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所謂天道(中)

  第279章 所謂天道(中)

  尤川拿取避毒珠回到客棧後不久,簋市子內就開始大肆尋人,一隊隊護衛到處都是,仿佛要將整個簋市子搜個底朝天一般。

  蚩夢格外緊張,生怕護衛會搜到這裡來,卻偏偏要做出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叉著腰站在門口,手中捏著那塊聖女令,只想著若真的有人來搜,她大不了把身份抖出去,看那筱翁能把她怎麼樣!

  對此,蕭硯頗為平靜,並且誇了尤川好大一通,說尤川起碼給他們節省了好幾日的時間。不過他沒有同意尤川要一起馬上離開此地的想法,提議就在這裡把除夕過了再趕路。

  好在直到夜裡,風波都沒有殃及到客棧來,只是暫時封鎖住了出口而已。蚩夢雖然有些怪尤川為何不拿到避毒珠後立刻溜之大吉,但仍然難得的誇了尤川幾句,還不停的詢問尤川拿取避毒珠前後的細節,用以確定沒有被下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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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夢這番表現,也算是看在尤川這麼賣命的份上,多多少少有些願意對其冰釋前嫌了。

  但不知為何,她反而又對蕭硯開始崇拜了起來,先是說蕭硯聰明,提前預知了簋市子會封鎖出口,盯緊這時候離開簋市子的人,後又講蕭硯臨危不亂,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心留下來吃年夜飯,是她認識的人裡面最厲害的一個人,能救她老爸的,也只有蕭硯了!

  這番話聽的尤川臉色古怪,避毒珠被偷,簋市子封鎖出口這種事,在場四人恐怕除了蚩夢誰都認為是個常識吧?

  且眼下出口也封鎖住了,外頭又有護衛搜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除了能留在房間裡吃年夜飯,還能如何?

  也只有蚩夢會把這些事當成什麼不得了的謀劃來看了。

  不過這種想法尤川當然只能藏在心裏面,在蚩夢面前他是半點不敢講的,一路來更像個悶葫蘆,出入都戴著兜帽,膚色也在月前的逃亡中曬的發黑,若非身形修長,氣質出眾,扔在簋市子這遍地都是神秘裝扮的地方,看起來還真是落魄。

  對蚩夢的崇拜,蕭硯並未迴避,反而只是樂呵呵的認下,半點嚴肅樣子都沒有,看的姬如雪直翻白眼,若非知道蕭硯的性格就是這樣,對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相處方法,她還真要以為這廝是被哪個不要臉皮的人奪舍了。

  風波沒有殃及客棧,給四人準備的年夜自然是完美無缺,據說因為好些夥計被放了回去過年,這桌嬈疆特色菜餚,還是掌柜親自下廚做的,畢竟按照往年的經驗,除夕這種時候還留在客棧里的,要麼無親無友,要麼是孤身一人遊歷在外,還真沒有人要準備這麼一大桌年夜飯。

  四個人,起碼備出了十個人的規格。

  蕭硯一聽如此,便索性花錢讓掌柜再準備了幾桌酒席,客棧內若是有人不介意,大可隨便來用食,若是不好意思,打包回房亦可。

  直到這個時候,掌柜才終於知道這幾日住在客棧里的豪客居然是個中原人,但在蕭硯大方的豪擲之下,他反而不好計較,遂應下了此事,只是說不要蕭硯的錢。

  當時掌柜頗為豪氣的拍著胸口,對著四人道:「嬈疆人,自有嬈疆人宴請!」

  當夜,願意共用年夜飯的人居然不少,當然不給掌柜面子的人自然也有,只是沒人在意罷了,二三十人圍聚在大堂里,熱熱鬧鬧,起先互相還頗有些生疏,但幾杯酒下肚,氣氛便轟然高漲起來,大家都是江湖人,在這種日子裡流落在他鄉,都有不為人知的苦衷,都是同病相憐的人,有什麼架子好擺的,一時便活絡了起來。

  期間,還有不少人跑來給蕭硯四人敬酒,因為他們在掌柜那裡聽到的說法,這一頓不錯的年夜飯是蕭硯宴請的他們,怎麼說也算是個一飯之交了,尤其是在這種特別的日子裡,便格外讓人吃這套。

  便就算是聽掌柜隱晦的提醒,說蕭硯四人似乎並不全是嬈疆人,他們也不以為意,不僅沒人計較這一點,且只是敬酒,喝杯酒就走,絕不打擾。

  蚩夢被這股氣氛烘托的大為高興,且終於在蕭硯和姬如雪二人有了一點自信。

  這才是嬈疆,這才是嬈民!

