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直踏峰岳
第678章 直踏峰岳
嗵!
只聽得一聲沉悶巨響,李鈞倒飛的身影拉成一條看不清的模糊直線,在空氣中撞出一陣刺耳尖嘯,接連洞穿數座歪斜殘破的樓宇,
當腳底終於重新穩穩踏住地面的瞬間,一股龐然衝擊沿著他的雙腿灌入大地,如一顆炮彈在地底轟然炸開,地皮似浪潮湧動,接著四散爆開。
灰塵混著裂痕,遍布全身甲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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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左右臂甲均已徹底粉碎,露出的指尖到手肘猩紅一片,像是伸入了飛轉的刀陣之中,全是密密麻麻的崩裂的血口,手背更是血肉模糊,森森的拳骨向外露著。
「還他媽的挺硬!」
李鈞舔了舔牙齦,唇齒間血腥味不住翻湧,側頭啐了一口。
隨著一口冰冷的空氣吸入腹中,胸膛內心跳跳動如戰陣擂鼓,肺腑拼盡全力催生出新的勁力,投入滾燙奔涌的鮮血,燒出越發猛烈的氣焰。
鏗鏘聲連成一片,殘甲延展重新聚合掩蓋住猙獰的傷口,沉重的呼吸和眉間獨眼閃動的紅光相互呼應。
李鈞凶戾的目光再次投擲前方,看向那道站在百丈之外的身影。
張希極此刻的狀態遠比李鈞還要狼狽。
新派道序剝離除道基之外的多餘血肉,藉以斬斷自身肉慾,成就太上忘情。
由此誕生的具證八身,便是新派道序用來代替原生體魄的道祖法器。
而張希極此時寄居的這具『黃庭本身』,是如今道門之中僅此一具的孤品。在當年新派道序和墨序暗中眉來眼去之時,由墨序巨匠製造而成,號稱強度不遜於雄主武軀。
可現在卻被李鈞打的破破爛爛,半邊身子化為烏有。
張希極雖然算不上太心疼,但依舊憋了一肚子的鬼火。
「李鈞,你這番所作所為,到底所求為何?」
鏖戰至此,此前根本不屑多言的張希極,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疑問。
可迸入冰冷空氣之中的怒吼還未傳開,一道黑光雷光又在道人的面前炸開!
碩大的拳頭如怒龍躍出雷海,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
砰!砰!砰!
疾風暴雨般的重拳不斷轟擊在一面無形的壁障之上,空間泛起漣漪,漸成激盪之勢。
丟了一條左腿的張希極,殘軀懸空一寸,連同身前拱衛的神念一起被拳影推著向後橫移。
他此時眉頭微皺,巨量消耗的神念終於讓他感覺到了一絲闊別已久的疼痛。
「李鈞,張峰岳的目的難道你看不懂?他要斬斷所有序列,絕了三教九流的成神之路,你一樣也在他的算計其中!」
肉眼不可見處,是勁力似洪流肆虐,是神念如攔江大堤。
目光所能看到,是空中迸濺的血點,是狀若瘋魔的身影。
後院失火,權限被奪,讓張希極徹底從黃粱的影響之中徹底清醒了過來,轉念間便明白了其中的一切腌臢算計。
被東皇宮在背後狠狠捅了一刀的他,此刻已經無心再跟李鈞繼續糾纏。
而且現在嚴東慶已死,在他看來李鈞已經達成所願,根本沒必要再繼續打下去,就此罷手才是對方最佳的選擇。
但眼下的形勢卻是截然相反,這個武夫越打越興奮,像一條瘋狗死咬著自己不放!
打不死,卻又甩不掉,讓這位龍虎山掌教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你和張峰岳之間也不過是彼此利用,在這裡玩什麼命?!」
張希極在心頭暗恨,嘴上沉聲道:「李鈞,不管你在圖謀什麼,本天君提醒你一句。你們武序天生就是禍亂根源,無論你現在和張峰岳間是什麼關係,最後他都不會放過你!」
咔咔咔咔咔.
拳影轟砸之下,虛空裂紋瀰漫。
絲絲縷縷的鋒銳勁力從縫隙間衝到了道人面前,針扎般的刺痛讓他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沉。
「力大無腦,跟甲子前的門派武夫如出一轍,何其愚蠢!」
張希極低罵一聲,對黃粱內形勢的擔憂讓他心頭邪火橫生,徹底放棄了跟李鈞廢話的心思。
只見他身影騰空後側,雙臂盡碎的軀幹沒有任何動作,卻有一道丈高身影在身後浮現。
無物釋術,敕令諸神!
「黃粱符錄,靈篆·人兵。」
張希極於心頭自語,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道淹沒在黑紅電光之中的身影。
砰!
神念交織的屏障炸成粉碎。
與此同時,淪為廢墟的浮梁城中驀然響起聲聲戰馬高亢的嘶鳴和鐵甲磨擦的嘩啦聲響!
