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夢
「據氣象部門觀測,颱風『蒲公英』即將在沿海登陸,請各位市民做好防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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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熱帶季風氣候,沿海小城的天氣就是這樣,宛若熱戀期的情侶一樣說變就變。
上午時還晴空普照的城市,到了下午已然大變了模樣。狂風暴雨之下,源源不斷的雨幕向不知行走了多久的顧離襲來。
雨絲是那樣的冰涼,澆灌在顧離此刻死灰般的內心上;狂風怒號,恰如命運的揮拳,將顧離的臉砸的生疼。
如果它們的目的是阻擋少年前進的腳步的話,顯然它們已經做到了。
撲通...
仿佛身體中最後一絲機能也被抽取乾淨了,顧離毫無預兆地向後方傾倒。意識消散的前一刻,他感覺到好像有一隻充滿力量的少年的手臂,輕輕地摟住了他。
是你嗎...路明非...
無論是身後的那人,還是自己的意識,都無從向他揭曉答案了。顧離兩眼一黑,徹底昏迷了過去。
漫天雨幕下,一手撐著傘,一手輕摟顧離的楚子航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沒辦法...」
思考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楚子航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點了點頭。
「只能先這樣子了...」
再沒有任何言語,楚子航只是攙扶著顧離,消失在雨幕之中。
...
當人陷入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意識有時會脫體而出,讓靈魂能夠擁有更加清晰的感官。
像是死了的感覺,當然,它也有一種更加學術的說法,叫做「迴光返照」。顧離淺淺薄的意識也在此刻逐漸清晰了起來,像是進入了「迴光返照」之中。
「好黑...」
「好冷...」
「好孤獨...」
乾癟的嘴唇想要發出聲音,卻連一絲一毫的聲響也沒有製造出來;想要抬起凍裂的手,將身上所掩蓋的雪花撥開,卻連抬手的力氣都做不到。
就連本來應該感受的到的徹骨寒冷,現在也感受不到了。
顧離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自從路明非加入卡塞爾學院之後,他就常年累月地做著這樣的怪夢。
顧離也嘗試找過心理醫生,一開始那些所謂的心理醫生還會給他開一些治療失眠的藥,藥物的效果也是聊勝於無。
這樣的症狀困擾他幾個月後,顧離倒也沒有去管了,只當是自己的生活習慣不規律。後來只把他當作一件怪事,倒也沒放在心上。
「玩遊戲玩多了導致的。」路明非得知消息後這樣笑話他。
「差不多得了,玩遊戲誰有你玩的多。」顧離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是這樣回復路明非的。
沒想到這如同夢魘般的存在,今天又纏上他了。
此刻的顧離,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不曾擁有了,只得任由那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自己的意識,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
對於顧離來說,與無力的軀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離體意識的空前清晰。這讓他能夠觀察到在之前的夢境中,雙眼所看不到的東西。
一座玻璃與鋼筋構建的巨幕,突兀聳立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上,將內外的世界阻隔成截然不同的兩半。
巨幕的這頭,是冰雪與死亡充斥,了無生機的國度,是造物主刀斧之下的作品,只餘下顧離這如同「孤魂野鬼」一樣的存在,還在孤獨地遊蕩著。
巨幕的那頭,是光芒與生機填滿,春意盎然的世界,是「人類」憑藉著光與火的創作,好似展示著他們又一次征服成功的豐功偉業。
那麼灼熱,那麼美好,美好到顧離有時候都想投身於這偉大的造物之中,再也不與之分開。
當然前提是顧離沒有注意到廳堂的中央,明晃晃擺放著的巨大十字架,以及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緊閉著雙眼的少年。
令顧離感到奇怪的是,他分明連少年脖頸處微動的血管都能夠看清,卻怎麼也看不清那張臉——像是有人刻意將那張臉給阻隔了。
人來人往,沒人向他投過去一眼,像是少年本就該遭受這樣的罪與罰。
「他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並沒有自覺。我甚至以為,躺在他們中間的死者在他們心裡並不算什麼。」
阿爾貝•加繆在《局外人》中曾這樣寫到,顧離沒來由地覺得,這句話放在今天路明非,以及眼前的這位少年身上,都分外合適。
墜入名為永恆的孤獨之中,像是被世界遺忘了。
「可他就在那裡...他分明在哭啊...」
顧離輕聲喃喃,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恍惚中,顧離在這方世界的敏銳感官,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是那種根據常識而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信息。
那被長槍所貫穿,四肢被釘死,按理來說應該不再存在人類所應該有的感官和行為的少年,竟然朝著顧離的方向,微微睜開了雙眼。
一雙被璀璨的金色所覆蓋,充斥著威嚴和偉力氣息的雙眼。這樣的雙眼本不應該存在於少年的身上,但它就這樣真真實實地出現了。
少年嘴唇微動,似乎是對顧離訴說著什麼。
從唇語的角度來解讀,少年想要說出的兩個字應該是「救我」。
但傳入顧離腦海之中的兩字,分明是沒來由和令人毛骨悚然的——
「快逃!」
快逃?
還沒有等顧離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本就脆弱的夢境世界就此崩塌,化作一抹濃的幾乎化不開的黑印,鑽入顧離的瞳孔之中。
沒有任何的不適,只有種莫名的荒誕,荒誕得讓人感到害怕。
呼..
呼...
呼...
顧離忽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力量和感官隨著顧離意識的歸位,久違地回到了他的身體中。一切都那麼水到渠成,沒有半分陌生感。
意識恢復之後,顧離首先做的就是環視起了四周。
這好像是一個少年的房間,顧離可以保證自己從來沒有踏足過這間房間,但他就是有著一種熟悉的感覺。
當然,少年的房間也是有區別的,自己家那狹窄混亂的房間可以被稱作少年的房間,眼前這寬敞整潔的房間也同樣可以被稱作少年的房間。
「你醒了?」
顧離漫無目的環視,最終導致他不可避免地和楚子航那雙自始至終都平靜的雙眼對在了一起。
「我叫楚子航。」
「醒了就先把藥喝了,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