  俠氣、熱情、講規矩!

  毒王八手底下那群人,就是敗壞嬈疆名聲的!

  尤川則有些不解,一直暗暗觀察著蕭硯。他就算沒有把簋市子當作什麼危險的地方,但也認為蕭硯這個行為太過招搖了些。

  這客棧能留在簋市子不倒,不可能和筱翁沒關係。蕭硯是中原人的消息一經暴露,筱翁定然第一個知曉,加上又出了避毒珠被盜這件事,任何外地人都會在簋市子變得可疑。


  蕭硯,真的不怕嗎?

  尤川沒辦法觀察出什麼東西,遂只是喝完悶酒,早早就回房休息。

  蚩夢不以為意,有尤川沒尤川一個樣,小鍋鍋和小姐姐比他好相處多了,這短短一個多月,可是她在蠱王生病後最為快樂的一段時間。

  一起除屍怪救寨子,一起趕路去萬毒窟,一起吃飯,一起說笑,小鍋鍋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玩樂起來也沒有半點包袱,小姐姐這麼嚴肅的一個人,也常常在趕路途中樂不可支,和尋常小姑娘樣追著小鍋鍋打罵。

  若是沒有毒王八,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真想一輩子都跟著他們兩個遊山玩水。

  那樣就好了。

  蚩夢撐著臉頰,想著想著,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姬如雪看了看蕭硯,後者遂訝然了下,發笑道:「這是我的房間。」

  姬如雪不答,雙手環胸,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行吧,君子一回。」

  蕭硯笑著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人,還不忘回頭詢問:「你們房中沒有什麼我不能見的東西吧?」

  「那就別看!」姬如雪白了他一眼,臉頰卻有些紅。

  蕭硯灑笑一聲,準備關上房門。

  姬如雪卻仍然站在房門口堵住,欲言又止的樣子。

  「嗯?還有什麼事?」蕭硯盯著她的眼睛詢問。

  姬如雪沒敢看他,移開了目光,然後聲音細如蚊鳴:「過了今天,我……虛歲十八了。」

  說完這句話,她故作清冷的臉頰一瞬間紅到了脖頸,甚至沒看蕭硯的反應,就一把關上了房門,動作不輕,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蕭硯獨自留在門外,面色古怪。

  姬如雪的膽子很大,從來都不小,在什麼事上都有自己的主見,與他相處了兩年後,性格也變得比以往更大方,往常就算是表達愛意,也很少露出這種羞澀的模樣。

  莫非是有蚩夢在的原因?

  蕭硯思索了片刻,才突然想起姬如雪說的話。

  等等,什麼叫做虛歲十八?

  蕭硯笑了笑,負手離開此處,卻並不馬上回房,而是撐在欄杆上,看著大堂里已經開始逐漸散場的人群。

  下面自然也有人看見了他,遂舉起還未喝完的酒,遙遙示意。

  蕭硯對其笑著點頭,然後目光放遠,看向簋市子的方向。

  果然,他猜的不錯,尤川拿到避毒珠不是僥倖,而是恰到好處。

  可能避毒珠確實是放在那裡,也確實是被尤川找到了地方所在,但絕不可能會讓他拿的這麼輕鬆,不然它就不會放在那了。

  還有這客棧,他都已經刻意將自己中原人的身份放了出去,但就像是泥入大海,沒掀起半點水花,簋市子就算再神經大條,也不該這般遲鈍吧?

  不過蕭硯並不擔心,有人願意幫他走快一點,他就趕上去便是,這有什麼關係,前路漫漫,他還怕自己走的太慢了。

  他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對著樓下幾個將要散去但離開前還舉杯與他示意的散客晃了晃,笑著滿飲一口。

  遊戲,終於開始了。

  ——————

  「古怪。」

  木屋裡,筱翁砸吧著煙槍,坐在椅子上疑惑不解:「這小子不想著跑路,反而留下來作甚?鬧這動靜,好像生怕某家注意不到他。」

  「是筱翁你先入為主了。」

  毒公手搓著兩顆看不出材質的珠子,呵呵一笑:「若是你不知避毒珠是被此人偷的,那麼只憑一個中原人的身份,可會懷疑到他?」

  筱翁皺了皺眉,吐著雲霧道:「中原人在這裡毫無根基的,怎麼可能有本事能尋到避毒珠?往年又不是沒有中原人來,只是少罷了,某家還不至於如此不講道理,只是奇怪這小子到底是什麼心思。」

