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國王

  第318章 國王

  不算嘈雜的旅館餐廳里，坐在角落的少女，披肩小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精緻小巧的下巴和微微上揚的嘴角。

  桌上擺放著粗糙的木盤，盤中盛著簡單的澆醬烤肉、麵包、素莖燉肉湯，這顯然與宮廷的珍饈美饌比起來是天壤之別。

  但對經歷過不少軍營生涯的小王女來說，粗面簡餐也早已是習慣的常事。

  纖細白皙的手指握著鋒利的小刀，動作輕柔不失利落的刺入烤肉，順著肉紋緩緩切割，刀尖挑起一小片送入口中。

  臉頰在咀嚼中微微鼓動，依舊保持著端莊從容的儀態，即便是小口小口的高頻率迅速進食，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不雅的聲響。

  而坐在對面的萊昂，本來稀鬆平常的動作，對比起來，就顯得格外粗野了些。

  這間旅店自然無法提供他在阿瓦隆自製的筷子，飢腸轆轆到極點的萊昂，索性也不講究，直接學著三哥上手，乾淨又衛生。

  掰開泛著麥香的麵包，略顯粗糙的外皮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再蘸蘸面前的肉湯，撕下烤肉包裹其中，快速進食補充匱乏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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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聖地城繁華地區的旅館，店裡提供的食物並不難吃，烤雞肉上澆淋的醬料，取自本地特產作物，更有著別樣的風味。

  但現在無論是萊昂和還是伊妮絲，都沒有多少心情細品羅蘭納爾城的民間美食。

  食量不大的少女率先結束了用餐，擦拭嘴唇，靜靜的看著對面仍在狼吞虎咽的萊昂如餓死鬼投胎一般，向旅店侍者要了一份又一份食物。

  等萊昂咕咚咕咚灌下最後一杯啤酒，臉上好像才一副七成飽的模樣堪堪停下來。

  伊妮絲把玩著歸鞘的小刀，以代替此刻不在身邊的精緻瑟拉里爾絨扇，平靜的神色下內心實則早已翻江倒海。

  她出聲再次確認道：「三年後？就算是魔法，這也太荒唐了」

  萊昂擦乾淨嘴巴放下布巾，點點頭：「我知道難以置信，但不光是旅店老闆」他說著側目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喝酒閒聊的本地行商，回過頭來對伊妮絲道：「從其他人那打聽的說法也都一樣，如今的確是聖陽曆八百六十六年，九月十五日。」

  萊昂心裡解開了不久前的疑惑，難怪羅蘭納爾城內一點戰爭痕跡都沒有。

  不過，從戰爭結束後，即便是花了四年多時間而非一年多，就徹底讓聖地城擺脫了亡靈戰爭的影響，教會的重建效率，依舊高得讓萊昂佩服。

  伊妮絲陷入了短暫的沉吟，秀眉輕蹙，顯露出有些超出她預料的苦惱之色：「如果我們真的被那些叛國術士的魔法，從那一晚送到了三年以後，豈不是意味著，我和你已經在他人眼裡失蹤了整整三年？」

  「我想的確如此，不過，更準確的說，那魔法並非梅特等術士們的手筆，他們沒有這個能耐，那晚我試圖激活的法術儀式，是本就藏在王宮中的古代魔法。」萊昂解釋道。

  「古代魔法？看來，我父王得位這十幾年來，仍沒有完全發現王宮中的所有秘密。」伊妮絲嘆道。

  她再盯著似乎依舊鎮定的萊昂，感慨中露出淡淡苦笑：「三年時間只是，你我消失了這麼久，不曉得三年前的那晚，術士們的宮變陰謀有沒有得逞，我怕咱們失蹤這些年已經有很多事都脫離掌控了說來，遭遇了這麼匪夷所思的離奇事情，真佩服你，居然還能保持這麼冷靜的表情。」

  萊昂出言寬慰道：「畢竟事已至此，我懊惱也沒用了，但看眼下的情況，那晚不管出了多大差錯，我應該還是啟動了那古代魔法才對，就梅特此前得意洋洋嘲笑我的模樣，這絕對出乎他們的意料，所以說不定那晚入侵王宮的術士們，也都被這魔法劇烈的爆炸給波及到了呢。」

  他儘量樂觀的笑了笑道：「沒準，那些闖入王宮的術士們也和我倆一樣，被炸到了多年之後，這樣的話，不管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都徹底失敗了。」

