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換刀記(一)(萌新求支持!不定期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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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汶祥臉色也不太好看,主要是對方邀請他與林動吃酒,結果宴席還沒打開,就先拋上一顆人頭,換成脾氣不好的怕是肺都得氣炸。
林動心中雖有預料,可是一顆大好頭顱,直接丟到面前,還是忍不住多眨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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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我二叔。」
羅行雲緊皺眉目道。
先前臉上還是樂呵的神情,再看不到半分,好一個表情管理達人。
林動仔細看了看,辮子下的那張臉,若是去掉臉上血污的話,依稀能夠瞧出此人生前樣貌,確實,羅行雲和他掛相。
這位二叔,生前當是一個體面人,白胖白胖,略顯老實本分,至於實際上如何,那就不曉得了。
張汶祥收斂了兩分凶戾之氣,眼神一瞥,等著對方解釋。
「馬將軍,昨天後半夜與小人會晤,小人敬他英雄好漢,借走三十餘個刀手給他,以圖破周家殘黨。」
「可是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認為是我勾結你們,出賣朝廷,出賣縣令,趁著今早兒,你們截殺師爺陳之際,那惡徒殺了我的好二叔。」
「他死時,身邊無一人看護。」
「可憐我二叔,不過是去糧油鋪子,核對帳單,竟……竟遭此厄難。」
羅行雲聲音越說越悲情。
當即,他一手捶桌子,一手捂住心口唱道:「我的好二叔喲,伱還沒享福,就這麼走了,家中新納的第十七房嬌妻,還……」
這話聽著搞笑,可羅行雲哭得又是真真切切,讓人摸不透他到底是幾分真心。
張汶祥眼珠子轉了轉,總覺得自己似乎被對方給拿捏到了。
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若說什麼節哀一類的話,平白遭人厭煩。
林動歷經殺伐,對於生生死死這些事情,只當等閒,臉色沒絲毫變化。
這時候。
羅行雲大步上前,又從死人腦袋旁邊抓出一張草紙,這種紙纖維粗糙,著墨性差,一般是藥店,雜貨鋪用來包裹物品。
草紙上赫然印著一行血書。
字跡歪歪扭扭。
橫看豎看就四字——雞犬不留!
啪!
大手往下一壓,沾血草紙摁在石桌上。
「馬將軍志向遠大,是大英雄,大豪傑。他要兵我給兵,要銀我也樂意給銀!要投名狀,城門口圍殺師爺陳,我的人也是露了臉的。」
「現在滿城上下,但凡是家裡有個能說得上話的,誰不罵我羅行雲一聲狼心狗肺——里通外人!」
「可我從沒把你們當成外人!開口將軍閉口大王,是真心實意,想與諸位一起謀個大好前程。」
「今早死我二叔,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該輪到我羅行雲了!」
「我死不要緊,壞了馬將軍大事才是真!」
一口一個將軍,這話值得玩味。
林動看著這人,眯了眯眼。
姓羅的肯定是不通武藝,拳法。
但身上卻有一股翻騰,喧囂的氣息,並不遜色練出成就的武夫多少。
羅行雲此時說話,快如放炮,額頭上凝聚出豆大汗珠。
「羊腸縣,只是二千戶的中小縣,這是記錄在冊的,實際常住人口,少說也得是四五萬人,再算上各地流民,往來商旅,各種營生販子,前前後後得有近乎十二三萬人。」
「別看馬將軍說什麼,還有幾個營的捻軍押後。」
「沒用!統統沒用!」
「若是沒有我羅某人為諸位勾連關節,安撫四方?」
「除非大軍壓境,否則這縣城就是大清鐵打的江山,誰也奪不走!」
「別說幾個營的捻軍,就算他奶奶的再來三千兵馬,也壓不住一個沸反盈天,數萬人的縣衙來!」
「我與兩位大王說貼心窩子的話,就是想要一個交代,一個真正的交代。」
羅行雲說話如過山車,開始聲音平平,後面越說越急,越說越高,過了幾個調,又徒然斗轉直下,嗓音壓得極低。
林動與張汶祥對視了一眼,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可知留信的是什麼人?」
「可有半點線索?」
張汶祥斟酌用詞問道。
「還能有誰?」
羅行雲腦袋猛地一昂,張口罵道:「除了那不生心肺的爛狗陳生,還能有誰?」
「陳生?」
林動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心頭笑說,聽著像主角。
一旁張汶祥小聲道:「陳生,就是那個劊子手的弟子,刑門中人。」
「沒錯,劊子張的徒兒。」
「這些臭豬懶狗,眼裡沒有人,只有一根根骨頭,一件件臟器。」
羅行雲接過話茬狠厲道。
同時,姓羅的反問一句:「宰得了不?」語氣桀驁,說完看向林動,張汶祥兩人。
哈哈哈。
林動突然抖了抖肩,仰天大笑,他接下腰上掛著的鬼頭刀,紅布都不掀,往桌上一拍,同樣的語氣,反問道:「你說宰不宰得了?嗯!」
羅行雲神情一凜,肩膀放鬆不少,溫吞道:「這事兒成了,我替林爺跑上一趟,把廬州城一等一的花魁請來,給林爺受用。」
……
江湖就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和偶爾的三兩狗肉配花雕。
在陳生看來就是這樣。
不過,有點可惜的是他的刀。
或者說他師門的刀,丟了!
