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尋根文學
第340章 尋根文學
領導們的開場白都很簡短,核心只有一條,那就是開拓新型的西部片,挖掘西部人的精神世界!
「接下來請同志們暢所欲言,各抒己見,不要有什麼顧慮。」
此話一出,與會的一個個踴躍發言,仿佛要把憋在心裡的話都抖落出來。
第一個站出來發言的,是西影廠的人,一開口,便舉出了轟動一時的《人生》。
「我覺得要拍西部片,最繞不開的就是鄉土,鄉土是城市的過去,是民族歷史的博物館……」
「我對剛才的觀點持保留態度!」
緊接著,就有第二位舉起手來,滔滔不絕道:「創作視野決定了電影的思想高度、現實寬度和價值厚度,我們不能把西部片局限在鄉土上,西部人民的生活情感、民俗風情、地域文化,西部電影能拍的東西多不勝數,電影工作者應該想方設法地展現一個豐富立體的西部形象才對。」
眾說紛紜,議論不休,討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sto9.c🎺om為您帶來最新章節
就在爭論「城市和鄉土」、「歷史和現代」等話題時,人群中冒出個電影評論家:
「開拓西部片,不應該只把視野放在國內,完全可以借鑑美國西部片的經驗,特別是像《西部往事》、《荒野大鏢客》、《黃金三鏢客》這樣好萊塢電影,讓我們的西部電影跟國際接軌。」
頃刻間,滿堂譁然,如沸水般沸騰起來。
龔樰和朱菻一樣,兩眼直直地盯著方言的背影,卻見他無動於衷,如同看戲的局外人一樣。
「請要發言的同志舉手。」
台下烏壓壓的一片人,齊刷刷地把手舉高。
眼見整個會議的走向越來越亂,夏偃指名道姓道:「方言同志,你對西部電影有什麼看法?」
這也太不講究了!
不是說好了自願的嘛,怎麼還點上名了!
方言很是無奈,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地站了起來,罷了,都退下,該我裝逼了!
朱菻掃了一圈,周圍本來想要舉手的人,動作停頓了下,然後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咳咳。」
看到方言戰術性咳嗽,龔樰噗嗤一笑,目光當中充滿著深情和期待。
「剛剛有同志提到要借鑑美國的西部片,我想說的是,『西部片』是借用了美國西部類型電影的一個詞,並不能照搬概括我們華夏西部電影的情況!」
「何以見得啊?」
鍾惦斐饒有興趣道:「方言同志,你不妨把話說得再清楚些?」
方言環顧四周,「美國西部片的本質是殖民,是東部去征服荒蕪的西部,我想問問在座的各位,華夏的西部電影難道也要拍殖民,拍征服嗎?」
包括陳凱哥在內,支持借鑑好萊塢經驗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反倒是鄉土派的人興奮不已,以為方小將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至於要像《人生》一樣,聚焦在鄉土上,未免搞錯了概念。」
「《人生》本質上是部鄉土電影,只是恰好在西部拍攝而已,這樣的故事題材,也可以在中部,在東北,在南方,又怎麼能作為西部電影的代表作呢?」
面對方言的質問,章藝謀等人竟覺得好有道理,一時間無言以對。
吳天明語氣里充滿敬佩,「那方老師覺得,西部電影該是什麼樣的呢?」
「首先,我們必須要拎清楚,不管是美國的西部片,還是華夏的西部片,都屬於類型片的範疇。」
方言直截了當地說。
在場的不少人,還是頭一次聽到「類型片」這麼個新鮮的詞彙。
「我們國內目前比較成熟的類型片,就屬武打片、軍事片、故事片和愛情片,像喜劇片、科幻片這些類型片,還很欠缺。」方言道,「其中也包括西部片,如果想要把西部片類型化、想挖掘陝甘寧青在內的西部精神世界,就必須要從西部本土的民族地域裡找到文化特質。」
「接著說。」
台上,夏偃取下胸前的鋼筆,做起了筆記,鍾惦斐等人也有樣學樣。
台下,章藝謀、韋必達、韓三坪等人立刻拿出筆記本記錄,絕不錯過方老師的演講。
周圍的電影評論家、編輯、記者見狀,也紛紛掏出紙筆,洗耳恭聽。
「其實,電影界裡出現『西部電影』的現象並不偶然。」
方言認真道:「文學界裡就出現了包含『西北風』在內的民族地域文學,音樂界也有『西北風』的民謠作品,究其根本,因為我們文藝界有一種『文化尋根』的趨向。」
「尋根?!」
相比於其他人,石鐵生、莫伸、龔樰這些跟方言親近的,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他提過類似的概念。
「沒錯,就比如說文學。」
方言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來。
且不說首倡「把文學植根於民族地域文化」的嶺南文學,就說以韓少恭、古樺為首扛起的「湘楚文學」的大旗、蔣紫龍、馮驥材他們號召的「津味文學」,以及自己剛剛開發出的「新京味小說」。
除了小說以外,包括詩歌、戲劇在內,都來源於同一種泛文化思潮。
「沙沙。」
「沙沙。」
全場只有方小將的講話聲,和眾人的記錄聲,不管是真記還是假記,統統埋頭寫著。
鍾阿城本來只是在父親鍾惦斐再三要求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席這個座談會。
此時此刻,聆聽了一番方老師的教誨,仿佛感覺打開了一扇通向文學的全新大門。
「大家有不理解的嗎?」
方言掃視一圈。
「我有個問題……」
鍾阿城高高地舉起手,「依方老師的意思,西部電影也受到這股尋根思潮的影響?」
「當然!」
「黃河是母親河,發源地就在西部,而華夏的文學、電影以及音樂的生機,也同樣在西部,就連我們華夏和國外的文明交流融合,也是從西部的絲綢之路開始的,所以,我覺得不管是上陝北文學,還是西部電影,都不該局限在西部地域的呈現和西部發生的故事,而是文化的根與葉。」
「就像要站在國際視角上,何不展示絲綢之路文化相關的歷史和現實呢,比如敦煌?」
方言的一席話,讓整個格局全方位地打開,無疑是一次空前的開拓和極大的豐富。
不光是在座的電影界人士,從事文學、音樂、詩歌的作家、編輯和記者們都感覺到在民族地域文學當中,竟然流動著這麼一股勃勃生機的「尋根思潮」,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們的文藝工作者要把眼光投向華夏傳統文化,重新審視腳下的國土,回顧民族的昨天……」
「一個民族自己的過去,是很容易被忘記的,也是不那麼容易被忘記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眾人都沉默了,方言也沉默了。
上輩子,華夏的西部電影還真不少。
《一個和八個》、《黃土地》、《默默的小理河》、《野山》、《黃河謠》、《雙旗鎮刀客》、《秋菊打官司》,甚至包括《牧馬人》,這些電影都有西部地貌風景、民俗人情的細節。
但真要論起「西部電影」的定義和理論,是一概沒有。
整個西部電影的概念因為沒有梳理完整,半途而廢了,但如今,此一時非彼一時。
方小將在座談會上的這一番話,不僅讓「西部電影」、「尋根文化」的概念正式誕生,而且把「西部電影」和「尋根文化」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交相輝映,互相映襯,內涵一下子就豐富起來。
在場的所有報刊編輯和記者,各個來了精神,就像餓狼一樣盯著這塊肥肉。
方老師,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不是不相信您,只是大家還想多開開眼界!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