  當然，萊昂並未對伊妮絲言明，真正讓自己很快冷靜下來的原因，是他早已有過一次，從地球上好端端來到這個世界的離奇「穿越」經歷。

  比起橫跨兩個位面時空的靈魂穿越之旅，仔細想想，如今被神秘的強大魔法炸到本世界的三年以後，儘管離奇，但也不算是啥特別難接受的事情了。

  僅僅是被「緋紅」三年而已，又不是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這已是最大的幸運。

  唯一讓他心裡泛起擔心的，只有奧莉薇婭、阿澤瑞恩、洛哈克、考維斯等親朋好友們在這三年裡的安危

  不過，領地也不是離了自己一個人就不能轉。

  大量財富和土地支持下，文有阿澤瑞恩總管全局，武有奧莉薇婭、洛哈克、布萊恩大叔等一眾阿瓦隆騎士保衛家園。

  幾乎沒有遭受戰爭之難的阿瓦隆領遭遇危機時，在騎士團帶領下，原地起征數千人的軍隊抵禦外敵，完全不是問題。

  加上身為聖戰聯盟的一員，索博尼茨領代領聯盟事務的伊文男爵等聖戰軍領主，更不會坐視阿瓦隆的安全問題。

  真出了事，近萬經歷過亡靈之災的聖戰軍將士，無需半月就能集結完畢支援阿瓦隆領。

  自己的領地不說固若金湯，但若沒有幾萬精銳大軍從南北同時圍攻，想輕易撼動阿瓦隆堡的安危，可不是個簡單的事。

  哪怕最不濟，阿瓦隆堡也早有面對極端危機的預案，可以撤往索博尼茨領的飛地。

  真去了人丁稀少的索博尼茨領，敵人的軍隊想要長途進軍，不光要面對聖戰聯盟，還得面對在無民可掠的堪塔達爾東部如何補給的嚴峻考驗，活人的士兵可比不了不吃不喝的亡靈大軍。

  當然，心中雖對阿瓦隆的安全有底，可一想到，整整三年多時間，奧莉薇婭都找不到自己的蹤跡，萊昂稍微一想妻子經歷的傷心和痛苦，便不由的揪心般暗自急切。

  他對伊妮絲當即問道：「殿下，在羅蘭納爾城休息一晚足夠嗎？我想儘快帶你返回奧蘭德。」

  伊妮絲頷首，放下手裡把玩的木鞘小刀輕輕微笑：「不必顧忌，只要你修養好就行，我習慣了行軍，沒那麼嬌氣，隨時可以跟你啟程。」

  「嗯，那我們待會就去市場上買兩匹馬，明日一早就出發。」萊昂心裡估計，兩匹成色一般的代步騎乘馬，五六枚瑟瑞安金幣就足夠了，手上剩下的錢足夠兩人的旅途。

  再說，羅蘭納爾城距離索博尼茨領不過區區一百幾十公里，其實只要能回到聖戰聯盟的地盤，自己和伊妮絲憑藉「刷臉」，就能在聯盟領主們的護送下暢通無阻的安全歸國。

  定下了行程，兩人都不是拖沓之人，當即起身離開旅館，問得外城區賣馬的市場所在。

  找到了馬商，萊昂在馬圈裡左挑右選，上下檢查避免遭遇奸商。

  但好在擔心是多餘的，這批馬匹，雖遠遠比不上昂貴神俊的高級烏利亞戰馬，但看起來也足稱得上健康有力。

  馬販子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脯保證：「請您放一百個心吧，閣下，這是奧克羅西亞王領來的好馬，個頂個的壯實，我這絕對保您買不到任何一匹劣馬！」

  萊昂點了點頭，檢查了馬齒和馬蹄，不動聲色的以魔力感知，探查每匹馬獸體內的魔素循環和內臟健康，無所謂外觀，他從較為便宜的代步馬里，選了兩匹體能潛力和耐力最好的，便直接付錢。