當劊子手也是要拜師父的。
既然有師父,那必然就有師門。
劊子手的師門又叫做刑門。
流傳了上千年,下九流里占個上等,砍了人頭,就有酒有肉,江湖上人人怕,下九流里人人敬,屬實是一等一的好活計。
陳生記得師父的教誨。
師父說過很多話。
其中有的有道理,有的是廢話。
比如,「一個厲害的劊子手,站在刑場上,眼睛裡就不應該有活人了,你只能看到一條條肌肉,一根根骨頭,一件件臟器,這樣你的刀術,才算是成了。」
又比如,「咱們自個兒成就自個兒,別把自個兒看低了。」
還有,「乖兒子,可別看不起你師父,師父我沒得辦法,古話說人活一口氣,我看是人活一口食——為了爭這口吃食,師父不得不為虎作倀,你可千萬別學咱。」
「一兩銀子一顆頭,今個兒賺了個盆滿缽滿,我還要感謝那一幫子捻匪?你管他是真是假?這二十多兩銀子可是真的不摻假,一咬一個印。」
「陳狗兒,你給句準話,你到底是喜歡虎妞,還是喜歡王寡婦家裡的那個小丫頭?你要是喜歡人家,師父就去給你下聘。你要是喜歡虎妞,正好,這些錢拿給她當嫁妝,你小子要是敢腳踏兩條船,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我要是哪一天被人宰了,你不許報仇,這都是我的果,不然把你逐出刑門!」
……
陳生給自己披了一件紅衣裳,臉上塗抹雞血,化了個簡妝,就坐在昏暗的屋子裡,怔怔望著打開的窗戶。
窗戶中投下一束光。
浮沉遊動的光束打在神龕上。
神龕空空蕩蕩,沒有擺放任何神靈,上面布置著一個裹紅布的刀架。
而如今刀架上面也是空空蕩蕩。
陳生心裡惆悵,他的刀丟了!
「師兄,師兄!」
昏暗小屋的門被一把拉開,俏生生立著一個長辮子姑娘,「你到底去不去?」
她嚷道,一身黑衣勁裝,腰臀比驚得人眼珠子直往下掉。
她手裡抓著兩把刀,這刀又叫做鴛鴦芙蓉刀,正所謂鍔上芙蓉動,匣中霜雪明,說得就是這件兵器,刀身舞動時,如同芙蓉綻放,輕疾如風。
此刻雙刀,一左一右被女人抓著。
刃口朝下,刀鋒還在滴淌鮮血,顯然不久前,殺害過性命。
「虎妞,太陽都還沒落山,你急什麼?」
「虎妞,都說怨怨相報自我而了!你不許去!」
下一刻,陳生身形似虎似豹,平地縱躍,一把抓住了虎妞的肩膀。
兩人站在門口,陽光打下,照在男人那張塗抹了雞血的臉上,雞血未乾,顯出一種難言的神性!卻又讓人發自心底覺得恐懼。
虎妞姣好的臉上露出糾結神色。
她咬住嘴唇,猛地一甩身,掙脫開來,大步一躥,像一頭矯捷的黑色豹子,奔出庭院。
空氣里只留下一串倔強的餘音。
「我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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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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