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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包羞忍恥是男兒

  暴風之翼!

  尹秀借著一對翅膀飛起,在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出現,還未完全照亮大地,處於朦朦朧朧的狀態時,冒險在極遠的距離上看了一眼欽天監觀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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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很危險的舉動,即便這時候沒人注意,也發現不了天上的動靜,然而很有可能會被欽天監之中一些神遊體外的鍊氣士察覺到。

  因此只過了幾分鐘,在太陽即將完全升起時,尹秀落了下來,鑽入樹叢之中。

  任七和劉半仙已經在這裡等待。

  等他落下後,劉半仙將手裡的羅盤也收起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

  尹秀搖頭,「太遠了,即便我有不錯的視力,在濃霧的遮擋下也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玉京這鬼地方,簡直比南疆的霧氣還多。」

  劉半仙感嘆一聲,又問道:「那我們先打道回府?」

  「是,不過是你先回去。」

  「啊?」

  劉半仙有些詫異,「那你們呢?」

  尹秀微笑道:「我們兩個,當然是得找機會再去大內看一眼了。」

  「你們兩個的膽子真是包天了。」

  劉半仙打了個哈欠,近來他幾乎都是夜觀星象,抱著星盤不放手,今天又陪尹秀他們通宵,可以說是困得不行了。

  因此,在尹秀提出要去大內禁宮一趟後,他便也不再囉嗦,打定了主意回去睡上一覺。

  事實上他們也算是同行了半路,因為尹秀和任七還是前往貝勒府,決心通過那水井裡的密道潛入皇宮之中。

  但說起來是很緊迫,事實上他們又非常的悠閒。

  直到在早點檔,任七轉著海碗喝完第三碗炒肝後,他們才開始分開行動。

  這時候貝勒府里為數不多的傭人開始忙碌起來。

  像這種皇族,即便有傭人也是些不靈光的,因此尹秀和任七好像進了自己家裡一樣,只是亂逛。

  等到了那貝勒的房前,前兩天被撞碎了的那個窗戶還未修復好,似乎誰也沒發現這裡的破損。

  尹秀站到窗前,往裡看了一眼,那貝勒還躺在床上,呼嚕打的震天響,全然不知道有人在外邊看他,也不知道他的床底下藏有一具屍體。

  「喏,這就是皇族。」

  任七不屑道:「這些人十個十個都是廢物,偶爾有幾個堪用的,大抵也是哪個福晉妃子在外頭偷了人生下來的。」


  尹秀皺眉,「你這樣說話不怕被人打啊?」

  「怕!」

  任七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一向都不開口。」

  「那你倒是個聰明人。」

  尹秀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宮裡。」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那個井前。

  任七先往井裡看了一眼,然後點頭道:「就在底下,我出來的時候是從地道裡頭掉到水裡,然後再一個猛子便扎了上來,所以我想那個口子應該就在井底下不深的地方。」

  尹秀也表示同意,因為之前司馬赫上來的時候也是混身濕噠噠的。

  交換了眼神之後,尹秀將做了防水處理的欽天監地圖藏好,跟著任七紮入水井之中。

  隨著井中傳來兩聲輕微的落水聲,冰涼的井水拍到尹秀的臉上,叫他骨髓里也生出涼意來。

  他跟在任七的身後,隨著他又下潛下去一截,緊接著鑽入井壁底下一個長滿了青苔的洞口之中。

  一進到洞內,尹秀的頭便已從水裡探了出來,呼吸到了潮濕的空氣。

  任七搭了一把手,將他拉起來,兩人從上到下,水珠不停地滴落下來。

  尹秀擦了一把臉,「嗬,這井水有夠冷的。」

  「玉京的水都是這樣的,大夏天也能凍的人抽筋。」

  任七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螢石做照明,在前面開始帶路。

  這條隧道最開始的時候只能容人跪著鑽過去,與尹秀口中的狗洞沒什麼差別。

  雖然走的憋屈,然而多少英雄好漢都是從狗洞裡死裡逃生的,尹秀他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又走了一段,他們終於能起身,微微弓著腰,收著腿往前走。

