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煮雲山莊

  ……

  周宅，煉丹房內。

  火爐上正架著一口大鍋，大鍋上方懸掛著一個上開口的木桶，一名少年正一絲不掛的蜷縮在木桶裡面，正是身處雪山之上的那名少年。

  沸騰的鍋內摻雜了各種草藥，鍋口不斷有淡黃色的蒸汽冒出，隨後流向木桶將整個木桶包裹起來，淡黃色的蒸汽透過木桶周圍的縫隙流進桶內，少年則靠著微弱的呼吸將那那淡黃色的蒸汽吸入體內。

  突然，淡黃色的蒸汽停止流動，沸騰的鐵鍋瞬間被冰凍，表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寒霜，懸掛的木桶開始出現輕微的抖動……

  「嗡~轟！」

  木桶轟然炸裂開來，一團雪霜噴涌而出將整個煉丹房內全部鋪滿，少年則被甩到了地上。

  「玄兒！」

  

  聽到煉丹房內的巨響後，一個留著花白鬍子的中年男人沖了進來，煉丹房內的場景讓男人大吃一驚，正值春暖花開的季節，此時的煉丹房內卻突然鋪滿了雪霜，大鍋內剛剛還在沸騰的水已經被冰凍，但依然保持著沸騰的形狀，這說明是被一瞬間冰凍的。

  「玄兒！」

  來不及多想，男人快速找到躺在地上的少年，脫下自己的白袍披到少年的身上將其扶出煉丹房。

  「玄兒？」

  男人扶著少年坐到大堂前的台階上，隨後將少年攬在懷中輕聲呼喚著。

  「爹~」

  少年虛睜著雙眼，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才發出這一聲。

  少年名叫周玄，男人是他的父親周符，同時也是一名煉丹師，周玄暈倒後周符便通過剛剛的方法在煉丹房內對周玄進行醫治。

  「玄兒，你醒了！」

  周符疲憊的雙眼有了絲絲光亮，周玄已經昏迷了三天，是迄今為止昏迷最長的一次，周符一度以為周玄不會再醒來。

  周符將周玄的身體放平，順勢將右手搭在了周玄的左手腕處，片刻之後，周符的眉頭緊鎖。

  「玄兒，你剛剛醒來，我先扶你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半個時辰之後，周玄已經完全恢復了意識，在周符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爹，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周玄展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笑著說道。

  確實，剛才還一副病秧秧的模樣，現在卻是精神頭十足，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但周符知道，這只是表象，周玄的脈絡仍在持續的衰退當中。

  周符擠出一絲笑意並沒有正面回應，隨後便走出了周玄的房間，順帶將房門關上，之後周符徑直朝著煉丹房走去，周符想要弄清楚煉丹房內的雪霜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符推開煉丹房的房門，隨即掃視了一遍煉丹房，奇怪的是此時的煉丹房內竟不見一絲雪霜的痕跡，只有破碎的木桶碎片散落一地，鍋內的水再次沸騰起來。

  周符彎腰將碎片一一撿起，細想這次周玄的甦醒肯定跟那雪霜有關，只是暫時找不到它們之間的聯繫罷了。

  周符來到院內，看向遠方，此時正值午後，晴空萬里無雲，陽光鋪滿了整個院子，只有院內左側靠近院門口位置的一口水井透漏著一絲的靜謐。

  院子長寬各約十丈，正對院門的是大堂，大堂內兩側各有一個房間是周符父子休息的地方，大堂左側是煉丹房、雜物房和廚房，右側則是兩間客房。

  周符作為莊內唯一的煉丹師地位很高，因為在這個人人修煉的世界裡丹藥能夠輔助修煉者提升自身實力，周符所煉製的丹藥通常會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這也使得周符在莊內的威望僅次於莊主。

  周符早年便積累了厚厚的家底，成了莊內少有的大戶人家，只是這麼多年來周符一直有塊心病，那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周玄。

  雖然周符曾多次將周玄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但是自己的丹藥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而且周玄昏迷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周玄脈絡衰退速度越來越快，周符不知道周玄的身體狀況還能堅持多久。

  房間內的周玄本想睡上一覺，但每當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自己在雪山上的畫面，話說自己還從來沒有做過這麼真實的夢。

  「五行、陰陽魚，怎麼會突然夢到這些？難道是在暗示著什麼？」

  「不對，明明抽了自己一巴掌，這都沒醒，難道是抽的不夠狠？」

  就這樣，周玄躺在床上一直無法完全入睡。

  周玄索性起身來到大堂，大堂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方形木桌，木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飯菜：魚、野味、野菜、藥湯……這些在尋常人家是見不到的。

