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唐新的一年
宮會結束後,武媚娘拿出自己一半的器物,命江尚宮拿去賞賜給宮中的內侍和宮人。
她每年皆是如此,江尚宮便是被她如此收買,並不多問,立刻去辦理此事。
臨近正午,張多海匆忙來報,大朝會和宴會皆已結束,聖人傳詔,晚上在千秋殿宴請宗室。
武媚娘問:「遷調官員命婦的誥書,可送到了中書省?」
張多海道:「聖人前夜已全部御批完,誥書都送到了中書省,雖是正月初五宣讀,消息卻早已外流。」
武媚娘問:「母親和賀蘭夫人的冊封,可有變動?」
張多海道:「沒有。老夫人冊封為一品代國夫人,賀蘭夫人封為三品郡夫人。」
武媚娘點點頭,又問:「許敬宗呢?」
張多海道:「雖沒有冊封新職,卻也保住了禮部尚書。」
武媚娘「嗯」了一聲,走到椅子上坐下,拿起本書翻看起來,隨口問道:「還有哪些官員變動?」
張多海道:「李司空升為尚書右僕射,劉仁軌升為門下侍郎,李義府和劉仁軌都拜為同中書門下三品。」
武媚娘點點頭,道:「那劉仁軌是清流一派,又年近六旬,陛下任命他為宰相,應有深意。」
張多海低聲道:「殿下,要不要讓許尚書去與劉仁軌和解,把他拉攏過來?」
武媚娘橫了他一眼,道:「吾已是皇后,不可再像以前一樣行事,否則就是下一個王氏,你懂嗎?」
張多海忙道:「臣記下了。」
武媚娘道:「再說說其他人的官職變化。」
張多海道:「許圉師遷為吏部尚書,上官儀遷為中書侍郎,裴炎升為給事中,薛元超升中書舍人……」
頓了一下,又笑道:「對了,當初彈劾褚遂良的那個韋思謙,也被聖人召回,擔任侍御中丞。」
武媚娘點點頭,暗道:「這些人多是清流派,看來陛下打算重用清流派,整飭吏治了。」
她朝張多海吩咐道:「派人給許敬宗、李義府他們提醒一下,就說陛下即將整治朝綱,讓他們端持品行,謹守本分。」
張多海笑道:「殿下,他們都是官場老狐狸,不用提醒,應該也知道吧。」
武媚娘淡淡道:「你不懂,一個人位高權重後,心態就容易變化,還是提醒一下為好。再告訴他們,這是吾最後一次幫他們,讓他們以後不要再派人來找吾。」
張多海心中一驚,命令去了。
武媚娘來到偏殿,將小兒子李賢抱在懷裡,陪他玩耍了一會。
這時,一名宮人走了進來,低聲道:「殿下,兩位小公主求見。」
武媚娘鳳眉微蹙,道:「就她們兩個?」
宮人道:「是的。」
武媚娘道:「讓她們進來吧。」
不一會,義陽公主牽著高安公主進來了。
高安公主低頭垂目,不敢看武皇后,義陽公主卻迎著武皇后的視線,朝她福了一禮,道:「拜見母親。」
武皇后淡淡道:「起來吧,你們來找我有何事?」
義陽公主從懷裡取出一隻羊皮氈帽,小小一隻,巴掌大小,低聲道:「母親,兒給弟弟縫製了一頂小帽。」
武媚娘拿起來看了一眼,微微點頭,道:「難得你有心了。」
義陽公主道:「兒告退,不打擾母親了。」
武媚娘吩咐道:「玉屏,去將營州上供的狐皮,取出兩張,送去薰風殿和蓬萊殿。」
兩名公主太小,現成的狐皮披風兩人都無法穿,武媚娘直接送狐皮,便是讓兩殿宮人,專門為二人縫製披風。
義陽公主朝武媚娘又拜了一禮,道:「多謝母親。」牽著妹妹離開了宮殿。
出宮之後,高安公主拍了拍胸口,笑嘻嘻道:「阿姊,你可真厲害,我見了母親都不敢說話,你一點不怕。」
義陽公主哼道:「誰不怕了,只是若讓她瞧出我害怕,她肯定會更不高興。」
高安公主奇道:「那是為什麼?」
義陽公主道:「那些小內侍、小宮人怕我們時,你不也會生氣嗎?」
高安公主先是點點小腦袋,又揚起頭道:「不對,也有小內侍不怕我。不過也對,他不怕我,我就喜歡和他玩。」
義陽公主沒好氣道:「什麼不對又對的,話都說不清。你這一個多月,在鄭姨娘那過的還好嗎?」
