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果死的是我，你會傷心嗎？

  上車前莊曉回頭透過咖啡店落地窗瞥了眼劉浪，他終於慢慢站了起來。

  莊曉收回目光坐到了副駕。

  董葳蕤繫上安全帶啟動車子，接著側頭詢問，「現在回去嗎？」

  「先去趟郊區倉庫，葳蕤你應該還記得那地方吧？」莊曉詢問。

  「記得，小時候咱們放假的時候經常去玩。去哪兒幹嘛？」

  

  雖然嘴上提出疑問，但董葳蕤還是朝那個方向駛去。

  「我要確定一件事情。」莊曉閉上眼把副駕座椅靠背往後稍微放倒，接著靠上去呼吸漸漸平穩。

  董葳蕤側臉看了他一眼，接著抿了抿唇瓣稍微放慢了速度，免得打擾到他休息。

  當莊曉睜開眼的時候，黑色奧迪A6L已經停在了那個熟悉的廢棄養雞場門口。

  「現在幾點了？」莊曉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下午5點17分。」董葳蕤看了眼時間。

  莊曉側臉看了眼窗外，初秋的天光依然大亮。

  他起身打開車門下車，腳踏實地的感覺以及郊區的空氣讓他剛睡醒後疲乏的身子恢復了些精神。

  伸了個懶腰，他便邁步往養雞場裡走，董葳蕤停好車後緊跟了上來。

  「你是要找什麼東西？」董葳蕤敏銳察覺了真相，「還是說在那條我死掉的時間線之中在這養雞場裡發生了什麼？」

  莊曉微微搖頭沒說話。

  但當他邁步走進倉庫之後頓時怔在原地，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董葳蕤瞬間拉高警惕拔出配槍，噹噹發現倉庫里空空如也，只有幾排木頭架子之後她才微微一愣，然後收回手槍。

  回頭一看莊曉還愣在原地，她有些不解，「怎麼了？這裡有什麼嗎？」

  「沒什麼...恰恰是因為沒什麼......」

  莊曉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仔細觀察，只見這些老舊的木頭架子破爛不堪，上面更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以及掛滿了蜘蛛網。

  他抬手輕輕一推，最近的那個架子便轟然倒塌碎成一地爛木頭。

  接著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出倉庫打開地下室入口鑽了進去，董葳蕤緊緊趕在他身後，下去之後便打開了強光手電。

  這地下室十分空曠，就只有一套看上去十分老舊的監控設備擺在這裡。

  莊曉衝過去按動開關卻毫無反應。

  董葳蕤蹲下仔細檢查了一下，這才起身道：「這些玩意兒放了十幾年全都壞了，而且這裡也沒通電，打不開的。」

  「不可能...不應該啊......」

  莊曉有些失控的下意識後退幾步。

  董葳蕤扶住他，杏眸關切，「沒事吧？」

  「沒事。」

  莊曉擺擺手，接著馬上掏出手機給老爸打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

  「怎麼，大老闆終於有空給空房老頭老太太打電話了？回洛陽也不知道回來吃個飯是吧，要不是我刷短視頻看到新聞，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老爸的聲音還是那麼中氣十足，而且要比「上一次」的老爸更加強壯。

