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們會求我們回來的
許情哈哈大笑：「坎城電影節求你去，你是在做夢吧！」
方致遠淡淡一笑：「對你來說，坎城是聖殿，是了不得的地方，對我來說，坎城就是個賣電影的地方，沒什麼了不起。事實上，只要你夠牛逼，坎城真的會求你去。比如坎城電影節總監雅各布，為了求科波拉的《現代啟示錄》去坎城，面對科波拉開出的各種離譜條件，全部接受，而且把金棕櫚給了他。」
現在資訊不發達，國內對國外電影軼事知道的不多。
北電師生連坎城藝術總監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請科波拉的事。
現在他們聽到雅各布為了請科波拉到坎城答應了他的各種離譜條件，還是金棕櫚給了他，都愣住了，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心中坎城的高冷形象。
方致遠繼續往下講：「再比如伍迪艾倫，從1979年，雅各布就邀請他去坎城，但一直被拒絕。雅各布曾經邀請史匹柏的《ET外星人》參加主競賽單元，結果被片方拒絕，但在雅各布努力下，最終說服片方，讓《ET》成為閉幕影片。」
方致遠給出結論：「只要足夠牛逼，坎城就是會求你去！」
現場一片沉默，眾人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就在這時，王全安站起來嘲諷道：「你覺得《目中無人》能跟《現代啟示錄》比，還是能跟《ET外星人》比，又或者你覺得自己能跟伍迪艾倫相比？你說的都是大師級導演，坎城自然能禮賢下士，求他們去坎城！但坎城憑什麼求你去？」
方致遠淡淡一笑：「你看過科波拉他們的處女作嗎？」
王全安支支吾吾地道：「沒看過，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方致遠面不改色地道：「除了史匹柏的《橫衝直撞大逃亡》質量稍強，其他兩位的處女作都不怎麼樣，甚至很糟糕，完全比不上《目中無人》。他們都能成大師、成大導演，你們憑什麼斷定我們未來不會成為大師？」
一個留著長發，看起來頗有藝術家范的學生站起來，指著方致遠罵道：「你竟然覺得《目中無人》比三位大導演的處女作強，我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現場的北電師生本來就對方致遠的言行很是不滿，在心裡大罵他狂妄，現在聽到有同學站起來大罵方致遠不要臉，都覺得特別暢快，簡直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現場頓時掌聲和叫好聲響成一片。
許情也拍手叫好：「就是，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方致遠這次過來，早就做好了噴人的準備。
別人都指著自己鼻子罵了，他自然不會客氣。
當即回敬道：「能說出這番話來，說明你很無知！知道科波拉的處女作是哪部電影嗎？是在羅傑科曼公司拍的B級片，羅傑科曼公司的電影以劣質和粗糙聞名，就是大眾和影評人口中的爛片，《目中無人》比它強有什麼稀奇的！」
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非常鄙視好萊塢，以歐洲電影為尊敬，對美國電影了解十分有限，根本不知道羅傑科曼這個B級片之王，更不知道科波拉的導演處女作是什麼水準。
他們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北電學生中也有聰明人：「科波拉他們三個的處女作質量確實很一般，但他們沒有在電影中放棄藝術追求，很多地方都有未來電影的影子，而《目中無人》完全看不到這些，就憑你們也想成為大師，簡直是痴人說夢！」
方致遠看了看說話的男生，又看了看現場的北電師生：「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說話比較難聽，你們口中的藝術大師在我眼裡一錢不值，除了在小圈子自嗨，根本沒有多少價值，我根本不屑成什麼狗屁藝術大師！」
現場又是嘩的一聲，在場師生都覺得方致遠簡直瘋了。
那男生嘲笑道：「大師們一錢不值？真是無知者無畏！」
「我無知？那我問你，知道什麼叫文化例外原則嗎？」
「不知道，這跟電影藝術有什麼關係？」
「文化例外這個概念是法國最幾年提出來的，現在不是講自由貿易嘛，但法國人堅決反對把文化商品納入自由貿易的範疇，他們提出其他商品可以自由進入法國，但文化商品是例外，為了保護法國文化，必須對美國文化產品進行限制。
為什麼法國要搞文化例外原則？原因很簡單，法國電影，法國音樂，以及其他文化產品被美國打得落花流水，法國年輕人瘋狂追捧美國文化。好萊塢電影占據了法國80%的市場。法國人打不贏，就只能搞文化例外原則，對好萊塢電影進行限制。