張希極腳下的廢墟似與千年舊日之前的古代戰場交迭重合,憑空生出一支武備森嚴的重甲騎軍,長槍如林,旌旗招展。
玄色的旗面上虎躍龍騰,赫然正是龍虎道門的標誌。
更加荒誕的是,李鈞竟從這些騎卒身上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分明和他曾經通過袁明妃的佛國進過一次的黃粱夢境,一般無二。
「這股味兒怎麼這麼熟悉,難道這些東西都是黃粱鬼?也不可能啊,沒有人身載體,這些假魂虛魄靠什麼現世?」
紅眼中傳出馬王爺愕然疑惑的聲音。
作為一頭混跡黃粱多年的老明鬼,黃粱鬼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
在年輕時候,馬王爺就經常帶著一群同樣閒不住的兄弟,專門摸進那種即將崩塌的失控夢境,來一場別開生面的聯誼狂歡。
原因無他,這種夢境通常已經被原主遺棄,而且其中黃粱鬼眾多。
不用負責,而且格外刺激。
所以馬王爺對於黃粱鬼了解很深,自然也知道這種東西要想進入現實世界,只能通過竊占人身。
但現在張希極的這支道門騎軍,分明沒有藉助任何的載體!
「難道這老烏龜所謂的『位業天君』,是這麼個意思?」
就在馬王爺若有所思之際,騎軍已經朝著李鈞展開了衝鋒。
馬蹄聲轟鳴如雷,如一線滾滾大潮傾軋而來。
氣勢看著著實駭人,要是換成普通的低位從序者來面對如此的規模集陣衝鋒,就算手中端著槍械,恐怕也只能掉頭就跑。
可對於李鈞而言,這些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威脅。
「張希極什麼意思,難道想靠著這些黃粱鬼擋住我?」
李鈞眉頭頓時緊皺,到了序三之後,這些人的能力手段一個比一個怪異,倒真有了幾分天上仙佛的氣象。
不過疑惑歸疑惑,李鈞手上動作卻半點不含糊,屬於獨行序三的磅礴威壓席捲而出!
就在同時,張希極身後的法相同樣拂袖一揮。
淬武克敵!
黃粱符錄,金篆·械兵!
沒有任何意外,威壓和兵鋒甫一相撞,後者立馬崩潰,頓時人仰馬翻。
可那些摔下馬背的兵卒竟似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就地一滾便再次衝出,奔襲的速度不遜剛才分毫。
李鈞看得清楚,兵卒撕開的傷口下赫然是根根鐵骨,耳邊轟鳴的鼓聲分明是從他們胸膛內傳出的械心轟鳴!
不過瞬間,一支前明騎軍就轉變為身負械心的嗜血悍卒!
「龍虎道志,亘古長存!」
「斬妖除魔,護我道門!」
狂信的呼喊此起彼伏,嘈雜一片,聽得李鈞心頭一陣莫名煩躁。
「花里胡哨。」
李鈞冷哼一聲,腳底一碾,地面霎時崩裂,身影激射而出。
屹立半空之中的陳乞生此刻也注意到了地面傳來的聲聲呼喚。
不明所以的他低頭看去,就見一道黑紅雷光刺入敵潮,所過之處,掀起卻不是刺目火光,而是一片片震盪的空間。
震盪擴散如冤魂窮追不捨,卻始終追不上那道直衝的雷光。
轟!轟!轟!
片刻之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沖入高空。
可陳乞生的注意力卻全被那震盪之中飛出的紫色光點所吸引。
雖然兩者顏色不同,但陳乞生十分確信,這正是他之前在浮梁信徒身上見過的純粹信仰!
數量規模遠不如之前,但明亮程度卻超出不知道多少!
直到此刻,陳乞生終於恍然大悟,他知道了這些兵卒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們不是鬼,明明都是人!
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夢境滋生的黃粱鬼,而是在某座洞天夢境之中修行的龍虎信徒!
「位業.道爺我去你娘的狗屁位業!」
陳乞生雙眸泛紅,不再理會面前的懸浮山峰,劍鋒自上而下犁掃那片璀璨奪目的信仰光芒。
錚!
真氣凝聚的湛藍劍光毫無阻礙穿過匯聚如海的光點,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同時一股強烈的威脅突然從頭頂壓了下來,陳乞生猛然抬頭,入眼便是一片狂暴雷雨!
之前投鼠忌器的天軌星辰火力,劈落的雷光硬生生將他轟得得飛數十丈。
那座名為『崑崙』的道祖法器也不知何時悄然倒轉山體,變為山底的蓮瓣兀自飛旋,綻開的蓮心中光芒匯聚,對準了地面的張希極。
看似漫長,可所有異變不過發生在一息之間。
李鈞撞穿了整座兵陣,掠過百丈距離。
而張希極,就在拳鋒之前!
「黃粱符錄,雷篆·紫霄。」
身軀殘破不堪的道人嘴唇微動,似笑非笑。
下一瞬,艷紫雷光充塞整個天地。
轟!
