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蟲二
李昰剛走,何泌昌便將目光看向了趙諾三人。
「三位,在下何泌昌,表字用修,這廂有禮了。」
看著文質彬彬,躬身作揖的何泌昌。
趙諾二話不說,便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像是見了青天大老爺般倒起了苦水。
「先生一定要救我們啊!」
他們本以為來這保國觀是替大戶人家修行。
誰成想是被抓來制銅。
制不出來,還不許吃飯。
實時更新,請訪問sto9.c🎺om
之前吃的那頓羊肉泡饃,是他們吃的最後一頓正經飯。
最近沒有『科研』進展,他們日夜只能靠喝粥度日,別說飯了,連鹽都沒吃多少,走路都覺得兩腿發軟。
聽趙諾倒完了苦水。
何泌昌的眉頭也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
「吳管家,他們說的是真的?」
「是,這都是我們姑爺吩咐的。」
何泌昌聽完之後,不住的搖著頭,最後斬釘截鐵道:「簡直胡鬧!」
三人眼中同時迸發出了象徵希望的光芒。
這四個字,他們已經等了太久了。
終於有人覺得這是胡鬧了!
當街抓流民點石成銅,跟逼母豬上樹有區別嗎?
「青天大老爺,您可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
趙諾三人眼中再次噙滿淚光。
他們現在真的後悔了,當初就不該占這個便宜。
哪怕是餓死街頭,好歹還有個全屍呢,現在稍有不慎,就得崩東一塊西一塊。
何泌昌箭步上前,抓住吳管家敦敦教誨道:「老吳,不是我說你,學問不是這麼做的。」
趙諾三人聽得連連點頭,像是小雞啄米。
看看人家!
「明理他天賦異稟,玩著都能考中進士,餓兩頓自然可以頓悟。」
「你看這三位哪有明理那樣的天賦?」
「做學問,雖不似耕作,但也極耗體力,怎麼能捱餓呢?」
聽到這裡,趙諾三人的表情同時凝固。
直接告訴他們。
這人不對勁。
吳管家已經撓了撓頭不解道:「那表少爺的意思是……?」
「好吃好喝好招待,頭懸樑,錐刺股就是了。」
「他們也沒這麼大尿性啊。」
「他們沒有,你不會幫他們啊!幫他們懸樑,幫他們刺股,以前在家就是我爹幹這活,我這腿現在陰天下雨還疼呢。」
何泌昌揮舞了兩下拳頭。
吳管家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人家能考功名呢!
左右再次被家丁包圍,趙諾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連忙跪地求饒。
「別,別,我不懸樑,不刺骨。」
「饒命,吳大哥饒命啊!我們真就是來混吃混喝的啊!」
對此,吳管家充耳不聞。
這保國觀里什麼都有,明晃晃的三把錐子很快便出現在吳管家手中,道場內也再次響起趙諾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看著被錐子架住,上吊繩捆住的趙諾三人,何泌昌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對嘛,這才有個做學問的樣子。」
「咱們這種天資愚笨的,就應該有愚笨的覺悟,我是過來人,當初我考功名的時候就是如此,熬過去就好了!」
「姓吳的,你小子別犯在老子手裡!」
「吳管家莫怕,將來學有所成,他們還得謝你呢!」
趙諾一時詞窮,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考功名跟制銅是一回事嗎?
進士再難考,最起碼有人考中過啊!
這幫達官顯貴裡面,還有正常人嗎?
何泌昌沒有理會慘叫連連的三人,卻是將目光看向了面前的丹爐。
「這怎麼只有一口爐?」
清風、明月兩人愣了下。
「不……不然呢?」
「就一口爐夠幹嘛的?一人一口!讓徐階知道了以為我們煉不起呢!」
「三人共用一本書怎麼能考好?」
在何泌昌的敦促下,每個人都獲得了專屬炸彈……丹爐。
每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小書吏,負責記錄每次炸爐的成分配比。
錢貝紅著眼睛,孫爾吸溜著鼻涕看向趙諾。
「哥,快想辦法吧,我算是看出來了,再待下去,咱們非死這不可。」
「你們以為我不想跑啊!這幫人跟盯賊一樣盯著咱們仨,咋跑?!今晚先吃頓飽飯再說,總能找到機會。」
「幹嘛呢?!」
遠處倏然響起一聲何泌昌的怒喝。
三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激靈。
趙諾立馬繃直身子,連道:「先生,我們仨討論學問呢!」
聽到趙諾這麼說,拎著戒尺的何泌昌才悻悻離去。
好在保國觀是天子御賜給陶仲文的府邸,規制相當宏大,除了偶爾傳出些爆炸聲外,趙諾三人的慘叫聲壓根就傳不到三清殿的香客們那邊。
……
胡大順現在是欽封的『神霄保國宣教真人』、與張天師同掌道教事。
既然要宣教,時常還要開壇講座論道,自然就不能躲在清淨地,胡大順的道場就在三清殿旁邊,也是供奉陶仲文神龕的地方。
在道場前還有一處高台,周圍移栽了不少大樹,樹蔭剛好遮住高台,只不過今日沒有宣講,高台上並沒有香客,有些冷清。
李昰眉頭一蹙,不解道:「怎麼還神秘兮兮?」
剛才在眾弟子們的道院,還有時不時能見到人。
現在離正門更近了,按理說沒有道童,也應該有些香客,反倒不見半個人影了。
「胡真人?」
「胡大順!」
李昰滿腹狐疑的上前推開道場門扉,一股香燭混著各種藥材的味道撲面而來,牆上的浮雕是陰陽太極魚,地上鋪著的是與紫禁城一般無二的金磚。
偌大的道場內,就只有陶仲文的神位、神位下一個空蕩蕩的蒲團跟左右兩排藥櫃以及兩對椅子、茶几,更不見半個人影。
茶几上倒是沏著一盞熱茶,顯然是給李昰沏的。
「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耍人玩?」
李昰心生不悅當即便欲起身離去。
只不過很快便聽到裡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秉承著來都來了的精神,李昰探過頭去。
卻見藥櫃後面,擺著張書案,書案旁,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娘子身穿道袍,手持毫筆,赤著腳趴在太師椅上伏案抄寫經文,見李昰過來,遂起身來媚眼如絲道:「官人,久違了。」
那聲音直教人骨頭髮酥。
揚州瘦馬腰肢細,西湖船娘臂輕搖,大同婆姨門疊戶,泰山姑子善坐蓮。
只不過看著這搔首弄姿的小娘子,李昰竟是不由得有些生氣。
道德在哪裡,尊嚴在哪裡,派她來的人又在哪裡?
瞧不起誰呢!
此地無銀莫過如是了。
連要辦什麼事都不敢說,哪個朝廷命官經受不住這樣的考驗?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