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送信

  第129章 送信

  趙銀蓮當然……沒什麼機會生氣了。

  當最後一截繩子也從井壁滑落下去,井底慢慢悠悠迴響了會兒重物墜落的聲音。

  趙銀蓮瞪大了雙眼,至死也想不明白,姜安寧這賤人怎的如此歹毒!

  姜安寧站在陽光下,抬頭望了望有些晃眼睛的太陽,莫名有股寒氣躥騰而起。

  明明這樣晴朗暖和的天,怎麼還是這般的冷呢?

  她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上面被粗繩磨損出來的痕跡。

  繡娘的手,是不該這樣的。

  只有精心嬌養呵護,細嫩如剝殼雞蛋一樣光滑嬌嫩的手,才可以去觸碰那些嬌貴的絲綢,在上面行針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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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如今……

  這雙手沾染上了鮮血、傷痕,滿是粗糲不堪。

  她望了眼井底,仰躺在正中間的趙銀蓮頭底,緩緩地漫出血來。

  剛剛還張牙舞爪的人,此刻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姜安寧沒什麼負擔的折返回醫館,先去看了眼宋堯,隨後又跟謝玉桐說了聲,起身前往衙門。

  女兒沒了這麼大的事情,如何能夠不讓母親知道呢?

  縣衙大牢中。

  原本正裝病哼哼,想要躲避勞作卻被識破的張氏,忽地感覺心口一陣悸痛。

  「誒呦……」

  她捂著心口,緩緩地弓起了身子:「好疼,我的心好疼,差爺,大夫,快請大夫,啊……」

  張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隨即兩眼一黑,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滾起來,少跟我在這兒裝,誒?」

  惱火對方裝病找事兒的差吏,狠狠在人身上抽了兩鞭子,忽地發現不對勁兒。

  「這人還真的暈過去了?」

  旁邊另一個差吏擔憂道:「別真是有什麼病吧,聽說她之前就有癲瘋病,還是請個大夫看看吧,別真死在這兒了。」

  打人的差吏有些煩躁的耙了耙頭髮:「真是麻煩!」

  「可別真是死在這兒了,給人添晦氣。」

  「等著!」

  他咒罵了幾句,快步出去喊人去。

  縣衙大牢裡頭,倒也不會什麼犯人,都值得專門的請個大夫過來。

  多數時候,是喊衙門裡的當值仵作看一眼。


  隨便抓上兩碗湯藥灌下去,治不好也治不壞,死不了人就成。

  姜安寧花了些銀錢打點,進來大牢之後,就看到衙門裡的黃仵作,正在對著張氏又掀眼皮、又撬嘴巴的,著實嚇了一大跳。

  「她這是?」

  姜安寧指了指直直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任由仵作擺弄的張氏,聲音里滿是懷疑與不確定。

  「突然暈厥過去了,不當事兒。」

  差吏隨口說了一句,接著目光在姜安寧身上打量起來,稀奇道:「小娘子這是打哪來?」

  他險些脫口而出:這白白淨淨的小娘子,跑到這麼個陰暗腌臢的地方來做什麼?也不怕被衝撞了。

  「過來探望故人。」姜安寧輕笑著上前,塞了兩粒銀角子在差吏的手中。

  差吏低頭看了眼,銀角子只有指甲蓋那麼大,但勝在有心,兩粒銀角子是一模一樣大小的。

  差吏不免真心贊了一句:「小娘子伶俐。」

  很有眼力見兒。

  要是個個過來的泥腿子,都有這小娘子般懂事兒上道,就好了。

  「小娘子這是打算探望哪位故人?」

  差吏也是個頗有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俠義之人:「往後逢我們哥倆當差之時,也可以多照顧一二。」

  姜安寧微揚下巴,看著張氏:「她!」

  「我是來探望她的,還望差大哥能行個方便。」

  「她?」

  差吏聲音都驚詫了幾分,臉色也難看起來:「你是這瘋婆子的什麼人?」

  他語氣微有凌厲,眉眼冷凝。

  若不是看在那兩粒銀角子的份兒上,只怕這會兒已經轟人了。

  「仇人。」

  姜安寧面色鎮靜,未有慌亂:「過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若是不好,我便也放心了。」

  「順便給她送來個消息。」

  差吏聞得此言,方才臉色緩和了幾分,只是臉色仍舊略有謹慎:「什麼消息?」

  姜安寧看了眼張氏,見人眼皮子微微顫動,猜想著她大概是已經清醒了。

  「她女兒趙銀蓮,偽造身份,行冒名頂替之事,一躍成為越聞繡坊的座上賓蓮娘子,不久之前,被越聞繡坊的盛老闆給發現了她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什麼會雙面三異繡的繡娘。」