被拋飛翻滾的陳乞生強行止住身影,駭然看向地面。
一根巨大無比的火柱沖天而起,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擴散開來,沖碎了他身後的法相,打的他身上甲片鏗鏘作響。
被捲入高空的土石化作一片流星火雨轟擊著地面,消散的火柱下露出深不見底的赤紅坑洞。
滾滾白煙如大霧升騰,讓陳乞生根本看不清其中是否還有人影站立。
那殘留地面的震盪讓他的神念也無法探測進去。
「鈞哥!」
陳乞生一顆心陡然沉入谷底,就要不顧一切朝著地面衝去。
「張天師,別來無恙啊。」
就在此刻,陳乞生耳邊突然響起一句輕笑。
笑聲空洞遼遠,像是在心頭響起,又似從夢境而來。
「詹舜,你還敢來見本天師?!」
浮空的山峰之中傳出一聲充斥戾氣的憤怒回應。
倏然,陳乞生感覺自己如同拽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強烈的窒息和壓迫籠罩周身,還有一股股惡意潛伏四周,暗中覬覦。
陳乞生奮力抬頭,視線穿過不知幾深的海水,依稀看見頭頂的海面上站著兩道身影。
可他們在說什麼,陳乞生卻根本聽不到半點。
「我與天師之間不過只有一些小小的誤會和芥蒂,說開了便是,為何會不敢來見天師?」
「小?那可是一座永樂洞天,一個丙字天仙,詹舜,你好大的口氣啊!還是你覺得拉了本天師入夢,就有資格跟我動手?」
「天師不要誤會,這都是手下人不懂事,自作主張冒犯了天師威嚴。」
詹舜笑道:「我這次來就是專門來歸還權限。當然,犯事的人在下也不會包庇,全部交由天師發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聽到詹舜是來歸還權限,張希極正要炸開這座夢境的動作稍稍一頓。
「不過是一群你豢養的黃粱鬼而已,拿這些不值錢的賤命就想把事情糊弄過去?」
「天師此言差矣。」
一望無際的幽暗海面上,詹舜抬手拂去肩頭些許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雪點。
「他們可都是在下嘔心瀝血培養的得力手下,每死一個,對東皇宮而言都是不小的損失。」
張希極將他的動作看在眼中,眸光微微閃動,嘴上卻冷哼道:「東皇宮?昔日的東皇宮可沒有這麼多腌臢鬼影,你手上的夢主規則從何而來,你以為本天師不知道?詹舜,你的吃相可真夠難看啊!」
「大家彼此彼此。」
詹舜笑容不變:「您洞天裡的千萬信徒,又有幾個還能看到現世的陽光?道途坎坷,不一定就是資質平庸,也可能是仙不予路啊,天師您說對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還輪不到你來指摘本天師。」
張希極眉頭微皺,冷聲道:「詹舜,本天師告訴你,就算你現在歸還了權限,這筆帳也遠遠抹不平!」
「那是當然。永樂洞天的崩塌永固夢境,東皇宮會一一賠付。因此而喪生的道門信徒,在下也會如數補足,絕不讓天師蒙受半點損失。」
詹舜神色微凜,「不過,天師你剛才也看到了,現在的永樂洞天中可不止有在下一個外人。」
張希極不以為意:「你尚且還有餘力抽身來此跟本天師見面,這樣一個序二有何可懼?」
「天師您道法高深,當然不用怕一個新生的十方菩薩,不過.」
詹舜話鋒一轉:「您不覺得奇怪嗎?袁明妃為何會出現在永樂洞天?」
「哈哈哈哈.」
笑音尖酸諷刺,張希極神色輕蔑道:「詹舜,你不用在這裡裝模做樣了。你借本天師的地盤撒網捕魚,不就是想為你那飢腸轆轆老母親撈到儒序的兩成權限?現在被張峰岳反過來算計了,你又想來找本天師幫手,詹舜,你以為你很聰明?」
「還是你覺得,黃粱這老賤婦還有能力繼續蠱惑矇騙本天師?」
聽到對方用如此字眼侮辱黃粱,詹舜的眸光頓時冷了幾分。
這方天地亦有所感,海面震動,一片憤恨的情緒漫延開來。
「天師,有些話在出口之前,最好還是先斟酌斟酌。」
詹舜話音一頓,反問道:「而且,你當真是被黃粱所蠱惑影響了?堂堂位業天君,用不著拿如此蹩腳的藉口來遮掩吧?」
「哼。」
張希極冷哼一聲,卻沒有出言反駁。
「天師你在謀算什麼,在下也明白。無外乎就是關門打狗,試圖一舉吞下過半權限,徹底主宰整個黃粱幽海。只可惜那個獨行序三的骨頭太硬,硬生生拖住了天師你的腳步。」
張希極冷聲道:「你太看得起他了,吹噓的再厲害,終究還是序三,本天師殺他不難!」
「那是當然。不過你我都想當在後黃雀,無疑是張峰岳最想看到的。千算萬算,難道你我還能算得贏他?」
詹舜並未戳穿對方,語氣平靜道:「事到如今,張峰岳顯然已經看清了我們想幹什麼。雖然他現在的目的未明,不過這對我們而言,未嘗不是另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良機。」
張希極雙眸微闔:「你有話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
「我的意思,與其你我兩人在這裡斤斤計較,倒不如暫時放下恩怨,掉轉刀鋒.」
詹舜一字一頓:「先殺了他張峰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