  在一處岩壁前,任七停了下來,嘴角露出微笑。

  尹秀不明所以,直到任七將螢火靠過去。

  只見岩壁上刻著兩行字:

  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

  尹秀看著上面金鉤鐵劃的痕跡,一下認出是任七的手筆。

  「你逃難時候刻上去的?」

  「沒錯。」

  任七點頭,「這是唐代杜牧的詩句,當時我在大內被圍攻,狼狽從密道逃走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小時候念過的這兩句詩,因此把它們刻在了這裡。」

  尹秀心裡感嘆,對於任七來說,那也是十分艱難的時刻。

  在宮裡被同僚圍攻,逃出了宮外又見到一家老小被斬殺殆盡,怪不得他之後流落到港島的時候已再無鬥志,在泥濘里打滾了七年。


  任誰一天裡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幸與衝擊,都難免心智消沉。

  然而重要的是他能否走出消沉,重新站起來。

  任七便是從泥濘里掙扎了一番,再次起身。

  「喂,你是在同情我,還是佩服我?」

  任七瞪著尹秀,顯然是從他的神情里讀出了尹秀的心思。

  尹秀沖他眨眨眼睛,「喜歡你。」

  「神經!」

  任七之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狠狠剜了一眼尹秀後,自顧自往深處走。

  尹秀跟在他後邊,又走了蜿蜒曲折的一段,看得出挖這密道的人或許是因為匆忙,或者是因為力量有限,因此各段並沒有統一的尺度,甚至是歪歪扭扭,感覺不像是同一個人挖的。

  儘管任七說這是一條密道,是他偶然間發現的,屬於概率不高的事件。

  然而在時間長河之中,有的事情,即便概率再低,只要重複許多次,便也會成為大概率事件。

  任七能找到密道,司馬赫也可以,說不定在他們之前,也有無數的人是通過這條密道到達自己心中所嚮往的地方。

  某種程度上,這是一條解脫之道,也是尹秀他們一窺大內禁宮密辛的捷徑。

  又走了一會兒後,前面是厚厚的岩壁阻擋,只在尹秀他們的頭頂,有一處地方吹來新鮮的風,這裡大概就是密道的出口了。

  任七沒有出聲,而是轉頭來看尹秀。

  尹秀心領神會,按照之前的計劃,將血蝶從袖子之中放出,隨著血蝶起飛,從縫隙鑽出去,外面的視野一下出現在他的眼睛之中。

  血蝶翩翩起舞,轉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人,所以它懸停於空中。

  尹秀這時候才站在後邊,拍了拍任七的肩膀。任七伸出手去,將頂上那看起來嚴絲合縫的石壁推開。

  隨他的手輕輕一推,原本看起來渾然一體的岩壁露出縫隙,光透了進來。

  原來這個密道的入口是在一棵老樹的樹洞之內,很是隱蔽,偏僻,恐怕幾年裡都不會有人來一次。

  任七率先爬出來,又提醒尹秀道:「你動作小心點,這棵樹可是文物來的。」

  「文物?」

  尹秀頗為疑惑,看了一眼這幾乎是彎下來一半,顯得陰氣森森的樹,這能算什麼文物?就是劈了做柴燒也有人嫌它煙多的。

  任七解釋道:「這棵樹,據說前明的皇帝就是在上面吊死的,你說它是不是文物?」

  「那確實是了不得的文物了。」


  尹秀拍了拍樹幹,也不由感嘆道:「可惜它身上沒有什麼好取用的物件,不然我裁一段回去做桃木劍,以後用它來打鬼怪,也多少算是對前明皇帝盡了一點哀思啊。」

  「怎麼?你很敬仰前明皇帝嗎?」

  「沒有這回事。」

  尹秀擺擺手,「我只是覺得一棵樹上吊死了人,總歸是一件頗為叫人驚訝,好奇的事情而已。」

  任七瞥了他一眼,「原來在你看來,是什麼人都可以?」

  「你要是也吊死在一棵樹上了,我也會去取一段下來。」

  「也做法器?」

  「做馬桶。」

  「那我謝謝你。」

  任七向尹秀要來欽天監的地圖,兩人藏身在樹的陰影里,開始查看。

  根據任七的了解,他們這時候沿著大內禁宮的西邊走,便能到達洛神山的腳底下。

  任七能保證他們往西去洛神山的這段路暢通無阻,因為他對宮裡的地形極為熟悉,然而到了洛神山腳底下,便是他再沒去過的地方了。