  「呵呵。」毒公盤著珠子,只是道:「不管他什麼心思,還望筱翁不要折了他的面子,做戲做全套,明日遣人去配合一二,以免此人起疑心,如此過後,就可以請他們出去了。」

  「若是他讓我搜出來避毒珠,又該如何?」筱翁敲打著菸灰,似是隨口發問。

  「搜出來,正好押回萬毒窟,省的他們自己麻煩了,按他們的本事,從你們手上逃走並不困難。就如此,不要畫蛇添足。」


  毒公站起身,似要離去,然後在兩步過後,又突然回頭,呵呵笑道:「對了,筱翁切莫要小覷此人,畢竟,就便是本王對上他,若是沒有巫術和蠱術傍身,勝率可能沒有三成。」

  筱翁眯了眯眼,看著毒公離去的身影,並沒有起身相送,只是繼續吐著雲霧,似在思索。

  依照他的地位,自是遠遠比不上毒公的,更別說和後者平起平坐,往常若是毒公願意大駕光臨,都是需要他親自相迎的人。

  但筱翁的脾氣就這樣,看對眼了那就是一家人,看不對眼客氣一二就得了,不可能熱臉貼冷屁股。蠱王和氣,巫王陰冷,當然是前者好打交道,所以在以前,他和毒公的交情很淺,雖然和蠱王也不多便是。

  而他如今願意配合毒公行事,一是因為蠱王病重,毒公一手遮天,地位不同以往,嬈疆若是個政權,可能和中原以前的周朝相似,大大小小的寨子都是分封出去的諸侯,而萬毒窟就是大周,毒公就是周王,理論上可以號令整個嬈疆,這種局面下,已經沒有人可以制約毒公,筱翁不得不迎合。

  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為毒公給他說過,蕭硯這幾人,和十二峒有關係。

  十二峒這個存在,在嬈疆素來都是一個傳說,鮮少有人當真,但筱翁到底知曉一些內情,起碼知道十二峒不是弄虛作假的地方,而是真真正正的禁地,里內的高手若是放出來,各個都可以獨霸一方。

  對此,筱翁當然願意配合,他是個商人,商人最害怕的就是動盪。現在和南平國那邊打仗,嬈疆就已經不太平,若是十二峒出世,嬈疆的局勢還要變,簋市子起碼要花好多年的時間才能適應,他女兒筱小距離成年還早,雖說早早綁定了龍氏這個大親家,但若是娘家不穩,嫁過去也是遭罪,如何敢放心?

  毒公說什麼是什麼吧,只要能讓局勢安穩,他也懶得管這麼多了,畢竟毒公雖然看起來陰冷,但這些年為萬毒窟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的,總不可能害嬈疆吧?

  獨自思索了半天,筱翁嘆了口氣,明天把蕭硯幾人送出去,後面的事就與他無關了,什麼聖女啥的,眼不見心不煩,還不如回家守著女兒,她娘走得早,這些年……

  他的思路正開始放空,外面就突然有腳步聲朝此趕了過來,一進門就急急稟報:「家主,咱們搜到了……」

  筱翁陡然睜眼,肥碩的身子瞬間從椅子上跳起來,沉聲道:「不是沒讓你們搜客棧嗎!?」

  那護衛喘了口氣,終於把下面的話吐了出來:「搜到了疸族人,藏在東市那邊,不知道藏了多久了,前幾日發現的屍體,應該就與他們有關!」

  「疸族人!?」筱翁霎時一驚,而後面沉如水,手中比手臂還要長的煙槍打了個轉,被他收進腰後,進而抬步向外走:「什麼時候的事?有幾個人?抓住了沒有?」

  護衛在旁邊緊跟,急促道:「暫時發現的只有兩個人,許是一男一女,配合默契,若非是偶然看見了他們的皮膚,差點就錯過了,下面的人傷了一個,消息傳來時咱們死了三個,據說是往西逃了,那邊咱們的人手少……」

  筱翁一時立住,臉色陰晴不定。

  西面,是客棧的方向。

  且他有預感,這兩個疸族人,一定會被那個中原人收下。

  這中原人,腦子他娘的就是就有病!

  「下去傳令,我沒有到之前,不要打草驚蛇,其他地方繼續嚴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疸族人的蹤跡。還有,疸族人到底他娘的怎麼從死溪林出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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