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英雄好漢
是夜。
保國觀的雞跟狗都睡了,何泌昌抱著一根木棒正打著瞌睡。
趙諾、錢貝、孫爾三人卻是破天荒的鬥志昂揚。
他們已經摸清楚了這款新型炸藥的性子,起爆方式是震盪、撞擊,遇到明火之後反倒不會爆炸,只會快速燃燒。
針對這些特性。
趙諾制定了詳細計劃,既然易爆,那就用多少配多少,他們只帶著硝精精、硫精精、豬油精就不會爆炸。
除此之外,趙諾還做了三把彈弓,用於起爆。
這年頭沒什麼玩具,但凡是能活到成年,對於彈弓都不會陌生。
三人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夜半,終於將保國觀的綠礬油、硇水全部加工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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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趙諾腰上別著彈弓,用鑿子在牆上鑿出一個小洞,而後將一個瓷瓶放了上去,看向身後兩人問道:「咱們誰來?」
「大哥準頭好,還是大哥來吧,逃將出去,日後機會多的是。」
趙諾隨手撿了塊石子,摸出彈弓,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只見趙諾凝神屏息,聚精會神的盯緊了目標。
指尖一松。
「嗖!」
「轟——!」
道場一丈高的院牆轟然倒塌,趙諾三人一連又炸塌了兩道院牆,這才見到了保國觀外的街道。
「跑!千萬別回頭!」
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趙諾三人正在瘋狂的分泌著腎上腺激素,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連續三次爆炸升騰而起的火球,映紅了三清殿的琉璃瓦,本來何泌昌以為不過是一次普通的炸爐,但第二聲爆炸傳來的時候,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哥仨別是在炸牆吧?
吳管家、胡大順等人當即便召集了人手準備將三人抓回來。
但他們連趙諾炸的是哪面牆都得現找,等他們找到缺口時,三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見到的只有匆匆趕來的望火樓官差。
灰頭土臉的何泌昌癱坐在地上,嘴裡不住喃喃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表少爺莫慌,我這就回去叫人。」
「快備馬,我要去李家!」
……
趙諾控制的藥量恰到好處,爆炸並不劇烈,只是火光比較大。
各處望火樓都觀察到了火情,匆匆趕到保國觀,一併被驚動的還有不遠處悅來客棧的兩個人。
及至趕到現場之後,眾人才發現沒有起火,只是單純的爆炸。
因為沒有明火需要撲滅,原本熱鬧的街頭很快便又沉寂下去,
客棧里的老者也很快將中年儒生等了回來。
「夫山,保國觀什麼事?」
氣喘吁吁的中年儒生,擺手道:「有,有三個僕人,叫什麼趙諾、錢貝的,拿著炸藥,炸牆跑了,在下估計,應該就是咱們要找的那三個人。」
聽到這裡,老者身子陡然一震。
「果真?」
「千真萬確,胡大順那廝跟兵馬司通稟的時候,我就在不遠處,聽得真切。」
「嚴黨果然是沒人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還能讓三個流民弄到這麼多炸藥。」老者輕蔑譏諷了嚴黨兩句,話鋒一轉,厲色道:「馬上召集人手,今晚就結果了這三個人!」
「喏!」
中年儒生躬身稱是,很快便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城隍廟內,三五成群的流民聚在一起取暖,京師人口稠密,順天府不許他們生火,大家就只能靠體溫硬捱。
趙諾三人逃出保國觀,頭也不回的鑽進了城隍廟。
這裡每日都聚著數千流民,即便是有人追過來,想找也得找一陣子。
只要捱到明天開城門逃出城去,他們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喲,謝九爺回來了?」
「不是說你們找了好活計,去貴人家裡享福了嗎?」
很快便有相識的流民將趙諾認了出來。
身懷利器的趙諾早已變了心態,得意道:「差事辭了!沒啥意思,咱們弟兄另找了個好出路,明兒就準備去江南了。」
那流民眼睛一亮,道:「啥好出路?你得帶著兄弟啊,你若願意帶我,我讓我家丫頭認你當乾爹。」
錢貝朝趙諾使了個臉色,趙諾頓時會意,不再多說,打了個哈哈便躲了出去。
這裡人多眼雜,招搖等於自尋死路。
好在幾日不來,認識的熟臉也沒幾個了。
趙諾三人又回到了那條胡同里,過了這麼多天,那張破蓆子竟然還在。
時過境遷,三人都不由得有些唏噓,重新坐回到了蓆子上,這段日子,他們確實沒少遭罪……
「哥,等天亮了,咱們往哪去啊?」
趙諾撿了根稻草,叼在了嘴裡,輕笑道:「我早想好了,天一亮咱們就出城,往通州走。」
「去通州幹啥?」
「通州有運河啊!沿著運河走到頭,咱們就到地方了,等出了直隸到山東,咱們先弄點炮仗賣錢做盤纏。」
「我連作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仨人行炮仗坊,哈哈哈。」
「再看一眼這城隍廟吧,等天亮了咱們就翻身了!」
「……」
就在哥仨蹲在胡同里傻笑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旋即傳來。
四五十個裹著頭巾,身著短打的幹練漢子手持火把,騎著高頭大馬兀自闖進了城隍廟,驚醒了正在熟睡的老人孩子。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輛馬車,車上坐著的正是那兩名儒生。
「緒山先生,您確定他們會到這來?」
「放心,三更半夜的,城門都沒開,他們逃能逃到哪去?」
中年儒生聞言逕自走下馬車,高聲吩咐道:「搜!」
「那三人這幾日吃的不錯,一眼便能看出來!」
「凡是面無菜色的,一併拿來!」
眾人齊聲唱喏,騎著馬便驅趕起了城隍廟的流民。
遠處胡同里,趙諾三人彼此瞥了一眼對方的面色,很快便嚇得臉色慘白。
捱沒捱餓是裝不出來的。
錢貝抓起一把土,往臉上摸了一把。
而後便見那幾人已經從車上搬下了早就準備好的水盆,逼著城隍廟裡的流民依次洗臉。
大部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城隍廟內倏然響起一道聲音。
「還有王法沒有?!老子髒了半輩子了,不洗這個臉犯王法嗎?」
有了人挑頭,城隍廟內很快便吵嚷起來。
聲音越來越大,城隍廟對面的順天府衙終於坐不住了,兩個衙役不情願的探出頭來。
「朝廷明令,城隍廟禁止生火!」
話還沒說完,老者便笑盈盈的轉過頭去,拱手道:「老夫奉內閣徐閣老令辦差,還未請教哪位是管事的?」
那兩名衙役看了看面前身穿儒衫的老者,又對視了一眼,再沒說半個字。
躬身長作一揖,齊退回府衙。
老者笑盈盈的扭過頭來,看向城隍廟內眾人,問道:「勞駕諸位……不知方才是哪位英雄好漢,仗義執言啊?」
火把跳躍,老者的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愈顯猙獰。
城隍廟內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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