  馬販子接過份量十足的金幣，驗明真偽和份量，不禁喜笑顏開。

  遇到大方懂行，還不囉里吧嗦砍價還價的客人，這買賣做得就是舒心。

  「閣下真不牽行幾圈，看看它們的步態嗎？您如此爽快，我就是讓您試騎幾圈確認也無妨。」馬販子笑呵呵的熱情提議道。

  「不必了，我知道這兩匹馬物有所值。」萊昂搖頭，利用治療法術的生靈檢查術式在馬匹體內溜過一圈後，現在他比馬販子本人，更了解這兩匹馬的狀態。

  「啊哈~真難得遇到像您這樣好說話的客人，契約的文書費您就不用出了，這點零頭就當交個朋友，歡迎閣下以後缺馬時還來找在下。」馬販子爽快道。

  他很快讓手下馬夫找來市集書記員，雙方登記，迅速完成了能夠證明馬匹「非盜搶所獲」的買賣契約。

  馬販子一路將牽馬的萊昂兩人送到門口，都還不忘有心提醒：「聖陽在上，三日觀察期內，若您發現馬匹有新傷以外的問題，記得隨時來找我，在下保證負責。」

  萊昂點點頭，不由感慨這羅蘭納爾地區的馬商，也不知是不是社會環境原因還是其他，倒是比科索斯郡的奸商，待客熱情周到多了。

  和伊妮絲牽著馬匹，轉身就要離去，可剛走出去不遠，萊昂耳朵微動，突然步伐一僵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望向返身走回馬圈的商人，優秀的武人聽覺，聽到了對方細微的自語呢喃：

  「真是托阿澤瑞恩陛下洪福，王領草場重新開放，這生意越來越好做了」

  萊昂抬手扣了扣耳朵，懷疑自個兒是不是幻聽了？

  伊妮絲並沒有那麼非凡的聽力，只是側目不明所以的瞧見對方頓足不前。

  萊昂攢緊眉頭，放下韁繩，轉身快步跑回馬販子背後，拍住對方肩膀。

  「你剛剛說什麼？托哪位陛下的洪福？」

  馬販子被拍得嚇了一跳，臉上有些詫異的回頭。

  「什什麼什麼哪位陛下？」

  「你剛剛說的那位陛下，他叫什麼？」萊昂皺眉急切的問道。

  說罷怕是重名，萊昂又連忙補充道：「恕我旅居奧蘭德已久，孤陋寡聞，請問當今瑟瑞安的國王陛下姓什麼？叫什麼？！」

  馬販子被面前這客人突然間的激烈奇怪反應鬧的滿肚子問號。

  但他還是回答了眾所周知的常識問題。

  「當今的國王陛下當然叫『阿澤瑞恩·弗拉雷爾·奧克羅西亞』啊。」

  馬販子說完，上下打量對方，驚訝道：「您連這個都不知道？我看，您有好些年都沒回過瑟瑞安了吧？」

  伊妮絲在一旁也聽清了二人的對話，漂亮的眸子愕然的忽扇間眨了眨。

  「阿澤瑞恩·弗拉雷爾？阿澤瑞恩爵士？——國王？」

  身為萊昂的盟友，少女清晰的記得萊昂勢力旗下每一位核心成員的姓名，當然認識萊昂身邊那位，備受其信賴的副手。

  那聽聞，當初和萊昂一起逃亡到奧蘭德，獲封荊棘花騎士的年輕人，居然在短短三年後，成為了瑟瑞安的君王？？

  伊妮絲小嘴微微張，她已經記不得跟在萊昂身邊，今天是第幾次感到匪夷所思了。

  然而當聽到萊昂向馬販子進一步詢問後，她的眼神更加不解。

  一直到回了旅店，萊昂都仍未從剛剛了解到的情況里回過神。

  彎腰坐在伊妮絲房間裡的椅子上，他雙手合十輕點手背努力的編織如今獲悉的所有信息。

  但越是思考，萊昂就越是有種背脊發涼的莫名寒意。

  他發現自己先前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房間裡的氣氛在二人無言的思忖中顯得有些沉默，直到伊妮絲主動開口打破了寂靜。

  「那馬商說那位阿澤瑞恩陛下，加冕迄今，已經登基了近五年可是」

  小公主坐在床邊望向萊昂，所得到的信息產生的矛盾之處，讓她無比困惑。

  萊昂閉目，他知道伊妮絲此刻想不明白什麼：「如今是聖陽曆866年，也就是奧蘭德歷678年。

  那麼從現在往前倒的五年前，即是奧蘭德歷673年。

  而那一年的年初，我和阿澤瑞恩、洛哈克，應該才剛逃到奧蘭德，成為法羅里斯家的騎士不久。」

  剩下的，他都不用再說了，噩夢森林的類靈地場消散、荊棘花家族復興、奧蘭德南征、烏薩托大戰、亡靈魔禍、羅蘭納爾之戰

  那一年發生了許多大事。

  但唯獨沒有也絕不可能有，阿澤瑞恩登基加冕為瑟瑞安國王這件事。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