  看來兒子有出息之後就連爸媽的心態都產生了變化。

  但莊曉此刻已經顧不得這些，「爸，我這邊在忙，等忙完了過幾天就回去看你，我現在有個事兒要問你。」

  「行行行，你是大忙人，說吧，什麼事？」

  「就洛河灘邊上的那個養雞場你還記得不？」

  「記得啊，你舒叔叔離開洛陽後那地方就荒廢了，怎麼了？」

  「不是！我記得以前你們不是在那裡囤了不少物資嗎？還有那些土製炸藥！都哪兒去了？」

  「那麼危險的東西怎麼可能留著，你是生怕你爹不會去坐牢啊。」那邊老爸都無語了，「前些年我跟你舒叔叔就上報給以前部隊武裝部了，那邊早派人來處理乾淨了。」

  「前些年？前多少年？」

  「這誰記得住，最少也有個三四年了吧，就當時你舒叔叔家女兒走後沒兩年。」

  莊曉不知道自己何時掛的電話，他此刻大腦嗡嗡作響，甚至產生了生理性耳鳴，只感覺眼前一片恍惚。

  董葳蕤杏眸中略顯擔憂，她攙扶著莊曉回到車上坐下，然後遞給他一瓶水，「今天要不就到這裡，我送你回去休息。」

  「好，回去吧，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我沒時間。」

  莊曉往後一躺，抬手捂著臉，另一隻手死死抓著快被他捏變形的水瓶，仿佛在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董葳蕤從後視鏡里瞥見他臉上的沉默，於是她抿了抿唇，加快了車子的速度。

  等回到大平層，莊曉也沒問董葳蕤要不要留下來吃飯，直接就衝進書房打開電腦開始匯總自己今天掌握到的線索。

  董葳蕤站了片刻轉身離開，沒多久她便帶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回來了。

  看了眼開著門的書房，莊曉依舊在搗鼓著電腦，於是她脫掉外套皮衣露出極為顯身材的白色高領薄羊毛衫，然後就開始處理食材。

  而莊曉在書房接著奮筆疾書。

  【『兩次』時間回溯的時間節點不同：

  1、董葳蕤死於2016年12月31日晚23點的東方一中行政教學樓後面的樹林，死因為上吊，但警方根據線索斷定為他殺，現場沒有留下指紋、血跡、髮絲、頭髮組織，地上被積雪覆蓋，沒有找到鞋印。

  舒蝶死於2018年9月5日晚23點至9月6日凌晨1點之間，死因是窒息，也就是掐死的，地點同樣位於東方一中行政教學樓後面的樹林，現場有沈興、羅維、徐國平三人鞋印，舒蝶脖子上的掐痕提取到羅維指紋，同時羅維與徐國平為現場目擊證人，但沒有找到劉艷的鞋印與指紋。

  劉浪懷疑沈興、羅維、徐國平三人合謀殺死舒蝶，並同樣殺掉劉艷且藏屍。

  共同點：都是晚上23點之後死於東方一中行政教學樓後面的樹林，都是被掐死。

  2、董澤宇於2022年在學校門口執行任務之時犧牲，應該與舒蝶的案子無關。他的死亡應該只是意外，因為這次董葳蕤沒死，所以他沒有選擇擺爛去當一個社區民警，而是去當了一線刑偵警察。

  3、羅維、沈興、劉浪、劉艷四人的命運發生了變化，原因是董葳蕤在2016年沒有死亡，但劉浪說他們2016年12月31日下午跟晚上確實去過東方第一高中。

  4、郊區廢棄養雞場內倉庫里的東西變了，『第一次』時間線中那裡有完整可以使用的土製炸藥，可以完美使用的監控設備與廣播設備，倉庫里還有各種武器跟陷阱裝備，除了防彈衣是舒蝶替我準備的，其他應該都是我爸跟舒叔叔早就放在那裡的。

  但在這「第二次」時間線中老爸說他們在三到五年前就已經把那裡的東西都處理掉了，所以按理來說，之前自己沒有跟那個倉庫有過什麼接觸改變，『第一次』時間線里的倉庫之中那些東西應該也被處理過了。】

  寫到這裡，莊曉停下鍵盤，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寫下來的這些東西，然後給出自己的初步結論。

  【1、學校里一定有秘密，而且跟徐國平有關，但無法確認舒蝶跟董葳蕤究竟是看到他的秘密之後被滅口，還是半夜殺死年輕學生就是徐國平的秘密，也許類似『劉艷失蹤』的事件就是徐國平的秘密，他是個連環殺人狂。