高安公主嘻嘻一笑,道:「很好啊,姨娘不僅教我樂器,還找來很多好玩的東西給我。」
義陽公主默然不語。
高安公主見了,忙問:「阿姊,徐姨娘對你不好嗎?」
義陽公主忽然轉過身,朝身邊的宮女內侍吩咐道:「都離遠一點,別跟這麼近!」
她小小年紀,竟已有幾分成年公主的威嚴,眾侍從只好退遠一點。
義陽公主這才說:「徐姨娘對我很好,剛才那小氈帽就是她讓我織好,送給六弟。」
高安公主奇道:「她為何不讓宮女織呢?她們織的很好呀。」
義陽公主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徐姨娘說這是為我好,還特意讓我把你也帶上。」
高安公主點點頭,道:「徐姨娘那麼聰明,她說的話定不會錯。」
義陽公主「嗯」了一聲,忽然停下腳步,望著一座小池塘出神。
天氣寒冷,池塘都結冰了。
高安公主拉住她手,道:「阿姊,你怎麼了?」
義陽公主嘆道:「我只是想起阿娘了。」
高安公主一呆,慢慢低下腦袋,低聲道:「也不知阿娘怎麼樣了。要不然,咱們去求求父親,把阿娘接回來吧?」
義陽公主急道:「不行。」
高安公主道:「為什麼?」
義陽公主搖頭道:「徐姨娘說了,這事很複雜,我們不懂,不能為此事找父親,否則他會生氣。」
高安公主嘟囔道:「她們就愛說我們不懂,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們。」
義陽公主沒接話。
兩姐妹邁步前行,不一會逛到了南海池,高安公主忽然在池邊看到一人,欣喜道:「阿姊,快瞧,那不是阿耶嗎?」
阿耶在唐朝也是父親的一種稱呼,更加親切一些。
義陽公主笑道:「真是父親,快過去。」牽著妹妹的手奔了過去。
李治正站在池邊觀察冰面。
他今日忙了大半天,晚上還有一場宴會,便趁著中間休息時間,在後宮活動一下身體。
正當他望著冰面出神時,兩個暖融融的暖爐一左一右靠了過來,分別抱住他一條手臂,正是高安公主和義陽公主。
「父親!」「耶耶!」兩個小公主搶著叫道。
李治微微一笑,將兩人分別抱起,幸得他近來身體強健許多,若是以前,估計無法同時抱動兩人。
「這麼冷的天,你們倆怎麼不在宮裡待著?」
高安公主搶著道:「阿耶,我們怕弟弟冷,剛才給弟弟送了氈帽,是阿姊親手縫的。」
李治笑道:「都懂得照顧弟弟了,不錯。」放下兩人,摸了摸兩人腦袋。
義陽公主看了池面一眼,道:「父親,您是在釣魚呢?」
李治笑了笑,道:「我就隨便瞧瞧,池邊冷,走,咱們去別的地方轉轉。」
牽著兩人的手,一邊走,一邊問起她們最近過的怎樣。
高安公主答了幾句後,畢竟憋不住話,說:「阿耶,我想阿娘了,她最近還好嗎?」
李治已聽王伏勝匯報過,蕭家和王家給兩女在家中修了道觀,兩女都已出家做道士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你阿娘過著清靜生活,衣食無憂,無需擔心。」
高安公主央求道:「我們能去看看她嗎?」
李治搖頭道:「現在不行,等你們再長大一些吧。」
義陽公主怕妹妹惹父親生氣,趕忙說道:「父親,女兒正在給您織手套,年後就能織好了。」
李治摸了摸她腦袋,笑道:「你真是朕的小棉襖。」
義陽公主眨了眨眼,不太明白這話意思。
便在這時,高安公主仰頭望著天空,欣喜道:「阿耶,阿姊,快瞧啊,下雪了!」
李治抬頭一看,只見雲朦朦的天空,雪花飄落,有如一顆顆珍珠般落下。
這是永徽七年的第一場雪。
大唐新的一年,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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