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軍事> 嫡宋> 第十一章 氓流

第十一章 氓流

  「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李紳·憫農】

  就在前一刻還巍然不動的李攸聽聞此言也是麵皮抽了抽。

  但想到今日所說已是不同尋常,如不答應武功郡王的邀請,且不說他這說書先生還做不做得成,便是項上人頭還是否歸屬自家也是兩說。

  罷了,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sto9.c🚀om提醒您查看最新內容

  自五代以來,武夫當國,哪有我等文士出頭之地,眼下就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自己眼前,似我這般連寒門都算不上的人還挑剔什麼呢?

  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況且這武功郡王趙德昭也不能說毫無機會,到相應時機出現,他這身份便天然占據大義。

  想到此處,便後退兩步莊重拜下,拱手以對:「草民李攸拜見大王,願為大王效力,此身便賣與大王,任憑大王驅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德昭聞言也是神色鄭重,上前握住李攸雙手道:「先生言重了,德昭愚鈍,能得先生效命,此乃德昭之大幸也!」

  旁邊石保吉看著這主臣相和的場面,頓時感覺心中一酸,他作為趙德昭的妹夫,又全家率先投靠趙德昭,何曾有此待遇?

  但轉念一想,趙德昭連剛加入府邸的一介寒士也能如此對待,到事成時還能薄待了他石家不成!

  此時李攸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就替趙德昭分析起了眼下局勢。

  有道是「三年無改父之道也」,新君登基三載,只要不胡亂作為,緩緩養望,提拔臣子,三年下來聲望便能滲入人心,帝位自然而然便穩固了。

  雖然趙光義繼承的是他哥哥的皇位,道理也大致如此,他本身也是這般做的。

  如今趙光義已登基近一載,再過一二年,帝位將穩,眼前的趙德昭還有機會嗎?

  雖說現今大宋初立,帝位傳承序列還未完全定下,趙德昭也有著一定的機會,但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不想把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傳給自己兒子的,如果沒有兒子的也要收養子,從禮法上確立香火傳承。

  李攸思索片刻,便將此刻也是今後面臨的第一大問題說了出來,聞言石保吉也是低頭沉思,深感頭疼。

  聞言趙德昭倒是神色自如,還是那一副喜慍不形於色的樣子,別人也不能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讓人不由生出疑惑,這堂堂武功郡王怕不是個面癱吧?!

  還不待石保吉與李攸心中緋腹,便見到趙德昭一臉自信,神神秘秘開口道:「此時卻是不便透露給兩位,到時二位便會知曉,只要我們到時候狠狠拿捏住此機會,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石保吉與李攸均以為趙德昭掌握了什麼,對視一眼竟也不多問,隨即相視一眼,俱都躬身道:「願為大王效死。」

  沒辦法,誰讓古人都信這個。

  見事情差不多了,一行人便是在趙德昭帶領下轉身下樓準備回府了。

  ......

  東京城,夜晚的街道。

  街上來來往往許許多多達官貴人,卻也有普通的升斗小民。

  趙德昭一行人行走在這城中街道上,只覺得這東京城似乎繁華到了極點。

  夕陽光芒灑在綠瓦紅牆之間。

  樓閣飛檐各有美感,街道兩旁高高飄揚的酒肆茶坊牌旗,摩肩擦踵的行人,悠然而行的車馬,以及許多富裕百姓臉上的笑意都落入他眼中。

  市列珠璣,戶盈羅琦。

  這些好像都在告訴趙德昭,如今的時代是一片盛世!

  自唐末五代以來七十餘年的窮兵黷武,一甲子有餘的連綿戰禍,換回了這般奢豪的東京城。

  趙德昭回想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仿佛不止七十餘年,像是過了好幾百年一般。他看著這奢華的東京城,內心卻也十分好奇?

  繁華富裕的東京城之外,像那河北、西北一線究竟是否也同樣是這樣的盛況?

  被唐末五代以來那般沉重的戰禍、苛捐雜稅壓迫著的普通人,是否也能享受到似東京城這般繁盛的好處?

