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還無

  走進這艘船的船艙的時候,白枝立刻皺起了眉頭。

  明明作為船艙而言有著比一般房子更寬闊的空間,卻空曠得讓人內心極度不爽。

  作為親自設計了自家新房布局的人,這白得幾乎一無所有的艙內空間讓白枝幾乎有種難以遏制的噁心感。

  整個船艙唯一的一絲異色,就是相當於客廳中間位置的那張破舊的白色桌子上,那台她曾經見過的,以蒂芙尼藍和金色作為主色調的咖啡機。

  (原來如此,摩耶學姐改了顏色啊。確實,如果是原來的白色,那真的太難受了。)

  而且,居然是用看起來就廉價的拖線板從牆邊拉了一根線過來接的咖啡機,這真的太過分了。

  

  「抱歉,我沒有什麼接待客人的經驗,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如果有所失禮的話還請原諒。」

  眼前銀白色的少女即使在家中也依舊是一身男式校服的裝扮。四人圍坐在僅有的這張白色桌子旁簡陋的白色塑料椅上,品嘗著她用咖啡機沖煮的咖啡。

  _

  (「……嗯?」)

  我說過,請你留意一下白枝。現在察覺到什麼了嗎?塞絲。

  (「從視線分析,這女孩是一進船艙就很自然而然地把空間進行了劃分?」)

  答對了!這就是白枝。

  設定中擁有著和哥哥不相上下的空間識別能力,與甚至超過哥哥,能在一眼之間自然規劃空間布局的離奇天賦的女孩。

  是如果沒有發生「折枝事件」,絕大概率會成為超一流的空間規劃師的女孩。

  能夠最直觀地體現她的天賦的,其實是原作主角家的布局。

  原作的遊戲玩家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對主角的家印象深刻。因為由於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區的驚人房價,主角的家庭只在這裡購買了一個占地面積只有50平米卻有9米層高的怪異房屋。那原本是在人工都市區建造期間,用以堆放長條形建材的倉庫。在這個人工都市區,這類情況是非常常見的。

  但就是在這個怪異的房型中,以錯層的方式構造出了四個房間一個帶開放式廚房的客廳總使用面積160平方米的神奇房屋。

  而這個讓所有玩家都印象深刻的主角的家,完完全全就是白枝獨自一人僅僅只憑藉看過一眼後設計出來的!

  她能夠只憑藉看一眼——甚至都不用是實物,哪怕只是看平面圖一眼——就找到整個空間的最合理布局規劃。(註:這也是為什麼白枝能很輕鬆地回答子母鍋爐優勢點的原因,她對有效利用空間的事情天然敏感)

  中蘇南海大學附屬高中,可是名符其實的少年天才的聚集地。


  實打實地以成績入學的白枝,也是名符其實的天才。

  除了我以外,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尤其每個美少女,那更是如此!

  (「你還是一樣,對美少女的評價高得離譜呢。」)

  _

  雖然連從來不喝咖啡的白枝也承認托麗卡咖啡製作的水準相當不錯,看她熟練的動作,以前應該也經常使用這樣的咖啡機。果然,就像摩耶說的那樣,她曾經的家中也有一款同樣的。她早就習慣了使用這台咖啡機。

  而且她顯然相當體貼,甚至給不喜歡苦味的白枝準備了牛奶做的拿鐵。必須承認,相當好喝。但是……

  (用廉價的一次性紙杯也太詭異了……)

  就和她本人一樣,明明內在感覺是個很體貼人的好女孩,表現出來卻是那麼淡漠,淡漠到有些蒼白。

  有那麼一瞬間,白枝甚至覺得自己之前的襲胸行為沒有做錯。如果不是這樣,大概根本不會知道這孩子還有這麼像普通少女的一面,

  當然這完全就是強詞奪理。

  「對不起!普拉撒德同學,我一時鬼迷心竅了。」

  白枝以快要將腦袋砸到桌面的氣勢低頭道歉。

  「不,白枝同學,我沒有太在意,只是當時一時間有些嚇到而已。」

  「不行哦,托麗卡。」就在少女忙著阻止時,班主任打斷了她,「這也是我此行過來的目的之一,你的反應一點都不對。聽著,碰到這種騷擾,正確的反應方式是無論對你這麼做的是男是女,都直接一巴掌用力扇過去。完全不用擔心,你也是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使用者,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你應該都能直接扇飛的。這麼說起來,要不要現在補上這下?」

  「咦?認真的?普拉撒德同學,求你務必饒我一命!」

  「不會這麼做哦。」

  「白枝我要和你說件事。雖然我和托麗卡不是來自同一個國家,但我們的名字是同樣的結構。也就是說,我們稱呼彼此的方式一般是不使用姓氏的。你這樣顯得不太禮貌。」

  「哎?摩耶學姐,是這樣嗎?那麼,應該是叫托麗卡·瑟魯同學?」

  「不用,白枝同學不用叫我的父名。」

  「那麼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嗯,當然可以。」

  「你還是那麼擅長順竿爬套近乎啊。當時沒覺得,現在站在旁觀者視角我有點理解自己當初是怎麼被你忽悠的了。」

  為什麼一個來道歉的人反而自然而然就掌握主動了?摩耶有些傻眼地看著白枝切換氣氛的神奇表現,忍不住說。


  「好。同學之間能好好相處自然是最好的。」班主任點點頭,「我說過,托麗卡她比白枝你還要小一歲,多少照顧一下。」

  「我覺這完全不需要……」

  「接下來我要好好說說你了,托麗卡。」

  沒等托麗卡說完,班主任突然將話題轉向了她。

  「?」

  看著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歪著頭的少女,班主任嘆了口氣。

  「我聽說了,你好像接了不少來自南北兩個校區和本校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維護委託?」

