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浪跡天涯

  第402章 浪跡天涯

  八月中旬,蕭硯抵達鳳翔,先是再度受降了蜀國北面行營都部署王宗侃,復而勒令數萬蜀軍遣散回鄉,只保留一部精銳計約兩萬人的規模,從此打散編入大梁禁軍,一併連同其家眷遷往汴梁。

  再然後,就是檢閱定霸都,大發賞錢。蜀國的繳獲還在長江上,一時半會用不上,好在洛陽在戰前就籌措了一批財貨用以蕭大帥揮霍,這場戰事實則沒有花費多少錢,於是蕭硯財大氣粗,連同舊蜀降軍、鳳翔岐軍一併犒賞,當然定霸都得到賞賜的豐厚程度是令人咋舌的。

  蜀國軍力被抽調一空,精銳盡數發往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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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溫多年來一直想要削減藩鎮實力,壯大中樞力量,起先組建廳子都、落雁都等精銳親軍,用以壓制地方藩鎮,並試圖在直轄地區設刺史管理民政,另派節度使掌軍,但實際上仍依賴武將兼領,未能打破中唐以來藩鎮軍政合一的傳統。

  且最為關鍵的一點便是,朱溫雖在河南推行營田制,募民墾荒以增稅賦,但戰亂頻繁導致成效極為有限。且江淮漕運被吳國阻斷後,朝廷財政依賴只能依靠河南,多年來又無力有效整合河北、河東資源,導致長期與燕、晉、岐、吳、蜀等割據地方多線作戰,不得不放權給地方,讓地方節度自募鎮兵,保持財政軍權半獨立。

  所以朱溫多年的削藩,實際上僅僅只是依靠軍事威懾與權術控御壓制地方,未能改革藩鎮根基,並在事實上對地方節度進行了妥協,迫於財政壓力,禁軍並不能大規模進行擴張,更無能力蓄養地方鎮兵,所以只要忠於朱溫的地方親信將領死後,由於具備半獨立式的軍政權力,這種所謂削藩,很快就會變得名不副實,迅速失控。

  蕭硯需要做的,正是終結這一現象。

  中原四戰之地,多年來戰爭一刻不休,在蕭硯沒有入仕梁朝前,大梁看似雄震天下,實則早就因戰亂頻繁,導致人口流失尤為嚴重,南方政權反而因為相對穩定,人口密度還要更高一些。

  前些年梁朝最鼎盛的時候,登記在冊的戶籍也不足百萬戶,但僅僅依靠河南、山東、淮北等地諸州,就養了五六萬禁軍,不下二十萬鎮兵,禁軍甚至完全不事生產全靠國庫供養,財政怎麼可能好的起來。

  開疆擴土,不僅僅是減少外戰壓力,更是擴大生產規模的必要手段,眼下地盤大了、人口多了,只要不盲目擴軍,縱使賦稅減半,但朝廷屯有積蓄,財政也有充裕的地方。

  抽調地方精銳入中央,並由中央派遣駐軍進行輪戍,這便是蕭硯的第一步,蜀國實在給他節省了很漫長的步驟,手握滅國之功,其後蕭硯重整禁軍進行改革,便會順利很多。

  岐國的原本兵馬會用來防備朔方二鎮與晉國,暫時只會微調,對於蜀國,蕭硯可就不會客氣,舊蜀地方鎮兵全部解散,只保留基本的州縣駐軍,精銳連同財貨更是直接被全部押解運送汴梁,有了龐大的財政補充,他今後便有充足財源來瓦解其他地方的藩鎮勢力,而用來擴大中央禁軍。


  不過道阻且長,這些事都需要從長計議,蕭硯並不急於一時。他在鳳翔檢閱完定霸都後,又一併接受了岐國君臣的歸附,後由天策府長史韓延徽作為媒人,與「岐王」商量聯姻事宜。

  這些事做完,蕭硯才真正班師回朝,帶著兩萬蜀國兵馬及定霸都,還有駐留在長安的幾部侍衛親軍浩浩蕩蕩回返汴京。戰事徹底結束後,朝廷也已從長安回到了東都汴京。

  按照起初的計劃,蕭硯本來就是要先將姬如雪接走,這姑娘卻一心要留在鳳翔等著與女帝一併到汴梁。

  蕭硯哪裡肯依她,直接把姬如雪強行擄上了自己的馬車,唯一遺憾的是,不知是不是女帝不好意思還是有其他原因,她一直都是用岐王的身份與他相處,中間也未曾與他單獨見面過。

  好吧,按照這個時候的禮節,男女雙方在成親前確實不宜私會,雖說兩邊都不會存在悔婚的可能。

  婚期暫時未定,不過理當也會很快,梁朝各地的勸進表都已送到朝廷,等蕭硯就封秦王,大婚便會同步進行,他本人則要再走一趟鳳翔將女帝接回去,這兩件事都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大事。