  「盛老闆一怒之下……」

  姜安寧聲音微微頓了頓,目光狀似無意的從張氏臉上掃過,見人眼皮子顫動的更加厲害了,故作很是惋惜的嘆了口氣:「盛老闆一怒之下,失了理智,做出來不可挽回之事,如今已經是畏罪潛逃了。」


  差吏臉色緊繃了幾分:「你說的盛老闆,莫非是盛越聞?」

  「正是呢。」

  姜安寧低頭哀泣:「我也是剛剛才得知,那盛越聞在闖進朝凰繡坊行兇之前,還殺了那個害他輸掉比試,淪為江安縣一大笑柄的蓮娘子……」

  她瞅著已經快要裝不下去的張氏,不動聲色的靠近,面容哀戚:「聽說是被活著打碎了全身的骨頭,活活疼死的。」

  姜安寧悄無聲息的抬腳,踩上了張氏的手,臉上還不忘了裝作一臉傷痛:「也不知道張嬸子聽見這個消息,該有多麼的傷心。」

  她故作無意的碾了碾腳尖,張氏吃痛,嘴皮子不停地抽動起來。

  「咦?這人怎麼哭了?該不會是裝暈的吧?」

  姜安寧大為吃驚的說了一聲,張氏下意識的想要怒斥:誰哭了!

  死丫頭竟然想詐她!

  她偏不讓著小賤人如意!

  張氏頓時將眼睛閉的更加嚴實了。

  剛寫完土藥方子的仵作,遠遠的瞧見了,「咦?」了一聲,取了平常給死人驗毒的銀針過來,在人的人中位置刺了一下。

  張氏很想忍住不醒,奈何十指連心,姜安寧踩得是她的手!

  又被銀針戳了嘴巴,疼的厲害,想裝也裝不下去了。

  何況還聽到女兒被人給害死了,怒急攻心……她騰地爬了起來,就要上前出其不意的給姜安寧一巴掌,哪曾想姜安寧早已退至差吏身後。

  啪!

  張氏揮出去的這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差吏臉上。

  「******」

  差吏嘰里咕嚕地罵了好幾句髒話,抬腳將人踹飛了出去:「賊婦!今兒不給你點兒教訓,你當真是不長記性!」

  說著,便操著鞭子上前,面容猙獰地抽打著人:「你個賊婦!」

  張氏痛哭著哀嚎求饒:「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姜安寧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只覺得不能夠親自動手,實在是太過不解氣。

  可惜,眼下的這種情況,她也只能這樣子看著了。

  不過來日方長,張氏犯的又不是什麼大罪,即便是將人告至衙門,也不過勉強讓人在大牢之中,吃上個把月苦頭。

  若非那一日,張氏往常在村里囂張慣了,瘋癲失智,竟然大起膽子當堂辱罵縣令,怕是也關押不了這麼多時日。

  不過,趙元山被人贖走後,與張氏簽了義絕書。

  想來,如此身處大牢的每一日,張氏都會心如刀割,恨得發瘋吧?


  這樣,就很好。

  眼看著差吏有些疲累,張氏蜷縮在牆角奄奄一息,姜安寧適時的上前說道:「差大哥莫要氣了,歇息歇息,喝口茶吧。」

  差吏「咦?」了一聲,頗有些稀奇的看著姜安寧,心生感嘆:這小娘子倒是挺會來事兒的,竟然連茶水都泡好了。

  他接過粗茶碗,咕咚咕咚如飲牛似的灌進去一碗茶。

  「這茶的滋味兒,倒是比咱們平時喝的味道香一些。」

  差吏頗為意外的看了眼茶壺,確實是他們兄弟幾個平常慣用的。

  另一個差吏聞言不免笑話道:「我看你就是渴大勁兒了,這不就是咱們平時喝茶那個老破茶壺泡的,能有什麼不一樣,裡頭的茶葉都不知道泡過幾回水了,早沒什麼味兒了,純純是擱在那應景。」

  說著,他也倒了一碗茶水下肚,緊接著眼睛一亮:「你還別說,真挺香的,莫不是換茶葉了」

  他揭開茶壺蓋子,頓時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誒呦喂,還真是換新茶了,哪個龜孫兒這麼大方,平時換了茶葉,不泡到沒味兒了,恨不得連茶葉沫子都倒回家去。」