歐洲有很多電影大師，法國大師尤其多，可當好萊塢的艦船大炮打進國門，將這些國家變成傾銷地的時候，大師們能抵禦好萊塢入侵嗎？能捍衛本國文化嗎？除了閉門自嗨，除了大罵好萊塢是垃圾，他們還能幹什麼？」
方致遠知道不可能罵醒北電師生，更不可能改變他們的理念。
之所以對以藝術為尊的理念猛烈開噴，是想把管滸拖下水。
讓管滸就沒法在文藝圈混，老老實實地跟著自己拍商業片。
此刻方致遠越罵越爽，將多淤積在心中的不滿都發泄出來。
「你們和你們口中的大師，跟清朝末年那些將西方技術視為奇技淫巧的傻缺有什麼區別？清末的傻缺看不起西方技術，導致國門被堅船利炮打開，而你們眼中的狗屁大師看不上好萊塢，結果被打破國門，淪為美國的文化殖民地！」
方致遠仰頭大笑：「而你們卻將這些貨色視為偶像，說你們白痴都是輕的！你們就是一群現代孔乙己，不知道天有多寬，世界有多大，整天研究茴字的四種寫法，卻自詡藝術，自以為高明，實際上是跳樑小丑，可笑至極！」
現場北電的師生都被方致遠罵懵了。
從1978年開始，到北電放映和交流的劇組很多，從來只有北電師生指著電影主創罵，沒想到這次倒反天罡，被電影主創指著鼻子罵，被說成了現代孔乙己。
北電學生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是未來藝術家。
何曾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何曾受過此等屈辱。
他們被方致遠的言論徹底激怒，簡直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
一個男生站起來，指著方致遠破口大罵：「北電不歡迎你這種不尊重大師，不尊重藝術的傻缺！這裡不是你這種人來的地方！滾出去！馬上滾出去！」
此言得到現場無數學生的響應，他們跟大喊。
「滾出去！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
「……」
管滸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他感覺自己坐在火山口，一不小心就會被噴薄而出的火焰吞沒。
方致遠沒有覺得難堪，更沒有被嚇到，反而仰天大笑：「孔乙己們說不過，就只能叫別人滾蛋！現在電影學院的學生太弱了，簡直不堪一擊啊！」
北電學生更加憤怒，喊聲變成咆哮：「滾出去！滾出去！」
方致遠提高嗓門道：「好好好！我們滿足孔乙己們的要求，現在就滾！你們就繼續關起門研究茴字的四種寫法！不過現實會教育你們這些孔乙己，讓你們知道自己有多傻缺！將來北電會求我們回來，就像雅各布求科波拉去坎城！」
說完這話，方致遠拉著管滸往放映廳外面走。
四周的學生以更加猛烈的姿態對他們進行抨擊：「你們滿身銅臭味，放棄了藝術家的尊嚴，簡直是電影學院之恥！以後不要回來了，更不要說你們是電影學院畢業的，我們丟不起這個人！」
「賺錢就那麼重要？你們作為藝術家的追求在哪裡？」
「趕緊滾吧，帶著你們的垃圾電影滾！電影學院不歡迎你們！」
「帶著你的垃圾商業片滾吧！你們就是電影學院的恥辱！」
「……」
四周的攻擊和謾罵讓管滸十分難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致遠卻無比開心，自己把北電師生罵得太狠，他們肯定恨死自己和管滸了，只要這事傳開，那管滸就沒法在文藝圈混了，只能跟著自己老老實實拍商業片。
管滸啊管滸，你以後就跟著老夫在商業片領域揚名立萬吧！
方致遠見管滸低著頭，不敢面對四周的攻擊和謾罵，鼓勵道：「小滸，把頭抬起來！我們沒有錯，歷史會證明我們是對的！我們應該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管滸重重地「嗯」了一聲，抬起頭，昂首挺胸往外面走。
許情望著方致遠的背影，神情有些複雜。
按道理來說，看到方致遠被圍攻，最終灰溜溜的離開，應該出了一口惡氣才對。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方致遠那帶著幾分落寞的背影，她心裡竟然有些難受。
方致遠和管滸來到放映室，拿起《目中無人》拷貝往校外走。
走出北電校門，街上燈火通明，街對面的元大都遺址公園裡鮮花盛開，柳樹的枝葉隨風飄舞，仿佛北電的姑娘們輕輕扭動著曼妙的身姿，一派草長鶯飛的景象。
管滸微微嘆了口氣：「致遠哥，對不起，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方致遠拍了拍管滸的肩膀，安慰道：「沒什麼對不起的，來之前我就做好挨罵的準備，只是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過分，不得不拍案而起！我已經把話放出去了，接下來我們要好好努力，把電影拍好，等著他們求咱們回去！」
管滸重重點點頭：「總有一天，他們會求咱們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