  在洛陽停駐了兩日,蕭硯接受了河南府包括魏王張全義及眾多官員的賀拜,並提拔了一些在戰事中表現良好的官員,同時表示會加封張全義為太師。

  張全義在平滅楊師厚一事上表現的很不錯,作為蕭硯的內應很是引誘了一大批內部反對勢力上鉤,前後也不遺餘力的配合蕭硯行事,蕭硯自然對其很滿意。

  張全義很是恭敬,順勢就用年老為藉口辭去河南尹,表示想去東都頤養天年,蕭硯卻並未允准,張全義這些年在河南府幹的很好,有「再造都畿」之功,這種擅長發展生產的人才,蕭硯巴不得他能再干三十年。

  於是張全義退而求其次,請調時任河南府衙內指揮使的次子張繼祚入京輔佐蕭硯,蕭硯欣然接受,當場就任命張繼祚為天策府祭酒,然後才帶著班師大軍繼續從洛陽啟程。

  因為打了勝仗,大家都歸途心切,速度倒是不慢。八月下旬,各軍到達汴京,時值炎炎夏日氣溫很高,但擁擠的人群喧囂異常,熱烈的溫度更高。

  蕭硯這次功勞特別大,雖說俘獲並未一起抵達,但押解財貨的歸德軍已經在江陵上岸,光列清單的官吏就需要上千人,傳回汴京何止轟動。朝中官員由敬翔帶領著迎接到了十里地外,還有禁軍家眷,也是興高采烈。

  畢竟很多人還是頭一回看見,在外打仗反而人越打越多、滿載而歸的。

  「敬相,別來無恙否。」

  蕭硯簡單回應了一些官員的賀拜,唯獨讓人牽來一匹馬,讓敬翔與他同行騎馬回去。

  「上將軍攻滅川蜀,收服岐國,秦川得歸中原,老夫與同僚們高興也來不及。」敬翔看起來比起蕭硯當年初次見他時老了很多,不過精神很不錯,整個人也比當初兵變時更神采奕奕,對蕭硯撫須笑道:「就在昨日,張尚書還在給老夫講,說上將軍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他看著俘獲名單,夜裡激動的整宿都睡不著覺。」


  蕭硯笑笑,回頭看了下,果然看見臣僚中戶部尚書張文蔚頂著斗大的兩個黑眼圈,不過看起來確實很亢奮。

  他騎著馬,回顧道旁,全是熱情的百姓,最激動的那些人多半是禁軍將士的家眷,前幾個月,蕭硯就已讓人把定霸都的家眷遷往汴梁,所以人群中這種歡喜的人很多,畢竟定霸都全軍都得到了很豐厚的賞賜。

  「傷亡的將士一定要不遺漏的登名造冊,每個人都要額外給予撫恤。」蕭硯看了一陣,突然轉頭對身後的韓延徽與一眾天策府屬官說道。

  混跡在屬官中的李珽由衷道:「大王體恤將士,戰死的將士自然願意為大王血染沙場,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戰死了,也能換回大筆錢財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還有大王替他們庇護家眷。」

  敬翔撫須不語,他早就知道蕭硯在軍中的威望尤其高。

  大軍並不全部進城,譬如舊蜀降軍就要先行安排在城外軍營中,馬軍也要先去軍營交付戰馬,然後就可以自行解散休整。至於其他不用負責馬匹的士卒,有些人在路上發現自己的親人,也是允許提前離隊的。

  只有群臣與親衛軍簇擁著蕭硯和大將們入城,行至門樓下時,早就有百姓看見了蕭硯,一年前蕭硯率領河北兵馬班師汴京,許多人都對他的形象記憶深刻,這會守在城牆上下的禁軍也譁然起來,有人嚷嚷道:「那就是宋王!」

  登時間,就有數不清的人在激動的大喊:「宋王戰無不勝,大梁軍神!!」「萬歲!」

  許多百姓都瞪圓了眼睛踮著腳翹首,人潮很激昂,畢竟在天策府刻意的宣揚下,大多數人都知道是宋王減免了半數賦稅。

  一些未曾參戰的禁軍將士同樣很激動。這世道,上位者只可能是武將出身,懂戰陣知兵事,這樣將士們在下面死戰才能得到賞識,大伙兒也才有盼頭。如果居住深宮的人不知兵,或者是個文弱者、小孩兒,將士們自然不可能服從,因為他們認為自己在前面賣命沒人知道,全靠文官嘴皮子,當然不服。