  「……這有什麼問題嗎?」

  「本身沒有什麼問題,但你提供免費服務這點有問題。你對我國典故似乎有點了解,那麼有聽說過『子路受牛』的故事嗎?簡單來說,也許你是出於好心,但會讓其它靠接委託賺取生活費的學生難做的。雖然目前能做到維護高精度的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只有你一人,不會出現搶了其他人委託的情況,但你不能把其他人都架在那裡。」

  _

  (「哎呀呀,主人好像被誤解得很厲害呢。明明只是為了收集其它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參數和引發的量子勢能變化統計數據才接的委託,卻完全被當成好心了呢。」)

  你啊。塞絲我要提醒你,這兩者並不是衝突的,完全可以同時存在。而且我也說過吧?我之所以這麼做其實也有明確的目的——

  (「引起原作第一章boss的注意,對吧?」)

  嗯,如今的我,是普拉撒德先生的女兒。所以——

  最起碼的為父報仇,對於女兒來說也是必須的吧?

  (「……゚ー゚」)

  _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不會再免費服務。但是,我也不會要求收取金錢方面的費用。這樣吧,以後如果想要我幫忙進行希爾伯特空間投影裝置的維護與修理,那就必須拿自己做出的成品來交換。老師你看,這樣可以嗎?」

  「不如說那真是太好了。我們也希望給這群精力過剩的臭小子們一些明確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剛好我來支付第一筆酬勞。」

  托麗卡與班主任交談到此處,摩耶卻突然站起身。她將帶著儲能手環的左手輕輕揮動,地板上憑空出現了四張形態不一的桌子。

  _

  哎呀,摩耶學姐真是的。就算按照新的要求,學姐的報酬也已經支付過了嘛。所以——

  (「不,主人。出於維持人設的考慮,這次我不建議你拒絕。」)


  咦?為什麼?

  (「這四張桌子,模擬的是斐濟最著名的四大海岸的海床。」)

  咦咦咦?

  _

  摩耶拿出的這四張看起來有些奇妙的,上半部分是模擬海水的玻璃,下半部分是模擬海床結構的切削石材的圓、橢圓、正方、長方的四張高低不一的茶几、咖啡桌、餐桌,白枝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什麼。

  那是在家具設計史上留下自己一席之地的「深淵桌」。

  雖然構造其實非常簡單,卻能夠表現出第三維度的空間層次感,是白枝相當喜歡的設計。只不過……

  (嗚哇~學姐還是那麼一如既往地無視專利權啊,雖然確實不是商用……)

  白枝這麼想著,偷偷看了托麗卡一眼。

  少女一開始似乎只是略帶無奈的稍稍搖頭,但當她將目光停留在這四張桌子上時,忽然身體微微一僵。

  她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餐桌旁。如白蔥般纖細的手指緩緩地沿著可能是世界上最美麗海床的輪廓溫柔地划過。

  仿佛完全無視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直沒有過多表情的少女臉龐,若有若無似地,浮現出一絲縹緲又深情的笑意。

  「!」

  那一瞬間,就算是同性,白枝都有種心跳都漏了一拍的錯覺。

  那是白枝第二次從她的臉上看到感情。遠沒有第一次那般激烈,甚至都不易察覺。但是……

  這仿佛將所有感情都收斂在花苞中的銀白色少女,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絲含苞待放的情感,竟然是如此地動人心魄。

  _

  「學姐你太犯規了!」

  從托麗卡家中告辭後,白枝氣鼓鼓地對摩耶說。

  「哎?我好像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哪有給留學生送祖國最著名的景點的景品的道理啊。要對方是異性,絕對會愛上你的,這也太狡猾了。」

  本來是半開玩笑的性質,但摩耶卻立刻板起了臉。

  「白枝你說話太不注意了,我的國家可是不允許未婚女子未經許可隨便送男人什麼東西的。你這話一旦傳到我老家,按規矩我是要被視為行為不檢點挨鞭打的。雖然現在不像以前那麼嚴格了,但我可不希望你這話傳到別人耳朵里。所以首先要確認這是對於對方勞動的報酬而不是贈送的禮物,然後這還是支付給和我同樣的女性的報酬。」

  「啊,對不起。我忘記了。」

  意識到自己失言的白枝趕緊低頭認錯。


  「曾母暗沙人工都市區是國際化都市,各國人都有,習俗也各不相同。所以白枝你千萬別忘記了,在涉及他國文化的方面務必尊重且謹慎。」

  「是,我記住了。」

  不小心說出了不當發言的白枝偷偷看了班主任一眼。很意外的,她居然沒有對此發表看法。

  不,應該說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白枝和摩耶的交談。

  (那孩子,托麗卡先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此時在意的,是在她們表示要告辭的時候,托麗卡略顯突兀地詢問她的恩師,中蘇南海大學教授高永潔的近況。並且,在得知自己的老師依舊在研究「人類為何對於記住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的難度要遠小於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的課題時,居然說了一個奇怪的笑話。

  那是一個大學科研領域的笑話——

  「有一個研究生,想嘗試在材料表面鍍上一層二氧化矽膠體,再將其燒結成二氧化矽晶體。但無論他嘗試了多少次,用了多少種方法,最後的結果都是燒成玻璃態。於是不知多少次後,他的導師知道了這件事,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你如果弄清楚了這個課題,現在發論文應該還趕得上今年的諾貝爾獎』。」

  並不是這個笑話本身有什麼特別之處。而是托麗卡在說出這個笑話的時候,一如往常般清冷而缺乏溫度的話語中,居然隱約流露出一絲冰冷徹骨的寒意。

  (這是怎麼回事?)

  有那麼一些不太好的預感,從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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