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除積弊
張虞此次出任鄭縣令,心中已有盤算,今距天下大亂沒多久,他想靠治政升遷,在亂世前混到比較好的位子,那基本是不可能。
因而張虞目的明顯,此次任職是為了刷功績與名聲,以便後續升遷的運作。故張虞需要干點事,但所干之事又不能得罪掌握話語權的士族,其中輕重需要張虞拿捏下。
在此目的下,選杜畿作為打開工作的突破口,其原因很簡單。杜畿非本地人,與鄭縣官吏多無瓜葛,今時向杜畿詢問,能從其口中得到更多有關鄭縣內部之事,便於張虞客觀分析情況。
至於梁彌,他作為地頭蛇代表,若不想觸動本地士族、豪強過多的利益下,還是要讓梁彌繼續出任功曹,以幫助自己治理鄭縣。
縣堂內,在張虞與杜畿二人對坐,郝昭、孟寧之二人在外頭守著,以阻止不相干的人擅自打擾二人談話。
張虞為杜畿倒了杯水,問道:「伯侯以功曹守縣令職,今我至此不知伯侯有何打算?」
杜畿不知張虞用意,以為張虞是在擔心自己會與他爭權,拱手說道:「畿奉常尹守之命暫理鄭縣,今鄭縣既有張君主持,畿當回長安以向府君復命。」
張虞笑了笑,說道:「虞拜會常尹守時,常公多有向我提及伯侯,言我至鄭縣任職,可向伯侯請教鄭縣之事。」
頓了頓,補充道:「而虞今雖為縣令,但欲理鄭縣事,還需伯侯相助。故我已向尹公去文,暫留伯侯於鄭縣,行縣丞之事,佐我治理鄭縣。」
杜畿略有些驚訝,沒想到張虞不是來趕他走,而是留他下來當縣丞,這可是變相分他的權利。然杜畿又迅速反應過來,張虞能留他當縣丞,也能趕他走,畢竟他僅是郡功曹,而非朝廷正式任命的縣丞。
而張虞留他下來,莫非是為了對付功曹梁彌不成?亦或是別有意?若是他有意貪污作亂,而自己又豈能接受這任命?
「縣君謬讚,畿雖暫理縣事,但學識淺薄,不敢受請教之語!」
很快,杜畿恢復了思緒,問道:「今縣君相召,除暫任縣丞外,不知還有何事?」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實不相瞞,虞以郎官之身,初拜縣令。我欲革除前任之弊政,卻因剛至鄭縣,不知縣內情形而疑慮。今伯侯年少有為,深受府君賞識,故欲以縣事問君。」
聞言,杜畿心中稍安,說道:「鄭縣之弊起於前縣令,前縣令不思治民,貪婪而無能,其任內所積刑獄案件眾多,被羈押犯人多達三百多人,百姓多有怨念。」
「以畿之見,縣君當務之急,需裁決刑獄,令無辜之人歸家,將歹徒繩之以法,平息百姓之怨!」
鄭縣戶籍僅萬戶出頭,而羈押犯人多達三百多人,加上不用羈押犯人的案件,怕不是堆積了五、六百件案子。
五六百件案子相當於每二十餘戶中便有一戶的案件沒有處理,三十餘戶中便有一戶親屬關押在監獄了,百姓怎麼可能沒怨言。
張虞微微頷首,問道:「除刑獄之外,可有其他要事?」
杜畿沉吟少許,問道:「不知縣君欲深治根本否?」
「請伯侯細言!」張虞微振精神,問道。
「嗯~」
杜畿微思說道:「鄭縣吏員多為豪強子弟,常有依仗門楣而違法亂紀之人,如縣君欲整頓吏治,還需罷黜不良子弟,整肅吏員風氣。」
「今西北叛軍猖狂,而關東大亂初平,不易大動干戈。」
張虞思索說道:「且如欲整頓吏治,更不宜著急行事,而需徐徐漸進。」
在吏治這件事上,張虞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若想干出點事,短期內還是要靠這些人。除非到了不整頓吏治,政事便推行不下去的地步。
「既然如此!」
杜畿心中瞭然,明白了張虞非紙上談兵之人,說道:「鄭縣山多而田薄,今下縣內流民日眾,百姓多達近千人,為免突生民變,縣君則需解決此事!」
顯然鄭縣內的兩件事,杜畿都向常洽匯報過。而常洽擔心張虞不知理事重點,在談話中特意提醒張虞。
「今縣內流民分布何處?」張虞問道。
「梁功曹將流民分散於各鄉、亭就食,雖暫濟流民之困,但卻非長久之策,還需儘快料理!」杜畿說道。
張虞眉頭微蹙,鄭縣山多而田少,供給本縣百姓耕作應是勉強,騰出新地給這些百姓,怕是沒那麼容易。除非能找到新地塊安置這些流民,或是說將這些流民遷徙到其他地界。
「善!」
張虞已有主意,說道:「我至鄭縣前,不知伯侯負責何事?」
「刑獄之事!」
