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孚人先大壯

  黃霸天看了眼洞口，洞口右邊的岩壁上，本有塊凸起的石頭，他站洞口訓妖的時候，習慣把手放在那塊石頭上，現在那石頭不見了。

  黃霸天摸了摸下巴，「小黑。」

  黑妖應道：「在」。

  

  「那花不用藏，掉了就掉了。」

  「是。」

  黃霸天伸出右手，對著桌面上剩下的那顆小石子輕輕一彈，那小石頭滾落在地。

  黑妖看了一笑，「大王的意思是……？」

  黃霸天道：「如果桌面上一個石頭都不剩，會怎樣？」

  黑妖接口道：「那就用《革》卦本身的卦辭來占卜。《革》的本辭為已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黃霸天問：「誰元亨，誰利貞？誰悔，誰亡，誰悔亡？」

  黑妖道：「人的書說，元為開始，廣大；亨為通暢豁達。利為吉；貞為正；孚，為信任。

  已日乃孚，是說變革之初，人民因於舊習，並不認可，得等到日後才會慢慢接受。」

  黃霸天道：「你這解釋，是聖九州東漢末年，王弼所說，只可參看，不能做為定論。他認為'已'字通'巳'，就是次日。

  唐代的孔穎達（唐初十八學士之一）、和宋代的朱熹（宋代理學家）都照這個理論解釋《革》卦。

  到了明代的來之德（明代易學家）那裡，他認為這四個字應該是'己日乃孚'，他認為'己'為信也。

  而五性仁、義、禮、智、信，惟信屬土，所以他以「己」土言之。

  不言戊而言己，《革》上《兌下《離》，皆陰卦，故以陰土言。且文王圓圖，離兌中間乃坤土，故言己也。

  凡離火燒兌金，斷了的金怎麼辦，惟土可以接續，所以在《月令》一書中，於金火之間，放置一中央土，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而後庚辛壬癸，這意思一看就明白，離火燒了金，必有土方可孚契之意。

  來之德還說「日」者，離為日也。

  他認為'己日乃孚'的意思，是信我後革也。意思是，當人心相信我的時候，相孚相合，然後可革新，平時則不輕易討論革新之事。

  而元亨，利貞，悔亡三個詞的意思，是除敝去害，掃而更之，大亨之道。他又說必須歸心於正道。

  因為亨以正，但則革之不當，就會悔亡矣。

  因為人們不信，強行去革，必生其悔恨，惟有亨而正，人心也信了自己，才可以革故去新。

  來之德，是把天干、五行、五性皆合在一起，試圖圖以卦象來注釋王弼的觀點。

  但《今古日月》傳來的時候，陰陽二儀的體系與五行學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

  是聖九州的秦漢以後才有人將二者結合在一起，而遠在他們的商末周初時期的作者，是不會以五行學，說來表達日月經觀點的，更不必說，要將聖九州儒家的仁義禮智信與五行、天干相匹配了。

  咱們不能光聽他們說，聖九州的人，對這東西，未必看的究竟。」

  黑妖道：「大王，既然您如此不屑，何故方才投錢一卜？」

  黃霸天道：「我並非不屑一顧，但也絕不受制於卦，這東西，最早只有圖畫，沒有文字，至於爻辭卦意義，都是後代學人自編的，我只取其象，旁看其意，何況，就是它的象，也非一成不變。」

  黑妖道：「大王說的不錯，百家之言，雖不無道理，但《日月經》是彌天蓋地之文，若不加以修正，我們將來如何管理人間。」

  黃霸天一笑，「這個東西，聖九州的人也玩的玄乎，他們的學者也自相矛盾。

  這書在聖九州傳下來的時候，就變了樣，到了咱們本生大陸，又變了個樣。

  我曾偷進過皇宮，'巳日'在《今古日月經》本中寫作'巳日'，在皇家館藏中一塊竹片上，寫的卻「改日」。

  今古國的學者李洛神則認為，這個'巳日'應該為'起日'，與天干中的'己'毫無關係。」

  首先，在《六十四》卦文里，《姤卦》九四爻的爻辭是'包無魚，起凶'，那本皇宮裡的竹片上，寫做「巳凶」。

  可見「起」、「己」二字在古代文本的傳抄過程中有混用現象。

  '己'、'起'二字尾音相同，部分結構又相同，古人在傳抄時，經常是以'己'來代指'起'。

  甚至有人說，

  出現了'巳'、'已'二字的混淆，是因為在抄寫的時候，兩個字容易搞錯，寫'己'的時候，忘了不出頭，結果寫錯了，成了'已'字。這兩個二字經常互相寫錯。

  加上'巳'字又很像，所以己、巳、已，這三個字都互相錯誤，導致後人對這日月經的卦辭爭論不修。

  而且這東西，別說錯字，就是沒錯字，也可以故意曲解。」

  黑妖道：「不錯，這容易讓人鑽空子，那幫文人專取裡面吉利的話來迎合和誇獎自己，用裡面不吉利的話來貶斥敵人，排除異己，這種東西，我也吃過幾個，味道還算不錯，挺對胃口。」

  黃霸天笑道：「你不吃他們，那一肚子的學問和計謀怎麼到你身上，人的東西，我們該學還得學。」

  黑妖道：「還得謝謝大王您，不然我沒這個機緣領會這些東西，既然如此，大王將如何應對。」

  黃霸天道：「我們妖族大業，就是革故鼎新，人要殺也要吃，此卦告訴我，李秋天已到了北山。」

  黑妖臉色一變，「北山？」

  黃霸天道：「革卦，上兌下火，兌為金，金在火上，遇火化水，他一定是算到了咱們要用火功，所以，他勢必從北面而來。」

  黑妖正要說話，上方轟隆一聲，黃霸天的山洞洞頂裂開個口子，一個東西從天而降，直奔黃霸天的頭頂而來。

  「大王小心，」黑妖掏出件黑色的斗篷一扔，黑斗篷瞬間變大，一路向上迎著那東西而去。

  黑斗篷與那東西一碰，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只見斗篷中破了個口子，這東西落了下來。

  黃霸天手一張，那東西朝黃霸天飛了過來，在黃霸天手上方轉了個圈，定住了。

  兩個妖精一看，是個車輪。

  車輪中跳出一張白色的告示，告示上出現一張嘴，這嘴一笑，「既然研究到這份上了，怎麼不繼續研究下去？」

  黃霸天不慌不忙，「哦，但不是你要怎麼研究？」

  這嘴巴道：「起日乃孚，更合於卦變之義。因為天風《姤》卦，自風天《小畜》變化而來，《小畜》的初九陽爻往而升至上卦四爻處，而成《姤》卦，故名之曰「起」。

  你方才占的澤火《革》卦乃是由雷天《大壯》卦變化而來，《大壯》卦九二陽爻往而升至上卦五爻處，而成《革》卦，所以有陽爻升起之義，名之曰「起」，不可以麼？

  起日乃孚，正是描述了雷天《大壯》卦轉變為澤火《革》卦這一過程。你自己不壯大，如何去革新呢？」

  黑妖聞言大為嘆服，「李道長果然有意思，這個解釋更為合理，黑妖被你截了紙人，在下心服口服。」

  黃霸天一笑，「既然來都來了，不如獻身出來，咱們暢聊一番如何。」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