  「玄兒，快坐下吃點東西。」

  周符盛了一碗補氣益血的藥湯放到了周玄面前。

  從小到大周玄喝的最多的就是這種藥湯，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周玄端起藥湯仰頭一飲而盡，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喝下去暖暖的，但周玄也知道喝這種藥湯對於自己來說也就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實際效果並不明顯。

  周符沒有什麼胃口，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周玄在吃，餓了三天的周玄很快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最後仰靠在椅子上打著飽嗝兒。

  「玄兒，這是老劉的丹藥，一會兒給他送過去，太陽快要落山了，送了之後儘快回來。」

  這時周符從煉丹房拿來一個竹筒遞了過去，新練出來的丹藥熱氣太盛，一般用竹筒來盛放。

  莊內的送藥任務每次都是周玄來完成，如果有莊外的需求，因為擔心周玄的身體，一般都是周符親自送過去。

  「我這就去送。」

  周玄接過竹筒後就要出門。

  「還有這個你拿著，身體不舒服就吃一顆。」

  周符喊住周玄，又將一個葫蘆狀小瓷瓶遞了過去，裡面裝的是提升氣血的應急藥物，是周符專門為周玄準備的，緊急情況下可以保命。

  「嗯～」

  周玄輕聲回應後便朝著門外走去。

  ……

  天色漸暗，一輪井口大的落日，只留得半個在群山的盡頭，餘暉灑落在古樸的牌匾上，「煮雲山莊」幾個大字在夕陽的映襯下，煞是威嚴。

  半矮的石牆上，一名身著青色紗衣的少女披散著頭髮坐在上面，少女的雙腿懸在半空，鞋跟來回踢打著牆壁，遠遠的望向那半輪落日。

  落日並未過多停留，只剩一抹光暈附著在遠處的山巒。

  少女起身站到石牆上，想最後追慕那落日的美妙。

  淡黃的光亮下，少女的身材長成，目秀眉清，髮捲烏雲，有如花如月之容，傾國傾城之貌。

  「悠悠，馬上天黑了，還不回家嗎？」

  一個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的大漢正拎著一面銅鑼和一盞未點火的馬燈駐足在矮牆旁。

  此人是山莊的更夫龍敖，正趕去山莊的另一頭集合準備巡夜，而眼前這名少女叫左悠悠，是煮雲山莊莊主左鋒的女兒。

  「這就回了~」

  左悠悠略帶不舍的瞥了一眼遠處的山巒。

  很快，日頭徹底消失在了遠方，整個山莊瞬間昏暗了不少。

  左悠悠不再停留，翻身一躍從矮牆落下，邁著輕盈的步伐朝著莊內走去。

  龍敖仰頭望去，眉頭緊皺，「天黑了。」隨後拎著馬燈急匆匆的朝著山莊的另一頭趕去。

  煮雲山莊的房屋大多是木質構造，整個山莊的內部道路則是由板石鋪砌而成，莊內整體看上去整潔有序。

  莊內的房屋不算密集，卻有不少高大的古樹分散在整個莊內，遠遠望去，山莊已與群山融為一體。

  一更時分更夫開始巡夜，鮮有人在這個時候出門，左悠悠並未急著回家，而是在莊內閒逛起來，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享受片刻的寧靜。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一更時分，周圍陡然異常的靜謐起來，暗鴉在古樹上挪動著爪子，偶爾煽動一下翅膀，像是在保持身體的平衡。

  「撲！撲撲~」

  「誰！」

  左悠悠駐足，謹慎的環顧四周，卻並未見異常。

  周圍的環境變得詭異，這讓左悠悠有些不安，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東西讓她產生的這種感覺。

  左悠悠屏住呼吸，緩緩抬頭，警覺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古樹。

  原來是暗鴉的排泄物穿過稀疏的枝葉掉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緊張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下來，一切重歸平靜，但很快周圍那種詭異的感覺卻再次襲來，左悠悠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此時，天空的彩雲散開，冉冉的舒布中天，旋作環紋，把一輪皓月端端捧在中間，月光明亮，有甚傍晚的夕陽。

  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左悠悠的腳邊，同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緊張的氛圍陡升！

  身後之人已近在咫尺……左悠悠猛地轉身，凌空送出一腳！

  「啊！」

  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這一腳力道很大，少年被踹飛數米，落地後又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停下來。

