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力出奇蹟

  外面已經來了不少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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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國觀並非皇家道觀,也對民間開放。

  這是陶仲文羽化前定下的規矩,沒有人敢擅動。

  雖然滿朝士大夫皆視陶仲文為佞幸之臣,但陶神仙在民間卻深受信眾愛戴,因為陶神仙確實有東西,今上十五歲繼位,年近三旬而無子,莊敬太子、裕王、景王,這三位皇子都是嘉靖在服用了陶仲文的『固本精元湯』後才降生的。

  這個年代,子嗣是比天大的事,雖然士大夫鄙夷陶仲文,但倘若家中無嗣也只能捏著鼻子來保國觀求藥。

  民間不知道什麼『固本精元湯』,只知道保國觀有個陶神仙給天子送了三位皇子,達官顯貴也經常來此上香,因此也早已將陶神仙視為『送子觀音』般的存在。

  每日保國觀開門之後也都是香客盈門。

  外面人多眼雜,趙諾三人很快便被吳管家押往了後面的道場。

  胡真人也終於找到機會,苦著臉湊到李昰身邊。

  「李評事,昨晚貧道已經試過了,這哥仨真的是半點制銅之法都不會,您當真不是找錯人了?」

  身為道士,天天跟重金屬打交道,胡真人也算是半個內行。

  昨晚三言兩語過後,胡真人便確定了這哥仨,就是普通流民,讓他們打個桌椅板凳都夠嗆,更遑論制銅。

  李昰卻在胡真人這話里聽出了別的意思。

  「真人的意思是……您會制銅?」

  胡真人也沒想到李昰的腦迴路如此清奇,突然就拐到他身上了?

  「貧道也只是略懂,這制銅,無外乎火、濕二法……」

  不待胡真人說完,李昰便追問道:「滇中銅課多用何種製法?」

  「都不行。」

  胡真人搖了搖頭。

  「宣德朝時,朝廷曾自贛中各礦場選派高手匠人赴滇中查察,後奏報朝廷,最適宜的滇中的制銅法是濕法。」

  「那為什麼沒有推行?」

  見李昰不解,胡真人又解釋道:「李評事有所不知,濕法需采膽銅水制銅,而膽銅水只有春夏之時、雨水充沛後才會自礦中滲出。」

  「滇中的銅礦雖然可以用濕法開採,但滇中不似贛中,天不予時,地不予力,奈何奈何……」

  胡真人說了一大堆,李昰費了好大一會功夫才明白,滇銅最好的開採方法是濕法,但濕法需要銅礦滲出膽水。

  但江西氣候與雲南截然不同,春夏之際溫度雖然夠了,但春夏正值滇中旱季,秋冬之時,降水夠了,溫度又下來了,滇銅的膽水還是發不出來,也就沒辦法用濕法。


  「那用火法呢?」

  這次胡真人的解釋就容易理解多了。

  「火法只能用孔雀石煉銅,而滇中的銅礦,不是孔雀石而是石膽。」

  說著,胡真人便引著李昰走到保國觀的藥架前,從藥匣里取出了兩枚礦石。

  其中一枚顏色艷麗、酷似孔雀毛的,便是孔雀石,而另一塊看上去與與普通石頭大差不差的,就是滇銅礦。

  單憑顏色就能看出,這二者提煉難度不在一個級別上。

  「用火法鍊石膽,煉不出銅嗎?」

  從李昰手中重新接過石膽的胡真人蹙眉道:「真金不怕火煉,硬煉的話,應該也能煉出來,但……得不償失啊。」

  聽到這裡,李昰頓時確定了方向。

  「既然能出銅,那就說明大方向沒錯,繼續往下搞,早晚能找到法子,有勞胡真人將這火、濕兩法教給他們,他們天資是可以的,一學就會,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所成。」

  聽到李昰這番高論。

  胡真人愣了下,連忙道:「李評事,制銅不是這麼……」

  「那胡真人有更好的辦法嗎?」

  胡真人啞口無言。

  李昰唯一知道的,就是直到他穿越前,主要的制銅方式還是火法,說明這條賽道還有大量的機會以待發現。

  想到這裡,李昰拍了拍胡真人的肩膀。

  「事已至此,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送給真人一句話:大力出奇蹟!」

  說完,李昰便拱手告辭道:「大理寺還有事,在下先行告退。」

  及至李昰走後。

  胡真人怔在原地,心中還在細細品味著李昰那句話。

  火法制銅,還要大力……那不就炸爐了嗎?

  及至此時,吳管家也從後面道場走了出來。

  「胡真人,我家姑爺走了嗎?怎麼說?」

  胡真人當即小心試探道:「老吳,這位李評事當真靠譜嗎?」

  李昰就差直接寫上『不靠譜』三個字了,胡真人實在是很難確信。

  見胡真人懷疑自家姑爺,吳管家當即俯身低聲道:「真人有所不知,小閣老的案子如今能有一線生機,全靠這位新姑爺,不然我家太爺又何至於連夜將四小姐嫁給他?」

  「連我家太爺都覺得姑爺前途不可限量,你說靠不靠譜?」

  嚴嵩識人的本事,胡真人是知道的。

  見吳管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徹底不再猶豫,當即招手道:「清風明月,上前聽令!」

  兩名道童旋即放下手中活計走了過來。

  「請師父吩咐。」

  胡真人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去城南周家鐵匠鋪,打一百口丹爐來。」

  兩道童明顯愣了下。

  「師父,後院不還有二十口嗎?」

  「讓你們去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

  道童不敢再言,當即便匆匆離開了保國觀。

  ……

  北鎮撫司,詔獄。

  徐階拎著食盒出現在邱順的面前。

  「克謹近日,別來無恙乎?」

  被關在詔獄這兩天,邱順已經徹底想明白了。

  他把朝中現在的嚴徐黨爭想的太簡單了。

  發動百餘名言官伏闕,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哪怕嘉靖不在意,儲君裕王就會容忍這樣強勢的一個首輔嗎?

  稍有不慎就會步了楊廷和的後塵,但徐階還是這麼做了,這既是表態,也是一個信號。

  哪怕不擇手段,哪怕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不顧官場舊規,也要定嚴世蕃的死罪。

  這絕不僅僅是徐階想出口氣、替天下清流鬥倒一個權相這麼簡單。

  見到徐階,邱順沒有二話,當即鄭重拜倒在地,涕泗奔涌而出。

  「恩師,學生知錯了!」

  就在邱順跪倒的剎那,一道身影快步自詔獄後門走出。

  註:

  「固本鎖陽之法,自陶真人始,而後莫有及之者。」——《本草綱目》李時珍。

  「仲文立朝幾二十餘年而不廢,唯其所呈內宮子嗣延法為最,傳今上之降復出此,信然。」——《今古雜抄輯錄》王世貞。

  根據現有史料、筆記來看,男科在中醫里作為一個獨立學科發展,是自陶仲文開始,道士反倒更像是個兼職。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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