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張瓊之死
第853章 張瓊之死
劍南道,益州。
此時的益州,已經被升格為成都府,成為了天子行在所在,隨著時間進入四月,天氣成都府的天氣也漸漸變得有些悶熱。
這天,天上還下了些雨,讓本來就悶熱的天氣,顯得更加不舒服。
一頂轎子,在雨中緩緩前行,許久之後,停在了劍南節度使府門口,轎子下壓,一個一身淡紫色袍子的中年人,矮身走了出來。
他走出轎子之後,先是抬頭看了看這座節度使府,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揮手道:「去通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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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下人立刻點頭應是,他抬頭看了看這座節度使府,也是略作猶豫,然後上前敲了敲門,開口說道:「勞煩通報,裴相公來探望大將軍來了。」
裡面的門房,打量了一眼裴璜的這個下人,然後用蜀中的方言嘟囔了一句什麼,聽不清楚,但是依稀可以聽見「相公」還有「討口子」兩個詞。
他的語氣並不怎麼好,顯然沒有嘟囔什麼好話。
裴璜的下人,在蜀中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了,多少能聽懂一些這裡的方言,他大概聽到了這門房在說些什麼,臉上立刻浮現出怒色。
不過很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忍耐了下來。
這門房也不害怕,看了門外的人一眼之後,用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強調說道:「我們大將軍病了,不見客。」
「正是因為大將軍病了,我家相公才前來探望。」
門外裴璜的這位隨從,也有些著急了,他怒聲道:「我們相公已經親自到了,通報都不通報?」
「你做得了大將軍的主嗎?」
聽到這話,這門房才縮了縮頭,扭頭去通報去了,嘴裡嘟嘟囔囔的,依舊在說些什麼,不過他不敢怠慢,很快通報到了張瓊那裡,已經臥病在床一個月有餘的張瓊,立刻讓小兒子出來,迎接裴璜。
張瓊一共有四個兒子,其中三個現在都在劍南軍中任事,長子更是在駐守劍州,守衛劍門關和葭萌關。
此時就在家裡的,乃是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幼子,這幼子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著裴璜欠身行禮,然後帶著裴璜,一路來到了張大將軍的病床前。
張瓊硬撐著坐起來,還要對裴璜行禮,裴璜連連擺手,苦笑道:「老將軍,莫動,莫動。」
張瓊看著裴璜,問道:「裴相公親自到訪,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他聲音雖然沒有斷續,但是明顯已經感覺到有些中氣不足了,不過他語氣依舊堅定。
「老夫雖然臥病在床,但是幾個兒子都是孝順的,只要相公開口,老夫立刻叮囑他們去辦。」
裴璜微微搖頭,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張瓊床邊,他長嘆了一口氣道:「令公,陛下知道您一病不起,心裡很是擔心,但是陛下又不方便離宮,因此派我來探望探望您。」
「令公現在,身體可好一些了?」
武周中後期,地方藩鎮割據,逐漸不可控制,因此朝廷為了拉攏這些節度使,一部分授大將軍,更多的則是虛授中書令。
也因為如此,這些節度使有時候會被人尊稱為「令公」。
張瓊這個劍南節度使,因為對朝廷忠心耿耿,先前反而沒有這些個封賞,既不是大將軍,也不是中書令。
只是皇帝西逃之後,託庇於他,因此,先後兩次給他提升官位,如今的張瓊,不僅是大將軍,也加封了中書令。
聽到裴璜的話,張瓊雖然已經極為虛弱,不過睜大了眼睛看著裴璜,很快長嘆了一口氣:「老夫何德何能,竟值得陛下掛懷。」