  「呀~呀~」

  古樹上的暗鴉受到驚嚇，一搓身，向著天空的皓月，箭也似的飛了出去。

  少年捂著胸口，單手撐地，艱難的起身，這一腳著實有點重，雖然站了起來，但也只能彎著腰。

  「周玄？」

  此時左悠悠已經來到少年的跟前，見被自己踹飛的人竟然是周玄，左悠悠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擔憂，因為莊內無人不知周玄是一個「病秧子」，若因為自己這一腳原地去世那可就說不清了，但看樣子應該無礙。

  「你跟蹤我？」

  左悠悠雙手叉腰，先聲奪人，居高臨下般看向周玄。

  「大小姐，我？跟蹤你？」

  周玄有些無奈的反問道。

  應該是傷的不輕，說話間，周玄捂著胸口又坐到了地上。

  「咳！咳……」

  周玄的表情依然有些痛苦，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

  隨後，周玄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葫蘆狀小瓷瓶，抖出一顆黑色藥丸生吞了下去，深吸一口氣，臉色頓時好了很多，腰板也可以挺直了。

  「我走我的路，你倒是惡…先告狀。」

  周玄剛剛才領教了左悠悠這一腳的厲害，硬生生把「惡人」的「人」字憋了回去。

  「哼！誰讓你鬼鬼祟祟的，嚇到本姑娘了就是你的不對。」

  見周玄無礙，雖然自知理虧，但是左悠悠的性格高傲倔強，並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我鬼鬼祟祟？明明是你……」

  「我們扯平了！這麼晚了，你也早點回去，本姑娘就先走一步了。」

  沒等周玄說完，左悠悠打斷周玄，說罷，左悠悠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哎？」

  周玄還想說點什麼，但左悠悠已經走遠，周玄無奈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只能自認倒霉。

  煮雲山莊內，一更過後除了打更人很少有其他人在這個時候出門，過了三更打更人也要回到屋內。

  近來，煮雲山莊怪事頻出，其中就包括那詭異的「藍色霧氣」事件。

  據傳藍色霧氣集結了山間的輕靈之氣，能夠極大的提高經脈運行的效率，爆發式的提升修煉造詣，但是至今都鮮有人能夠有效的融合「藍色霧氣」後全身而退.。

  那些吸入藍色霧氣的修煉高手無不瞬間經脈盡毀，當場殞命！

  而藍色霧氣往往是在三更過後出現，所以三更后庄內所有人都閉門不出，以免被藍色霧氣奪取性命。

  周玄不敢耽擱，疾步朝著自家方向走去。

  此時月亮被遠處飄來的一片暗雲遮掩，周圍昏暗了許多，眼前的路已不能分辨出板石的稜角。

  一絲冷風吹過，周玄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周圍安靜的可怕，心跳的「咚咚」聲穿過內耳，在腦袋內不斷放大……

  「啪！」

  一道黑影飛速墜落撞到了跟前的板石上，嚇的周玄差點當場去世。

  周玄不由的向後退了幾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

  剛剛挨了一腳，現在又遭受這般驚嚇，周玄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出於好奇，周玄還是壯著膽子小心摸索過去……

  原來是一隻暗鴉，由於速度太快，喙已經折斷，翅膀半張開，死狀相當慘烈！

  一陣微風吹過，暗鴉的羽毛隨風浮動，一切似乎又回歸了平靜。

  這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暗鴉的屍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像是在燃燒，但並未見火苗，只有紅色的塵埃閃著晶瑩的光亮從暗鴉身上升起。

  漸漸的，整隻暗鴉全部化作紅色塵埃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周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暗鴉就這樣憑空消失，頓時脊背發涼，似有一股陰風掠過。

  此時的氛圍霎時緊張起來，周玄不時環顧四周，呼吸變的急促，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將要衝向自己。

  猛地！周玄撒開腳丫子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周宅的方向跑去。

  「吱呀~砰！」

  周玄沖回家中，猛地關上院子的大門。

  「玄兒，怎麼了？」

  見周玄神色慌張，周符認為周玄肯定遇到了什麼事情，便問道。

  「沒，沒什麼，天色太晚了，就跑了幾步。」

  周玄不禁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濕漉漉的，居然出了不少汗。

  「難道是因為吃了丹藥？」

  周玄小聲嘀咕一聲，但顯然不只是吃了丹藥的問題，剛剛的一切透露著太多的詭異，加上之前的夢境，周玄預感著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很多事情說不清或無法解釋就只能找個無關痛癢的理由來尋求自我安慰了。

  「爹，我先回去睡了。」

  周符看著周玄離開，沒有說話，坐到大堂的茶桌旁，眉頭微鎖，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

  一直到三更時分。

  「咕咕…咕咕喵~」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