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個朋友。

  「種植朋友」。

  這就是怪談事件的名字。

  「他們來了」。

  這便是怪談事件的提示。

  縱然是現在情況危急,鍾邪依舊停下腳步深入思考。

  剛剛在語音電話中他很清楚地聽見陳老闆化身的阿水在向另一個阿水姐求救,讓對方製作一個怪談事件,並且派遣一些「朋友」過來救他。

  然後怪談事件就真的出現了。

  「你也聽見了吧?」鍾邪問姜姝然,「那傢伙說製作一個怪談事件,然後就真的出現了。」

  

  姜姝然凝重地點頭:「我從未聽說過這種情況,怪談事件有成因,但這種成因是絕對無法人為控制,否則早就發展出定製詞條的方法了。」

  「所以這東西和阿水的怪談有關。」鍾邪有些心動,要是他也能製作怪談事件,那不就能定製詞條了?

  超絕持久鰥夫勢在必行!

  「這片區域的怪談力越發濃郁了,這是怪談事件正式開始的標誌,但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類型。現在先去和張子態他們會合,然後再看看能不能把困在遊玩區域的普通遊客聚集起來。」姜姝然儘可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她心裡也有些許緊張,因為她還未曾經歷過完整的怪談事件。

  城裡的預備役怪談使可沒有多少「見世面」的機會,人類城市的怪談本就少,能夠觸發怪談事件的區域就更少了。

  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像淪陷區一樣擁有濃郁的怪談力。

  聞言鍾邪放棄了召喚庫斯特的念頭,他本來是想讓庫斯特開始解放形態的,但庫斯特這小東西早謝,堅持個兩三分鐘就會重新變小,最好還是找到阿水再開始變大。

  況且完全形態太容易誤傷,這裡普通人實在太多,就算庫斯特不朝著他們放波也會造成誤傷。

  林幼嵐把他帶出學校算是繞開規定的危險行為,沒出事都好說,要是真出事一連串的人都要被追責。

  該死,自從丁利海給他開了「精神正常」的良民證後他就被削弱了,現在已然是版本弱勢英雄。

  林幼嵐的電話在剛剛怪談事件信息觸發的時候就已經掛斷,整個鬼屋區域都處於屏蔽狀態,這種信號之類的東西自然是不會再有。

  鍾邪找了一圈,終於在某個遊玩區域的員工通道里看見了場館基本示意圖。

  整個鬼屋共有三層,分為ABC三個遊戲館,但並非是一層一個遊玩區域。

  鬼屋內每個遊戲館場景都是立體的,比如《電鋸逃殺》就要按照劇情從一樓逃到三樓天台闖關成功,這樣的場景設置會更有代入感,而他要找的廁所在二樓樓梯的轉角處,位於三個遊戲館的交接處。

  員工通道可以幫助他在整個場館內快速機動,畢竟日常運營中這些員工也是這麼做的,所以鍾邪在心中記下幾個關鍵通道的線路,帶著姜姝然沿小路趕往廁所。

  鬼屋中各個場景內是昏暗的,打著深紅色或深藍色的氛圍燈,但員工通道並非如此,這裡還算明亮,並且沿路有不少供員工快速換裝的裝扮。

  鬼屋員工沒那麼多,一場遊戲可能好幾個NPC都是同一個人扮演的,這種時候員工通道還會作為臨時換衣間來使用。

  在通道快速穿行的過程中,鍾邪的目光被一件血腥殺人熊的玩偶套裝所捕獲,他將庫斯特放出來比對一下,毫不猶豫地讓其鑽進去。

  「快,換個皮膚玩玩。」

  庫斯特:「?」

  雖然理解不能,但這是訓練家的要求,所以他還是扭動著有些肥胖的身軀套上新裝扮。

  這種在常人眼中毫無意義甚至是浪費時間的事情在鍾邪這裡卻很有必要性,他是個講究儀式感的男人,絕不是故意對庫斯特做什麼服從性測試。

  穿過員工通道,兩人打開小門就來到了2樓廁所門口,但現在這裡異常安靜,黑暗的環境裡只有廁所是明亮的。

  姜姝然用眼神詢問鍾邪是否要進去看看,鍾邪則是用眼神示意身邊的殺人熊進去看看。

  庫斯特無奈,只能在打頭陣,徑直走入男廁。

  明面上沒有人,他便沿著隔間一一尋找,但庫斯特可不需要逐一打開廁所門,他的身高擺在這裡,只需要踮起腳尖就能看見隔間內的情況。

  在尋找到第四個隔間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年輕人縮在馬桶上低頭不斷刷新手機頁面,但只能得到重複的「無信號」。