  在這兩地之間,應該有一道隱秘的防線,叫他們難以逾越。

  「你覺得很棘手?」尹秀問他。

  「我當然會覺得棘手了。」

  任七搖頭,「而且我聽說,狄威也已經官復原職,重新執掌大內統領之位了。」

  「狄威。」

  尹秀對他印象深刻,也就是那個在長白山被稱作人魔的太監。

  「他的實力是很強悍,然而在長白山的時候你已經可以一個人頂住他和左賢王白禮了。」

  「當時只不過是三方混戰而已。」

  任七並不覺得那樣簡單,「他們相互也防備著對方,甚至說比起要對付我,他們更願意將彼此碎屍萬段。如果單打獨鬥的話……」

  「左賢王已經死在我手上了。」尹秀說道。

  「我知道。」

  任七點頭,「我是說,狄威也是個很可怕的對手,可不是金海那樣的軟蛋,特別是宮裡的許多老怪物都是只聽從他差遣的。」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三朝臣子,這宮裡的許多人都認識他,也仰仗他的幫忙,所以許多人欠了狄威的人情。」

  「欠了人情,便要用命來還?」

  任七冷笑,「你說的是他們的命,還是我們的命?」

  「如果我說是他們的呢?」


  「你有這份自信,很好,然而我得說,這不是容易的事情。」

  任七是知道大內禁宮的可怕之處的,往往你以為自己思慮周全,勝券在握了,然而有時候,在某個角落,往往藏著一柄對準你的火槍,在你最得意,最麻痹的時候沖你開火,射出那奪命的彈丸。

  「然而不管做怎樣的考慮,你還是打算去欽天監看看,是嗎?」任七問他。

  「沒錯,目前於我而言,唯一的問題便是我到底想在欽天監做到什麼程度而已。」

  任七知道尹秀的想法,不由眯起眼睛,「比如說,一次就把那黑帝子奪取了?」

  「這自然是最好的。」

  但尹秀自己都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那我知道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任七難得說出這種話來,他站在大樹底下,望了一眼遠處已能看見輪廓的欽天監。

  「要是我死了,玉親王那個混蛋,你幫我報仇,把他的頭砍下來餵狗吧。」

  「那是你自己的仇,你自己報就是了。」

  尹秀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是身手不濟,怕自己身死大內啊?」

  任七立即回應道:「我是怕你拖了我的後腿,我得留下來給你斷後,最後身陷重圍。」

  「你什麼時候這麼講義氣了?」

  尹秀翻了個白眼,「這種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信?怪不得說做大內高手的第一要務便是臉皮要比城牆還厚啊。」

  「隨你怎麼說。」

  任七轉了轉脖子,頸椎關節間發出咯嘣聲響。

  「不過既然你怎麼都是打算去欽天監里看一看,鬧一鬧的話,那我陪你就是了,也許那玉親王被這麼一激,自己就跑出來了,不用我去找他。」

  「我答應你,如果那玉親王真出現了,我一定幫你一把。」

  「那傢伙是我的。」

  任七搖頭,「我自己來對付他,頂多你幫我牽制一下別的鷹犬爪牙就是了。」

  他這樣說完,尹秀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沒信心?」

  「不是。」

  尹秀只是說道:「我們現在都還未到欽天監的山門前,卻已開始設想,推演了如此多的變化,是否很不吉利?

  就好像歷史上,有的人剛開始造反,便想著自己日後做了皇帝,要吃多少個饃饃,養多少妃子。

  又有的人剛打下幾座縣城,便開始封侯拜相,稱這個做天王,那個做宰相的,結果等敵人一打過來,自己馬上作鳥獸散了。」


  「你真把我們看做前兩種人了?」

  任七也是聽得眉頭直皺,恨不得這時候找劉半仙算上一卦。

  「我當然不這麼覺得。」

  尹秀從樹邊上跳過來,拍了拍任七。

  「走吧,高手哥。」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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