  趙德昭一邊這般想著,一邊緩步走向汴河邊的街道。

  迎著夜色漫步於街頭。

  晚上的汴河邊的街道人更稀少許多。

  他走出數百步,耳畔突然有許多異響傳來。

  趙德昭心生好奇,轉頭看去。

  卻看到街道里的一處幽靜小巷中,有幾個身影晃動。

  趙德昭自穿越以來便勤加鍛鍊,眼神也自然好了許多。

  雖然是深夜,周遭也並無什麼燈火,只有些昏暗月光。

  可趙德昭仍然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幽靜小巷中,一棵老槐樹之下,竟然蜷縮著幾個幼小身影。

  是幾位衣衫襤褸的孩童。

  此時已至深秋,雖稱不上天寒地凍,可當夜晚寒風拂過,卻也極冷。

  可這幾位孩童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有許多污跡。

  四五個孩童便這般在槐樹底下圍成一團,狼吞虎咽吃著什麼。

  「東京城中繁華之地,鮮有這樣的衣衫襤褸者?這些孩童是從哪裡來的?」


  趙德昭穿越以來除上朝便是出城打獵,其餘多是深居王府。去過幾條城中街道,街上很少看到乞丐,也很少看到流浪者。

  為了不嚇到那些孩子,趙德昭刻意弄出些腳步聲來。

  那槐樹下一位年齡較大的孩子轉過頭來,迎著夜色仔細看著,其他孩子也抬起頭,臉上還帶著些驚懼。

  「不用怕,我並不是來驅趕你們的」趙德昭輕柔出聲。

  趙德昭柔和的聲音,並沒有打消那些孩子的懼意。只見那些孩子躲在槐樹後面,眼中既有警惕,又有恐懼。

  很明顯,這些孩子在這繁華東京城中恐是多有遭遇,並不相信趙德昭。

  直至趙德昭令石保吉領著眾人遠離此處,他自自己一步步走近,迎著昏暗的月色,這幾位孩子終於看到趙德昭的模樣。

  此時趙德昭一身紫色長袍,臉上帶著些如何笑容,眼神溫潤,再加上許多日讀書養成的書生氣。

  幾個孩子看到這般模樣的陸景,彼此對視一眼,似乎放下了些警惕之色。

  而走近的趙德昭,眉頭卻微微一皺。

  他原本以為這幽靜小巷中只有幾個孩子,卻見槐樹之後,竟然還躺著一位婦人!

  這婦人緊閉雙眸,面色乾瘦顯青,眉頭緊皺,身上的衣袍仍在,卻也同樣襤褸。

  趙德昭看到這婦人的一剎那便已經知曉,這婦人已經死了!

  看她乾瘦、鐵青的面容,應當是得了病再加飢餓間斷得氣。

  四個孩子中,一個年齡最大的孩子,還有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女孩臉上還掛著淚珠。

  他們氣喘吁吁,手裡還拿著不知從何得來的少許饅頭。

  很明顯,這些孩子趁著夜色將這死去的婦人帶到此處,不知花了多少氣力。

  他們也許是為了躲避開封府的差守,才來了這人影稀少的汴河邊上。

  趙德昭看著這些孩童,臉上神色悵然,一臉痛惜。

  那稍大些的孩童舉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道:「這位官人,我們只待一晚便走,這裡風小些。」

  趙德昭只是不答,回過神後,招手讓隨從去買了些吃的拿過來之後,其他孩子也望著趙德昭,準確的來說是望著趙德昭手中散發著香氣的油紙包。

  趙德昭見此也不再猶豫,蹲下身來仔仔細細拿出好幾個油紙包,將它們徐徐打開。

  一時之間,這幽靜小巷中竟然香味撲鼻。

  四個孩子狠狠咽了咽口水,卻仍然看著趙德昭。


  趙德昭柔聲道:「這都是給你們的,你們儘管吃吧。」

  他說話時,還將一個油紙包朝前推了推。

  年齡最大的孩子仍然在猶豫。

  年齡最小的女孩卻抹了抹因寒風而流出的鼻涕,小跑過來,抓住一小塊羊肉放入嘴中。

  緊接著她眼睛一亮,仍然不忘身後這些同伴,轉過頭去高聲道:「哥......哥哥......姐姐......這是由!」

  小女孩口齒不清,連「肉」都說不清楚。

  其他孩子卻都聽懂了,他們立刻跑過來,就和趙德昭圍成一團,圍著這些油紙包大口大口吃著。

  趙德昭就蹲坐在他們旁邊,看著這些孩子吃東西,臉上神色悲痛,或許這就是東京城外那些黔首氓流們的縮影吧!

  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吃了足足好幾塊肉。

  那小女孩卻突然站起身來,轉過身去,將要跑開。

  那年齡最大的男孩連忙拉住小女孩:「阿妹,不要亂跑。」

  「娘還沒吃呢,我要去叫醒她,她吃好了就有力氣和阿妹說話了。」

  趙德昭從未覺得內心像此刻般憤慨,埋怨著世道不公!此刻他只感覺什麼東西在胸腔內炸開來,滿身心酸卻又說不出話來,只有淚水默然自雙頰流下來。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