  對方連腳都不敢放在地上,可能是害怕有什麼東西能透過下方的門縫看出裡面有人。

  年輕人刷著刷著,突然感覺到有一片陰影從上方籠罩住自己,於是緩緩向上看去。

  一顆碩大的血腥刀疤臉熊頭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在他發現後甚至還露出了一抹扭曲殘忍的微笑。

  「啊!」

  慘叫聲在整棟鬼屋裡迴蕩,不知道加劇了多少人的恐懼心理。

  「呃,暈了。」庫斯特提拉著這個年輕人走出男廁,將其丟在鍾邪兩人面前。

  鍾邪確認了一下他的體型,將幾個不容易偽造的身體數據記錄下來,然後反過來看看後腦勺。

  直接看是看不出端倪,但也可能是這頭髮有所遮擋,於是鍾邪摘下自己手腕上的血嘴,「啪」一下覆蓋到後腦上。

  「吃乾淨。」鍾邪下達指令,然後想到等會兒還要用到血嘴粘自己手腕,又補充一句,「都吞下去。」

  血嘴聽從,它本就類似軟體生物,只有螺旋密布的牙齒是尖銳鋒利的,現在倒是真的和理髮推子一樣,被鍾邪握著剃光後腦的頭髮。

  「不是陳老闆變的,也沒有被阿水寄生。」鍾邪看著光溜溜的後腦勺便感到安心,他重新抓起血嘴,像是水筆沒油了一樣甩兩下,確認嘴裡沒有頭髮殘留才重新粘上手腕。

  「等……」姜姝然見狀臉色稍變,想要阻止又因為鍾邪動作太快只能作罷。

  其實……

  血嘴吃掉的東西會轉移到她的腸胃裡。

  如果吞下什麼奇怪的東西,本質上就是她在吞食。

  雖然她作為血嘴的怪談使連帶著加強了腸胃的消化能力,甚至可以將這些東西轉化為怪談力補足血嘴,但真的不是什麼都吃啊。

  她的肚子又不是垃圾桶,不是什麼東西能能往裡面放的啊。

  「你長得好看點,你來問他情況。」鍾邪拿了根管子接到水龍頭上,隨便沖洗兩下澆醒地上的年輕人,然後他獨自走入女廁所查看情況。

  溜達一圈後並無所得,先前蛆蟲也是在男廁找到的,看起來阿水依舊遵從生理男性。

  回到男廁,姜姝然已經把情況了解個大概。

  年輕人名叫柯陽,今天跟同學一起來鬼屋遊玩,沒想到碰見了怪談事件。

  在鬼屋內怪談力越發濃郁後,一些鬼怪道具在恐懼情緒的影響下活了過來,開始瘋狂追逐他們。慌亂之中他與同學走散,恰巧遇到這個廁所,於是便躲在裡面等待救援。

  「運氣還不錯,給你玩到真的了。」鍾邪不無感慨,他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觸發怪談事件的,這柯陽居然出來隨便玩玩都能碰上。

