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詐書揣無恥
小柳低垂著枝條，沒有說話。
一根細藤纏住了石九的脖子，只要一擰，他的脖子就要斷，這個時候，最好不要開口。
走鏢多年，石九明白了一個道理，遇見打不過的想要保命，只有一個辦法，認慫。
認慫如果不行，那就拼命。
拼命如果不行，準備嗝兒屁。
但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嗝兒屁之前，一定要找個墊背的。
下跪磕頭加求饒，他都幹過。為了生活嘛，至於丟不丟人？不存在，因為沒人在乎他丟不丟人，旁人家笑一笑，看他出了丑，心裡過過癮，也就滿足了。
所以他走的鏢，一般都很穩。重要的是，他保的東西，不值錢。
他人已經被拉到了紅衣女子面前，為防止他乘機吐唾沫，一塊薄布蒙住了他的嘴，讓他可以說話但吐不出唾沫。
女子道：「說，來這兒幹嘛？」
石九隔著布道：「豹子精占了十方山。」
「這個我知道，你來幹嘛？」
「來找十八公。」
「然後呢？」
「帶我去盤頂峰。」
「然後呢？」
「撞響鳴天鍾，開天梯向天庭報告。」
女子一笑，「那看來你去不了了。」
石九也一樂，「那就不去了。」
「不去了？」
「不去了。」
這下輪到這女子納悶，「怎麼又不去了？」
石九道：「我突然想通了。」
紅衣女子的藤子將他一卷，又拉近了一點，「想通了？想通了什麼？」
一股花香撲鼻而來，石九聞了身心舒暢，「我想當樹。」
那小柳樹枝條一抬，紅衣女也是一愣，「當樹？」
石九道：「當樹多好啊，你看你們這幾位美麗的仙女，一個個多水靈，身上的味道又香又好聞，我要當了樹，天天在這裡看著你們，每天鳥語花香呼天吸地，看山看海看風景。
吹風當撓癢，下雨當洗澡，露水當茶喝，漲潮當酒飲，還不用走鏢掙錢養活自己。
沒事兒的時候，看老鷹捕魚，看野熊帶崽，聽狐狸嘮嗑，看黃鼠狼打洞，看蟒蛇泡妞，看孔雀開屏，看野雞變鳳凰，看山豬啃細糠，看老虎和豹子打架，看毛毛蟲頓著啄木鳥，看……」
「好了好了好了，」紅衣女子聽得不耐煩，「你小子想得挺美的，這樣的好事兒輪不到你。」
一個綠衣女子道：「就你這一臉苦命相，你也就當根野草的命。」
石九道：「野草，野草也很好的啊，我就在那小柳樹旁當根野草，早上親親露水，夜裡聞聞泥巴，沒事兒的時候，看蟈蟈相親，聽螞蚱吵架，瞧蚯蚓拱土，看癩蛤蟆打哈哈，看毛毛蟲翅膀開花，好不自在啊。」
那小柳樹在一旁伸出根柳條揚了揚了，「好呀，這樣我就有個伴了。」
紅衣女子看了眼綠衣女，兩女眼神一碰，又看向石九，一邊的黃衣女伸出根細藤，這細藤在石九腦門上敲了敲，「哼哼，野草你也當不了，一會我吸乾了你的血，把你的皮一曬，我看你還怎麼自在。」
石九勉強轉了個頭，一雙眼睛直瞪著黃衣女，這幾個女子都一模一樣，跟剛才那個出來坐他車上的女的一樣水靈，禁不住流了道口水。
石九的脖子被藤纏了，手卻可以動，石九抬起手，五指朝天道：「我石九對天發誓，對地宣言，你們幾個要是吸了我的血，我的靈魂將永生永世和你們在一起，你們睡覺我就躺你們身旁，你們吃東西，我也站在邊上看，你不給我吃的，我就朝裡面吐口水。
你們走路我跟著，你們洗澡沐浴我也瞅著，你們的藤爬到哪我就跟到哪，你們的根長到哪，我就跟到哪，你們日日夜夜都會看到我，永生永世哪怕以後你們在變人變草變豬變鴨我也跟著。
我就在本生女神的大天下發真誓，只要你們吸了我的的血，你們就成了我的一部分，以後你們就是我，我就是你們，我一定要永永遠遠的跟你們相伴下去。
一刻也不停的和你們在一起。你們累了乏了，我就跟你們講故事嘮嗑，嘮嗑嘮到你們睡著了我還繼續嘮。永生永世，絕不消停。」
五女聽了直傻眼。
誓言這種東西，本生大陸的人類是無所謂的，因為人類不懂，人類不懂誓言在世間的力量。它代表著天地人神妖魔鬼怪的約定。
一句誓言出口，只要條件符合，一切都會應驗。這種誓言，有的是官府的通告，有的是商家的承諾，有的是情人的誓詞。
它有兩種表達方式，書面，和口頭。如果有誰想鑽空子，毀約賺票子，即使他們當時得了利，時機一成熟，該還的，都要還回去。
所以，華誕國就有很多人，自以為很聰明，就在承諾中下套，比如：最終解釋權。即不論發生什麼，最終決定的權利，在擁有最終解釋權的一方。
有了這個，他們就可以合理合情合法的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哪怕在天地之間，他們也能躲避違背誓言的責任，因為，事先的小利誘惑，足矣讓對方放棄這些權利。
這種書，統稱詐書。
詐書有用麼？
有用。
它表面合理，實際無理。
無理在哪裡呢？因為對方的同意。他們就拿著對方同意了誓言這一點，在天地之間，不斷榨取另一方的利益。
它最大的作用在於，把無理變成有理，讓另一方無法違約，只要書面同意了，天地之間，就認同雙方的意願，默許了這個約定法則的實行。
但，世界的奇妙就在於，它是不可預知的，如果被預知，它就無法構成世界。
這個規則，一定會被打破，因為它試圖控制，而越控制，就越是失控。
越害怕發生，就一定會發生，哪怕它表現的若無其事，哪怕它緊張的膽戰心驚，哪怕它氣的火冒三丈，哪怕它憤怒的張牙舞爪。
沒有用，那股力量，在悄然生長，對這種力量來說，一種規則的本身，只有一個價值，被另一個規則打破。
為什麼打破呢？
因為無聊。
這個理由，真狗屁倒灶。
沒有目的，只因為無聊，那就無法預知下一步要幹什麼，對於普通人來說，無所謂，但對於想用詐書謀利的東西們來說。
那就真的很可怕了，因為他們知道後果。
豹子精就算一個，因為他扮神。扮神，就是詐書。他扮得高雅，卻揣著無恥。
這五個樹精和人當然不一樣，她們深深地明白這個道理，她們不是怕石九這個人魂。
她們怕石九真的纏著她們，像坨狗屎的一樣纏著她們，還是永生永世的這種，有這味道相伴，簡直生不如死。
石九為啥不怕，
因為他不計後果。
除非…………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