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結

  后土娘娘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一下嘴，心中把這崔珏暗罵了千遍：「老娘今天真是時運不濟，再這麼下去我的臉都要丟光了。」

  雖說心中一萬個不滿，后土娘娘還是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你說你拒絕成為陰差，到底是何原因？」

  「下官有無法放下之人……不能舍她而去……」崔珏又向后土娘娘磕了個頭，「所以下官難以從命。」

  

  「啊！」杜羽忽然想到，自己來到傳說之前，大判官曾經提過這件事！

  他說他心中有一個執念，至今都繞不開，躲不過。

  杜羽趕忙向后土娘娘擠眼濃眉，希望她能給自己傳一下音，可是后土娘娘沒明白。

  「小七小七！」杜羽只能在心中呼叫小七。

  「怎麼啦？」

  「你幫我給后土娘娘帶個話，我不能主動傳音啊。」如今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小七身上了。

  「啊？」小七卻有些驚恐，「我我我我我從來沒跟這麼高階的神仙說過話啊……」

  「你得克服心理障礙，后土娘娘還是很好接觸的。」

  「那……行吧……你要說什麼？」

  「我說一句，你學一句。」

  杜羽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說道：「后土娘娘，崔珏確實還有牽掛沒有放下，你且給我一點時間，今天晚上再來一趟，到時候成與不成，我都會給你個答覆。」

  杜羽說完之後，盯著后土娘娘，等著小七把這段話傳遞過去。

  「怎麼樣？說完了嗎？」杜羽問。

  「說完了。」小七怯生生的回答。

  「她回覆你了嗎？」

  「回復了。」

  「她說什麼？」

  「她說……死丫頭你誰啊？別瞎給老娘傳音，滾。」

  杜羽嘆了口氣，這還真像是后土娘娘說出來的話。

  「你和后土娘娘說，這句話是千年之後的那個小伙子托我告訴你的。」

  很快，飄在半空中的后土娘娘揚了一下眉頭，然後看了看杜羽的方向，點了點頭。

  「崔珏。」后土娘娘沉思了一下對崔珏說道，「成為陰差事關重大，你莫要著急給本宮答覆，本宮再給你些時間，你當仔細考慮清楚，今夜本宮會再度降臨，到那時你再給本宮一個答案。」

  崔珏聽後不敢拒絕，連忙磕頭謝恩。縣衙里的眾多凡人也紛紛叩首，送別了后土娘娘。

  見到遠遠飛去的神仙，眾多凡人趕忙跟著她跑出衙門，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一直追出了縣城。

  老婦人和司黃在千恩萬謝杜羽之後，也在李都頭的護送下，向雲夢山出發了。

  整個公堂之中，就只剩崔珏與杜羽，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崔珏先開口說話了。

  「湘琴，你今天這一巴掌，著實打醒了我，若不是你，恐怕我仍會執迷不悟。」

  杜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道：「領導，你對我有恩。若不是你的出現，我現在恐怕已經轉世投胎了，我沒法得到公平的對待，更無法見證這麼多動人心魄的傳說。」

  「哦？」崔珏愣了一下，「本官不太懂，你我二人曾經見過面嗎？」

  「說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當著我的面打了一名大漢一巴掌，現在想想，這一巴掌可能是跟我學的吧……」杜羽回憶著當時崔珏那一身錦衣的身影，他的出現，既帶來了公道，又帶來了希望。

  「真是奇怪……」崔珏微微思索著，「你的講述繪聲繪色，可是本官卻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了。」

  「領導你當然不會記得了，因為這些事都發生在你成為陰差以後。」

  「我成為陰差以後？」崔珏說道，「所以本官將來會成為陰差嗎？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杜羽低頭沉思了一會，說道：「既然這一次我已經違反了規定，把我的身份告訴了后土娘娘，再告訴你一次也無妨……我來自一千多年以後，是受你本人的委託，來幫你解開心結的。」

  「受我……本人的委託？」崔珏正在努力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不錯，千年之後的你雖然成為了陰差，享長生，有法力，但心中卻一直有一個心結，你說你有無法放下之人，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能過另一種人生。」杜羽把崔珏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他自己。

  崔珏低頭思索著：「原來如此嗎？我現在放不下的人，直到千年之後也放不下嗎？」

  杜羽深知幫崔珏的這個忙可能會冒極大的風險，最壞的結果是崔珏真的沒有選擇成為陰差。

  「杜羽！你這樣做不好吧……」小七小聲問道，「如果大判官沒有出現，那你的人生也不可能成立，你會在進入地府的第一天就走過奈何橋，現在的你有可能會直接從地府消失的……」