  姜安寧:……

  你有點冒昧了,兄弟。

  還是先前的差吏更有眼色些,輕推了人一下:「胡咧咧個什麼?沒看人家小娘子還在這兒呢,說話也不知道把個門兒!」

  差吏頓時反應過來,有些憨厚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

  還是先前那個收了銀角子的差吏上前,跟姜安寧略表歉意:「我這兄弟是個糙人,小娘子莫要介意。」

  姜安寧微微笑笑:「差大哥也是性直爽。」

  客氣了兩句,她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小包茶:「出來的匆忙,也沒來得及備上些好茶,兩位差大哥不嫌棄就好了。」

  「這些只當給兩位大哥嘗個新鮮。」

  那一小包茶約摸也就一二兩左右的樣子,確實不算是厚禮。

  差吏糾結片刻,正準備收下的時候,旁邊的仵作忽地「咦?」了一聲:「這味道聞著,倒像是金絲小種。」

  說著,他也過去倒了半碗茶,輕品了品。

  「還真是金絲小種,口感甘甜清潤,柔潤絲滑,鮮爽回甘,聞之有桂圓乾香……好茶,好茶啊!放在這腌臢地方,實在是白瞎了。」

  仵作頗有些懂茶的評價了一番。

  差吏便笑他:「您老人家還懂茶呢?那平常還跟我們搶那些沒滋沒味的爛茶葉喝,衙門裡發的大麥茶,您每回都領的最積極,也最多。」

  仵作老臉一紅。


  「渾小子,要你多嘴,一點兒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仵作板著臉訓斥了兩個差吏一通,又笑眯眯的上前,從姜安寧手裡頭躲過茶包:「小丫頭,你這麼好的茶葉,給這兩個糙貨,那不是白白浪費嗎?」

  姜安寧微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差吏。

  「就這兩個喝茶如牛飲似的的玩意兒,你把這麼好的東西給他們,那跟把牡丹餵了牛有什麼區別?」

  姜安寧:……

  她不知該如何應答,只看著差吏二人。

  差吏還是很受用她這個近似於求助的目光的。

  「小娘子若是不介意,咱們哥倆便借花獻佛?」

  差吏也把同樣的尊重給了姜安寧。

  姜安寧微施一禮:「既然是送給差大哥的薄禮,自然該由差大哥處置,何況這也算不得什麼禮。」

  若是之前,倆人不知道什麼金絲小種不金絲小種的,興許也就信了這話。

  可現如今,看仵作這激動的模樣,只怕是不能便宜的。

  少說也得幾十文一兩吧?

  老仵作無兒無女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平常有些閒碎銀錢,大多都是買了吃喝嚼用,為人雖說小氣,可在吃喝上向來大方。

  能入得了他眼的,必然不會便宜。

  可他們也沒覺得,姜安寧這樣瞧著柔柔弱弱,穿著也簡單樸素,頭髮上只包了塊扎染的布頭,連根素銅簪子都沒有帶,又是來探望張氏這等泥腿子的,好茶也不會是多好的茶。

  加之幾十文一兩的茶,在他們的眼中,堪稱是頂配。

  不是逢年過節過大壽,那都不捨得喝的!

  縣令大人都沒喝上一兩銀子一兩的茶啊。

  以至於後來得知這二兩不到的茶葉,能換來一個銀錠子的時候,兩人悔的是不得了。

  隔上一段時間,就要去找老仵作鬧一鬧,從他那裡扒下來一層好處來。

  便是不能拿一籃子雞蛋回家,也得琢磨著蹭人一頓下酒菜。

  老仵作回回都要罵街,罵兩人是不要臉,在他這吃吃喝喝連帶著拿回家的,早就超過了一塊銀錠子的價值!

  這些都是後話了。

  反正,差吏二人,現如今是完全不知這金絲小種價值幾何,只是聽著這名字,就覺得厲害。

  仵作收了茶葉,美滋滋的走了,也不介意這倆人又拿他當免費大夫使了。

  差吏打量了眼姜安寧,主動報上姓名:「我本家姓宋,家裡人都喊我玉寶,小娘子若是不介意,儘管喊我一聲宋大哥!」

  姜安寧識趣的應聲:「宋大哥。」

  宋玉寶就是先前抽張氏鞭子,絲毫不留情面的差吏。

  他斟酌著出聲詢問了句:「小娘子與這賊婦是……」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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