咬了一下嘴唇,硬著頭皮給出結論:「我很確信,那裡是科尼利斯本部長設計好的殺戮區。所以,無論是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建議強攻那座堡壘。」
本來今天的氛圍就有點不自然,在場的軍官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蓋薩將軍的霉頭。
伍茲上尉此言一出,空氣變得更加緊張。陪同視察的其他軍官無不噤若寒蟬,不敢搞出任何動靜。
「[帕拉圖粗口],」還是蓋薩·阿多尼斯本人率先打破沉默,他咬牙切齒,恨聲說,「聯省這群王八羔子,這麼多年了,還是只會這一套王八劍法!從山前地耍到帕拉圖,始終是這一招,他們也不嫌丟人![帕拉圖髒話]!」
在場的軍官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然而,蓋薩大罵一通之後,突然又笑了起來。
他轉身看向部下們,真心實意地說:「但是也得承認,他們的王八劍法耍得確實不賴……科尼利斯這個混蛋,幹得漂亮,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
看到某人臉上灑脫率性的笑容,在場的軍官們都鬆了一口氣——說實話,這才是他們熟悉的蓋薩·阿多尼斯。
之前那個讓人戰戰兢兢的暴躁將軍,著實讓大家精疲力竭。
蓋薩摸著光禿禿的頭皮,問:「勸降信送進去了嗎?」
「送進去了,」洛松連忙回答。
「有什麼反應?」蓋薩看向洛松。
洛松面露難色,「科尼利斯本部長目前還沒有回信。」
「我不是在問科尼利斯——那個傢伙就是背誓者的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還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蓋薩笑著問,「我是問你城裡其他人的反應,難道沒有人偷偷縋下城牆,來暗表忠心嗎?」
「這個……目前還沒有『內應』來主動聯繫我們,」洛松想了想,也打趣道,「所以要我說,那道夯土牆後面,肯定還有一道塹壕。」
蓋薩哈哈大笑,在場的軍官們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見氣氛逐漸緩和下來,伍茲·弗蘭克瞧准機會,壯起膽子,插話道:「其實……科尼利斯本部長原本可以幹得更漂亮。」
蓋薩的笑容僵在臉上,眉毛一點點豎了起來,眾人的心又跟著提到嗓子眼。伍茲也一下子成了目光焦點,令他十分不適。
「解釋一下,」蓋薩盯著老部下,「上尉。」
「是!」伍茲下意識敬了個禮,手舞足蹈地比划起來,「從塹壕的走向和深淺來看,科尼利斯本部長應該是有往塹壕里引入十箭河河水的計劃。畢竟山前地一般都用水壕,本部長想照搬聯省的經驗也不奇怪。
「不過,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安排好工期,更有可能是因為我們發起攻勢時間的比他們預計的要早。」
伍茲偷偷瞟了剛剛幫自己說話的洛松學長一眼,「我軍輕騎兵的襲擾,也拖慢了他們的進度……總之,西岸的塹壕並沒有完工,至少距離理想狀態,還有一定距離。」
蓋薩啞然失笑,「怎麼,上尉?你想說,咱們來得不算晚?」
「和昨天比,晚了,」伍茲鼓足勇氣,擲地有聲地說,「但是和明天比,還不算遲!」
蓋薩瞪起眼睛,「你小子,是來給我上課的?有話直說!」
面對在場所有人的注視,伍茲橫下心,大聲回答,「我建議,立刻發起進攻!」
斯庫爾·梅克倫不禁皺起眉頭,沉聲質問:「上尉,你知不知道,前線現在只有一個大隊……哦,不對,一個營。大部隊還在後邊,最重要的是,火炮還沒就位。你是要讓一個營的輕步兵單獨發起攻城嗎?」
伍茲有點招架不住,小聲反駁:「我們沒準備好,可敵人也沒準備好。」
斯庫爾掃了一眼新城城牆外的塹壕和土牆,「我可不認為這叫沒準備好。」
「科尼利斯本部長在西岸準備得很好,」伍茲頓了一下,重重地說,「但是僅限於西岸。」
在場的大部分軍官都立刻聽懂了伍茲上尉的言外之意,尤其是兩位將官。
蓋薩摩挲著左臉破碎的疤痕,質疑道:「可是老城區的城牆,可比西岸這一側的城牆堅固多了,用的石料都不是一個檔次的。而且那邊還有護城河。」
「沒錯,老城區的城牆經歷上百年的增補,更高、更厚、更堅固,而且還有護城河,新城區的城牆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伍茲先是肯定了老上級的說法,緊接著話鋒一轉,「科尼利斯本部長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把手頭的資源,主要投入到了對於西岸的加強中。」
伍茲上尉越講越流利:「我認為,與其去啃西岸的塹壕和炮壘,不如到對岸去,去對付舊式的城牆和護城河。」
「科尼利斯沒有在東岸加修工事?」斯庫爾敏銳地問。
「應該是也規劃了一座星形堡壘,但是現在只有一個雛形,」伍茲的表情有點沮喪,「還在施工。」
「還在施工?」蓋薩又驚又怒地看向洛松·久拉。
「屬下無能,」洛松無奈地彎腰謝罪,「上游三十公里外的橋都被科尼利斯本部長派人炸了……」
「不僅是固定橋樑,搭浮橋的材料也被本部長或是搜走、或是毀掉了,」伍茲也出聲附和,他撓了撓頭,「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蓋薩低頭看了一眼馬蹄下焦黑的土地——新軍軍官們現在所在的小土包,曾經就是一片小樹林,被焚燒、砍伐之後,已經比他的腦袋還乾淨。
城外收穫過的田野里,原本農民們種在道路兩旁、田地之間,用於劃分地界的防風林也消失不見。
極目四望,只覺諸王堡周圍格外荒蕪,僅有孤城一座,竟比赫德草原還要蒼涼。
蓋薩嘆了口氣,沒有責備洛松和伍茲。
「上尉,沒有橋,」斯庫爾卻沒有輕信伍茲,嚴肅地追問,「你是怎麼了解對岸的情況的?」
「我派人泅渡過河、偵察敵情,確認了東岸的炮壘只有一個雛形,目前還在施工。」
「哦?」斯庫爾愈發生疑,「泅渡偵察就不危險了?你這倒是能拍板了?」
伍茲沉默片刻,小聲回答:「我派我自己過的河。」
斯庫爾不說話了。
「下次派別人去,」蓋薩沉著臉,惡狠狠地剮了伍茲上尉一眼。
「是。」伍茲滿頭大汗地抬手敬禮。
「沒有橋,」蓋薩繼續冷聲問,「你打算怎麼過河?又打算怎麼『立刻發起進攻』?」
「東岸只是我建議的主攻方向,但是立刻發起進攻,不是要直接攻擊老城區的城牆。」
「那你是要打哪裡?」
伍茲遙指遠方的湖心島:「那裡——瑪吉特島!」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