杜畿說道:「我奉府君之命至鄭縣,儘快裁決刑獄,以遣百姓歸鄉。」
「伯侯職務不改,仍由你裁決案件。但儘快裁決之餘,還需公正,以免有冤獄之事。」張虞提醒道。
「竭力而為!」杜畿面露難色,勉強答道。
案件積壓太多,當下想擁有效率,又想保持質量,實在難為杜畿。
見狀,張虞說道:「伯侯裁決刑獄時,凡有疑難大案,可押後再審。待閒暇之時,我與伯侯親臨刑獄,裁決疑難大案。」
「諾!」
聊及至此,張虞見氣氛差不多到了,笑道:「伯侯與我年歲相仿,無人之時,你我不如以表字相稱。」
「虞字濟安!」
說著,張虞似乎想起什麼,問道:「伯侯上任以來,可有吏員向君行賄?」
「如實回答,虞無別意,僅欲知鄭縣風氣。」
杜畿吞吐了下,說道:「上任之初,梁功曹曾送了箱禮品,我本欲拒之,但恐駁了功曹顏面,唯有暫時收下。欲待功成歸尹時,再送還於梁功曹。」
「縣君如若~」
「以表字相稱即可!」張虞再次笑道:「無需拘禮。」
見張虞這般誠懇,杜畿說道:「今官場風氣如此,濟安如欲治理鄭縣,不宜與梁功曹滋生事端。」
「伯侯之語,我記下了!」張虞說道。
二人聊了半天,郝昭趨步入堂。
「縣君,梁功曹已在堂外等候!」
「畿有事先行告退!」杜畿頗有眼力,起身告辭。
「善!」
少許,卻見一名四旬有餘的吏員,行舉間充滿了從容,但見到張虞時,卻主動躬腰,並拎著盒子,趨步入內。
「仆拜見縣君!」
「梁君請坐!」
張虞起身而迎,笑道:「昨夜與君暢談未能盡興,今特邀君來堂閒聊!」
梁彌雙手將盒子奉上,笑道:「此乃縣內諸君些許敬意,望縣君不棄。」
張虞自然端過漆盒,感受了下盒子的重量,笑道:「梁功曹倒是有心了!」
「請坐!」
張虞伸手邀請梁彌入座,說道:「今招彌君前來,是為縣內流民一事!」
「虞上任之前,常尹守叮囑鄭縣為崤函要衝,乃出入關中必經之地。今流民多達千人,如若治理不慎,恐會令縣邑動盪。屆時交通斷絕,你我性命恐怕難保。」張虞渲染威脅道。
「梁君負責流民之事,不知有何方略教我?」張虞問道。
梁彌遲疑了下,說道:「欲治縣內流民,需讓流民有所生計。而今縣內地少而人多,已無田畝讓流民開墾,今唯有讓流民暫居鄉亭。」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我有一計,不傷鄭縣百姓利益,又能解流民之難。」
「哦?」
梁彌有了興趣,問道:「願聽縣君細言!」
張虞輕抿了口水,說道:「鄭縣地狹而人稠,今為何不向山借田,引華山之水,穿山灌溉,以盡民利。所開山田可盡授於流民,而某向常尹守求免賦稅。」
「向山借田?」
梁彌陷入沉思,梯田在漢代已經有了,僅是沒有普及。今張虞打算向山開墾田畝,用來安置流民,其實不是不可以。
「縣君,府庫之糧盡輸於大軍,今府庫已無餘糧。向山借田之策雖好,但不知開墾度支從何而來?」梁彌問道。
張虞踱步幾下,笑道:「虞素聞鄭縣諸氏家資殷實,且又樂善好施,何不出糧輸財,助縣開墾山田!」
此語一出,梁彌微張嘴巴,神情充滿了震驚。
之前行事說話都有條例的縣君,今怎突然說瘋話,指望縣內大族出錢幫他弄政績,不如想辦法將流民弄出鄭縣。
讓大族出錢開墾山田,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這一刻,梁彌眼睛瞥向了漆盒,心中充滿了懊悔。
昨夜見張虞以弱冠拜縣令,本以為其家世不同尋常,為了攀附下張虞,他可是拿了金條行賄,今下怕不是搞砸了!
「怎麼?」
張虞看向梁彌,含笑問道:「梁君莫非以為不妥?」
梁彌搖了搖頭,說道:「向山借田之策可,但讓縣內諸氏出糧輸財不可,容縣君三思!」
張虞下壓雙手,問道:「梁君不知我策,為何斷言不可?」
礙於張虞上級身份,梁彌不好發作,僅是冷著神情,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而來,天下攘攘,皆為利而往。今讓諸氏施捨薄財或可,但欲讓諸氏出錢糧開田怕是難成。」
「開田為何無利?」張虞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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