  所以時間回溯後第一件事是調查學校過去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學生失蹤事件。

  如果有，就藉助董太師跟葳蕤的關係聯繫上李明，引導他去查相關案件。

  如果沒有...晚上23點嘗試躲在學校，看看能不能發現秘密，但要準備好武器或者提前搖人。

  也許羅維等人就是發現了徐國平的秘密，但因為他們有人數與體力優勢，所以徐國平收買了他們。

  疑點：『第一次』時間線中為何八年後劉浪要殺舒蝶滅口？他也害怕那個『秘密』暴露？原因是什麼？

  這個原因也許與『第二次』時間線中劉艷失蹤以及羅維伏法的原因相同。

  2、時間回溯之後的下午抽時間去廢棄養雞場看看那些東西都在不在，如果在，就看看能不能用，並且晚上需要的武器也可以在這裡補充。

  如果東西不在或者不能用...就說明『第一次』時間線中有人提前準備了那些東西！是我自己在『未來』進行了時間回溯，還是有別人同樣進行了時間回溯？】

  莊曉在這裡寫下了「女朋友」三個標紅大字，並畫了個問號。

  【那條『你真有女朋友』的簡訊始終無法確定是誰發出來的，但時間回溯必定伴隨著簡訊出現，因此如果倉庫里真的有人布置過，那麼初步猜測其為發送簡訊之人，因無法接觸交流，所以暫時靜觀其變，因為從目前信息判斷，對方並無惡意，反倒像是在幫自己以及給出提示。】

  「好，就這麼決定了。」

  莊曉側頭看了眼顯示器右下方的時間。

  【2024年9月10日 20點48分】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就連天都已經黑了。

  莊曉回憶了一下，這次早上醒來的時間同樣是7點32分。

  但到目前為止並無自己親近之人死亡，所以要通過今晚是否能回到八年前來判斷「時間回溯」的觸發條件。

  如果沒有回溯，就要找到觸發條件來強制觸發讓自己回到過去，但不確定是回到舒蝶死亡前還是董澤宇死亡前。

  但也必須嘗試！

  莊曉再度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資料，然後找到紙筆抄寫下來塞進自己懷裡，接著把電腦上的資料全部刪除，順便啟動了硬碟格式化。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接著走出沒有開燈的黑暗書房，到了客廳之後他聽到廚房有炒菜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走到廚房門口，廚房裡那道倩影聽到動靜之後回了下頭，接著嘴裡咬著皮圈雙手抬起把頭髮在腦後扎了個高馬尾，一貫嚴肅的俏顏上露出一抹溫柔笑意，「先等著吧，馬上飯就做好了。」

  莊曉微有些怔然，只是不知為何，他此刻壓抑的心情居然得到了些許舒緩，就連他一直緊繃著的眉眼也柔和不少。

  最起碼...自己做的選擇不算錯，葳蕤成功活下來了。

  但這不是自己要的「結局」。

  他想要的，是他們都能活下來並好好生活的「未來」。

  沒過多久飯就做好了，莊曉看著桌上豐盛的菜餚，忽然又有些不舍。

  葳蕤「活下來」之後，自己才跟她相處了不到一天。

  一頓飯吃完，兩個人都沒說話。

  等董葳蕤收拾完碗筷又開始打掃衛生。

  看著她忙前忙後的身影，莊曉忍不住道：「葳蕤，先別忙了，你跟著我到處跑一天也累了吧？要是沒事兒你先回去休息好了。」

  董葳蕤停下手，平靜的看著他，「我不急，不過現在剛吃飽飯，你想去河邊散散步嗎？」

  莊曉剛要拒絕，結果就對上她平靜如水的杏眸，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

  最終他還是點了頭。

  「那走吧。」

  董葳蕤放下拖把穿好皮衣帶著莊曉下樓去了小區對面的洛浦公園，接著找了個幽靜無人的洛河邊長椅坐下。

  兩個人都靜靜看著倒映著月光的波瀾河面出神，一時間無人出聲，只有身後小樹林中的昆蟲鳴叫不已。

  就這麼坐了一兩個小時，莊曉開始時不時抬腕看表。

  因為根據過去的「經驗」，過了零點之後就隨時有可能進行「時間回溯」了。

  他沒有注意到，從剛才開始，董葳蕤就一直看著他的側臉。

  忽然，她開口了，聲音很輕，但莊曉聽得一清二楚。

  「如果死的是我，你會傷心嗎？」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