  果然,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

  按照柯陽的說法,他根本就沒見到林幼嵐和阿水,不知道這三人去了什麼地方。

  「你們……是官方的怪談使嗎?你們會救我出去嗎?」柯陽畏懼地看了一眼站在鍾邪身後高大的殺人熊。

  「算是,接下來你跟緊我,走散我可不會專門去找你。」鍾邪不覺得這傢伙是拖油瓶,他本就是打算聚攏遊客的。

  阿水擁有將普通遊客改換「角色」的能力,要是將這些人丟下,下次見面可能就變成什麼特殊的怪談生物了。

  比如所謂的「朋友」。

  電話中阿水問阿水姐尋要「朋友」來幫助,鍾邪猜測並非是讓「朋友」趕來鬼屋,而是讓「朋友」借用鬼屋中普通人的身體「降臨」。

  陳老闆只是個普通人,但在變成阿水後卻能大幅度強化身體,擁有與鍾邪媲美的身體素質和戰鬥力,阿水的朋友們恐怕不容小覷。

  改換面容就會促使相應人格顯現,並且獲得強力的身體素質,本身卻又不沾染什麼怪談氣息,就連庫斯特都無法感受到阿水身上有什麼特殊的怪談氣息。

  好像她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好像陳老闆天生就是後腦勺長著另一張臉的傢伙。

  可惜了,阿水和她的朋友們就是這場怪談事件中的索命鬼,她想要為種出朋友爭取時間,鍾邪則不能給她這個時間。

  否則現在的他應該已經走在製作小楠娘的道路上了。

  剛剛員工通道里有很多女裝,他可眼饞了,將怪談事件里涉及到的男生全都換上女裝,給他們塞上《女兒國》的劇本和庫斯特玩一場緊張刺激的劇本殺。


  「你說四大皆空,卻禁閉雙眼,要是你睜開眼看看我,我不信你兩眼空空。」

  說不定能夠讓庫斯特獲得【性別認知障礙】呢。

  「你還記得你的同伴是往哪裡跑的嗎?帶我們過去看看。」鍾邪讓柯陽帶路。

  柯陽指著詭婚的場景入口:「當時有點混亂,我看見很多人進了這裡,但也有人去了那邊的《星際穿越》,再多的我就沒注意到了。」

  三人進入詭婚場景,這裡的氛圍燈是暗紅色的,走廊上掛著兩排紅燈籠,牆上還貼著大小不一的「囍」字。

  鍾邪湊近細看,這些「囍」字貼得歪七八扭,字跡也不一樣,有些端正有些潦草,還有些緊縮在一起,看起來像一張痛苦扭曲的臉。

  「大喜,大喜!」

  在經過走廊中段時,兩個紅燈籠一邊尖叫一邊慢慢轉過來,露出燈籠內的兩顆頭顱,一男一女,頭上扎著兩個怪異的小揪揪,面帶詭笑,不斷重複「大喜」二字。

  暗紅的光從頭顱內部亮起,透過慘白的皮膚能夠看見裡面緩緩蠕動的蛆蟲,它們似乎是在進食,所過之處便有肉微微塌陷下去,像是被蛀空了一樣。

  「段千易,周婷!」

  柯陽認出了這兩顆頭顱,驚恐地連連後退,直到撞在庫斯特肥厚軟乎的肚子上才停下來。

  「你認識他們?」鍾邪伸出手指逗弄燈籠皮里的頭顱,在頭顱終於忍不住一口咬過來的時候縮回來,嘖嘖道,「還挺凶。」

  「他們是我同學,周婷是往這條路走的,沒想到再見時就變成這樣了。」柯陽的臉色很難看,帶著一種哭不像哭的表情,「要是當時我帶著她跑進廁所的話……」

  鍾邪聞言便明白這柯陽估計是暗戀周婷,於是好人做到底,將人頭燈籠摘下來遞到對方手裡:「那你現在也能帶著她跑啊。」

  看著柯陽手裡提著清秀的女人頭顱燈籠,現在的他們也還算般配,鍾邪的內心不由得露出姨母笑。

  所謂「提親提親」,典故就是這麼來的。

  「大喜,大喜!」周婷再次尖叫。

  「周婷……」柯陽手持燈籠,一時間茫然失措,只有臉上表情更痛苦了幾分。

  「大喜,大喜!」段千易附和。

  「死都死了,至少別讓她永遠待在這種地方吧?」鍾邪聳聳肩,又提溜起段千易的人頭燈籠,一指頭彈上去,「老實點,別咬我嗷。」

  段千易:「喜喜!」

  鍾邪將其放到自己面前,瞪著他「嗯?」了一聲。

  段千易:不嘻嘻。

  姜姝然目睹「鍾邪勸人」的全程,大為震撼,不理解但尊重。

  而湊近一看,鍾邪又有了新的發現,他注意到這些在頭顱表皮的蛆蟲似乎只有半截。

  半截?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得出這個概念的,大概是因為這些蛆蟲確實像是被什麼東西切成兩段。

  不過它們可能天生就長這樣,畢竟現在只有張子態和林幼嵐知道它們正常時到底是什麼樣子。

  推開走廊盡頭的門,新的場景出現在兩人面前,這裡被打造成中式廳堂的模樣,處處張燈結彩,桌椅對稱,一排妖艷的燈籠懸掛在大樑上,隨風左搖右擺。

  堂前案口上擺放著一張男人的黑白照,照片邊上是紅蓋頭,蓋頭下估計是一顆頭顱,正不斷滲出鮮血,血液沿著桌角滴滴拉拉地淌下來,清脆的聲音是廳堂里唯一的響動。

  而在廳堂側方的太公椅上,戴著面具的女人端坐於此,她的身邊有一柄巨大的碎顱錘,以一種大家都熟悉的方式插在地上。

  「林幼嵐……」姜姝然認出那柄錘子,失聲道,「她被操控了?」

  而鍾邪眯起眼睛觀察片刻,搖搖頭:

  「不,她身材沒這麼差,這不是她。應該沒被操控,可能紅蓋頭底下的那顆頭才是她。」

  面具女勉強抬起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居然還有一波人嗎?可我要下班了,要不你們就當沒看見我,放我走吧。」

  當她開始說話,鍾邪和姜姝然便能意識到相同的一件事情:

  這是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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