  上位者光有錢懂權術還不行,還必須能打,武夫只服從戰陣上的強者!不然就改朝換代。

  於是就有好些戍守都城的禁軍將領在大聲狂喊:「大王把我們調到定霸都吧,歸德軍也成!我們想跟您出去建功立業……」

  在隊列中間,王建悄悄讓內宦給他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頭洶湧的人群,臉色沉重。他從沒想過一個兵變上位的蕭硯,居然能在中原都城如此得人心……

  大小徐妃同樣在旁邊順著那一角往外看,小徐妃臉都白了,她從未看見過如此瘋狂的百姓與將士。果然,比起蜀中來,中原王朝明顯更加暴力,更崇尚武力。

  大徐妃倒是一直在黯然神傷,她並未有心思顧忌眼前的景象,這景象當然讓人震撼,蕭硯愈得人心,說明他的地位就愈加穩固。不過她當下想的卻是她們這輛馬車還要前面一些的車輛中的人物,那個看起來年齡顯然還未達到二十歲的清冷少女。


  不久前在洛陽,蕭硯宴請群臣,她們和王建自然一同受邀,但當時坐在蕭硯身旁的,就是那個少女,甚至就連一直被她討好的千烏都只能坐在少女旁邊。

  地位高低,可見一斑。

  大徐妃有些害怕,她認為一個小姑娘應當不會特別大方,如果自己在南鄭引誘蕭硯的事情被她發現,惹得那少女不高興,依照蕭硯對那少女的表現來看,恐怕自己不過只是那少女一句話的事。

  「愛妃……」

  王建這時候回頭發現了大徐妃的異樣,便沉聲道:「不必害怕,我雖是亡國之君,可蜀地入梁為官者甚多,他們一時半會應當不敢拿我怎麼樣,我一定護你們周全。」

  大徐妃勉強笑了笑,沒有應聲。

  王建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在說大話,只看外界的情形,蕭硯取代朱氏或許只是時間問題,何論染指他兩個妃子。

  等入了皇城,王建一行蜀國皇室成員暫時被人帶去別處安排,而蕭硯也並未去皇宮拜見朱氏父子,徑直回了王府。

  送走了敬翔等一應臣僚,蕭硯在天策府召見屬官議事,沒一會韓延徽便帶著大傢伙進來了,並呈上了兩張奏章紙:「稟大王,今日之前送到天策府的表文,仆已閱畢。此乃這一月來寫勸進表的名單,按各衙署、藩鎮所屬,記錄在案,朱氏皇室成員則在末尾。」

  「這是南面各路諸侯的賀表,除卻吳國沒有上表外,楚國馬殷、吳越國錢鏐、閩國王申知、南平國劉隱、雲南國(饒疆)蚩離,俱都上表恭賀大王平定秦川,並表示臣服中原云云……」

  天策府成員日益壯大,之前投效來的李珽和鄭鈺、後面的張繼祚與蜀國一些有才能的人都在天策府領了差遣,張繼祚雖並無太大才能,但他也並非庸人,還是張全義表忠心的質子,蕭硯自然願意信任他。

  新投進來的人自不會隨便插話,可能還需適應一段時間,都老老實實坐著不說話,而李珽卻在蕭硯細看名單時徑直道:「吳國之前不臣朝廷,現在居然還不服大王,但迫於大王威勢,恐會與晉國暗中勾連……」

  韓延徽則沉聲道:「其餘諸國上貢的東西都很顯誠意,楚國卻很是馬虎。」

  「意料之中。」蕭硯頭也不抬的回應道:「馬殷與我有仇,半年前中原內亂時就有些蠢蠢欲動,而今捏著鼻子表示臣服,怎可能真心實意。」

  鄭鈺便指出梁朝哪些人沒寫勸進表,值得一提的是,皇室成員譬如朱溫的兄弟親族等等全都寫了。

  李珽遂獻策道:「大王可先將這些人記下,等過段時間,將他們從地方召入京城,若有不動身者,則按大不敬的名義……」

  商量了一些重要的事,蕭硯終於回返內宅,但還沒去尋姬如雪,就見巴戈從裡面而來,扭扭捏捏的給他通風報信,說降臣正在收拾她的小包包,準備浪跡天涯去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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