他看著裴璜,繼續說道:「裴相公,勞煩你轉告陛下,就說我們張家父子在劍南道一天,劍南道就不可能有外敵進來,請陛下大可以放心。」
「總有一天,陛下一定能夠收復故地,還於舊都!」
張瓊說到這裡,劇烈的咳嗽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劍南軍上下,都願意為陛下竭力效死。」
裴璜先是點頭,然後開口問道:「令公這病…」
「應該…應該死不了。」
張瓊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開口說道:「老夫,還想要多衛護陛下幾年。」
裴璜緩緩點頭,嘆了口氣:「令公病情如此,令公的幾個公子,卻駐守各地,為國盡忠…」
張瓊聞言,皺了皺眉頭,他看著裴璜,試探性的問道:「裴相公,陛下是不是想讓老夫那幾個兒子,統統都回成都府來?」
「沒有,沒有。」
裴璜微微搖頭,苦笑道:「不僅僅是李賊對劍南道虎視眈眈,就是北邊的韋全忠,對劍南道也是垂涎三尺,各地的防事不能懈怠了。」
「只能委屈委屈令公,和幾位公子了。」
裴璜想了想,開口說道:「令公,各地駐守的兵力夠用麼?陛下說了,若是不夠用,成都府附近的禁軍,都可以交給令公調遣安排。」
張瓊微微搖頭,正色道:「相公,禁軍是天子親軍,也是衛護成都府,保護天子的兵力,更是將來還於舊都的根本,而且他們並不熟悉蜀中,對於各個關口無有益處。」
「老夫的意思是,禁軍依舊駐守成都附近為好。」
裴璜若有所思,緩緩點頭,又關心了老將軍幾句,這才站了起來,拱手告辭:「令公生病,在下就不打擾了,等令公好轉一些,在下再來探望令公。」
張瓊點頭,就要起身相送,被裴璜連連擺手制止,張瓊只能呼喚自己的幼子,相送裴璜。
裴璜離開了節度使府之後,只在路上稍稍耽擱了一些,便一路進到了天子行宮之中,見到了皇帝陛下。
對著皇帝低頭行禮之後,裴璜拱手道:「陛下,張老將軍的身體,看起來的確是病了,而且他在病床上,尚且憂心國事。」
「似乎,也並不反對,把幾個兒子給調回來。」
此時,這殿宇里沒有第三個人,皇帝陛下低頭思考了許久,然後抬頭看著裴璜,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這個時候生病。」
裴璜一怔,隨即默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氣道:「陛下,張老將軍年紀太大了,他這個年歲,生病也不稀奇。」
「而且,張老將軍是先帝親自任命的劍南節度使,劍南節度使這個位置,向來是天子親信才能擔任。」
「先帝的眼光,總是不錯的…」
皇帝陛下聞言,勃然大怒,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齒。
不過好在他還有一些理智,壓低了聲音,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先帝的眼光?那韋全忠,便是先帝一手提拔上來的!」
「先帝朝初年,韋全忠只是軍中一個豁命的小卒,現在又如何?」
「他沒有半點記住我家的恩德!」
皇帝說到這裡,余怒未息,又拍了拍桌子,疼得自己暗自咬牙,這才罷手。
「不成,皇城司奏報說,劍南軍內部,正在變得越來越亂,無論如何,劍南道的兵權,要握在咱們手上。」
「既然張瓊是忠心的。」
皇帝默默說道:「那三郎就去跟他說,讓他儘量配合咱們,蜀中…不能出問題。」
裴璜應了一聲,正要說話,門外,一個小太監一路急匆匆進了這處殿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行禮:「陛下,裴相公!」
皇帝勃然大怒:「朕正在與三郎議事,誰讓你進來的!」
「這般沒有規矩!」
這小太監被這句話,嚇得身子一震,直接趴在了地上,不過他還是顫巍巍說道:「城裡,城裡出了刺客,有人過來奏報說,說…」
「說張令公遇刺了。」
這太監聲音顫抖:「現在生死不知…」
聽到這話,皇帝先前一愣,隨即整個人癱在了桌子上,抬頭看向裴璜。
裴璜也是神色驟變,隨即聲音沙啞。
「陛下,要立刻封鎖劍南節度使府,以及…」
「封鎖成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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