  「我如果消失了，那也是去投胎了。」杜羽思索了一下說道，「就當還崔珏一個恩情吧。」

  「千年之後的我，依然說自己有放不下的人……」崔珏沉默了。

  「不錯，所以我想問問，領導你是否放不下自己的愛妻？」杜羽見過像大羿那種痴情人，這崔珏怕也是如此。

  「愛妻……？」崔珏一臉猶豫的看著杜羽，然後說道，「本官髮妻早逝，已經過去七年了。」

  「哎？」杜羽一愣，這崔珏放不下的人難道不是他的妻子？

  「那領導你還有沒有其他喜歡的人？」

  崔珏思索了一下，說道：「沒有……本官這些年一心都在改善淇縣的治安和發展，未曾另娶他人。」

  杜羽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當時聽崔珏說他有放不下的人，自己想當然的認為他是一個痴情人，可如今崔珏並不是放不下自己的愛人，那他的心結到底是什麼？

  「領導，那……你……放不下的人是……？」

  崔珏苦笑了一下：「應該是家母。」

  「哦？」

  杜羽有點明白了，難道崔珏不想成為陰差，就是因為怕沒有人給自己的母親養老送終嗎？這樣想想也不無道理，畢竟崔珏答應成為陰差之後立刻就會飛升。

  「家母從小受盡人間疾苦，好不容易將我培養成一方縣令，她才可以享人間清福。若我再離去，難以想像她會怎麼過完餘生。所以……」

  「等等。」杜羽打斷了崔珏，說道，「領導，先不要著急拒絕。我從傳說中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永遠不要替別人做決定。」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心中有所疑慮，不如去問問她本人是什麼意思。」杜羽說道，「有時候你僅僅是站在你的立場上做出的決定，對別人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崔珏聽後一愣：「是這樣嗎……」

  「你去吧，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

  崔珏緩步走到了後宅，心中雜念叢生。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母親的房間門口了。

  好幾次想抬手叩門，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珏兒，你在外面嗎？」屋中老婦緩緩開口。

  「是的，娘親，孩兒在此。」

  「進來吧。」

  崔珏緩緩推開門，進到屋內，他依然面帶猶豫，不知怎麼開口。

  「為娘今天聽說了，后土娘娘下凡欽點你為陰差的事情。」崔珏之母面帶和藹的笑容說道，「只可惜為娘年事已高，無法一睹后土娘娘的真容。」

  「娘親……」崔珏眉眼之中露出一絲憂傷。

  「可是珏兒……你為何沒有承應下來呢？」崔珏之母手裡捻著一串佛珠，說道，「是在擔心為娘嗎？」

  「是的，孩兒必須要盡孝道，給娘親養老送終。」

  「珏兒，你忘了為娘是如何教導你的了？」

  崔珏搖搖頭：「娘親的教導，孩兒一刻不敢忘。」

  「在為娘幼年的時候，妹妹就被一個獵戶偷走了，為娘前去報官，官爺卻說「女子本賤，不予立案」，那時為娘就決定，若我有了孩子，必然要讓他做官，做一個好官。」

  崔珏點點頭，說道：「孩兒謹遵娘親教誨，一生只求為官清廉，公正嚴明，從不敢錯判一案……只是今日的案子……」

  母親沒有接話，繼續說道：「後來，為娘生下了第一個孩子，本應作為你的兄長，可他卻又被賊人擄走，為娘清楚記得那賊人的樣貌，然後前去報官，雖然當時的官爺立了案，但他們只找到了賊人的屍體，卻不見你的兄長，他們告訴為娘，賊人被野獸所傷，孩童也一併被食，又草草結了案。雖有算命先生曾經說過，這孩子命犯天煞孤星，但他也是我的骨肉啊……」

  「兄長？」崔珏一抬頭，「為何從未聽娘親說過此事……」

  崔珏之母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說道：「為娘一直在想，若這世上有一個是非分明的判官該有多好，他們能看到一切的是非善惡，從不錯判。」

  「判官……？」

  「珏兒，這不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嗎？」崔珏之母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你可以跟隨后土娘娘，成為地府的判官，從今往後在地府長生，斷盡這世上一切的是非善惡。」

  「娘親……孩兒明白了……」

  「去吧，珏兒。你能答應為娘成為永遠鎮守善惡的判官，就是對為娘最好的孝道。」崔珏之母站起身來，像兒時那樣撫了撫崔珏的頭髮，「這些年你攢下的俸祿雖說不多，但足以讓我終老了。」

  崔珏沉吟許久，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

  原來娘親心中一直是這麼想的嗎？

  一個還沒有生成的心結，在此處悄然打開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