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罵誰呢!
第104章 你罵誰呢!
老大夫眨了眨眼,很是無辜:「沒,沒看什麼啊?」
他心裡止不住的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可真矯情,看看還不行了?
奈何心裡吐槽歸心裡吐槽,嘴上還得說著好聽的賠小心。
沒看見人家腰間掛著刀呢嗎?
他一個手無寸鐵的小老百姓,犯不著拿自己的性命,去跟個手裡頭握著刀的兵去斗。
贏了落不到什麼好處,輸了,怕是連小命都要搭上。
心裡頭想明白這一點,便也懂了避其鋒芒。
老大夫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睜了睜:「年紀大嘍,有些老花眼,總是動不動就走神兒,唉!」
「玉桐啊,你去把我那個光明洗眼水哪來,我潤潤眼睛,剛剛許是有些耗精神了,總感覺眼睛酸酸脹脹的,十分難受。」
老大夫煞有其事的吩咐著旁邊的少女。
少女沉默寡言的,一聲未吭,徑直走到旁邊的藥柜子處,拿了個精緻的小瓷瓶過來。
老大夫握著小瓷瓶晃了晃,拔開上面的塞子,先聞了一聞,仿佛是薄荷油擦在了太陽穴上似的,整個人愜意的喟嘆了聲,哼哼唧唧的,好像十分舒適順暢。
他取了兩滴洗眼水,滴在眼睛裡頭,眨了眨眼睛,閉目養神了會兒。
等藥液差不多被吸收,老大夫才舒服的睜開了眼睛。
「這年紀大了,就什麼病都開始找上來了,是眼睛也花了,胳膊腿兒也不靈了。」
老大夫頗為感傷的嘆著氣,一聲接著一聲。
王尚皺眉,有些不耐。
「不過啊,我有這個好東西。」老大夫時間分寸把握的十分好,在人不耐煩生出暴躁之前,一改先前的頹喪,舉起手中的小瓷瓶來:「看見沒有?光明洗眼水,顧名思義啊,就是用了我這祖傳的秘法製成洗眼水,哪怕你是瞎子……當然那還是沒辦法重見光明的。」
王尚差一點兒就要拔出刀來,把人的眼睛剜出來,試試效果了。
他冷眼瞧著人,鼻底一聲冷哼。
老大夫渾若無感般,繼續吹噓了著自家的洗眼水。
「可你要是老花眼、青光眼、白內障什麼的,用了我這光明洗眼水,那絕對的……雖然是治不好吧,但至少是能恢復個七七八八。」
「此方,以古青錢十文、黃連一錢、杏仁七枚,去皮、艾葉3片,用三年以上的雪水煎兩炷香,約去其半後,以燒灰置放一宿,澄清,裝入瓶中,時時取出,頻頻而洗,對風熱紅眼有奇效。」
他一陣吹噓之後,煞有其事的指著瓷瓶,對王尚說道:「你要不要也來一瓶?我瞧你的眼睛也有些紅了,平時是不是經常熬夜啊?氣血虛浮,臉色也差,休息的不好?是不是還經常睡至半夜,渴極,心生燥熱難忍,喜好灌上兩大壺隔夜的涼濃茶,方才舒適些許,勉強重新入睡?」
「你怎麼知道?!」
王尚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意又覺得不對,他現如今頂著的是張假臉,哪來的氣色差?
他目光陡然凌厲,手握上牛尾刀的刀柄,微微抽出些許。
「當然是看出來的。」
老大夫恍若沒有瞧見人抽刀的動作一般,故作鎮定。
「這行醫,講究的就是個望、聞、問、切!」
「你這張臉……倒是瞧不出來什麼,可不代表,你其他的地方瞧不出來啊!」
「你看看你這個脖子,棘皮黑,耳黃,手也黃,我猜,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也白淨不了。」
「你這張臉……」老大夫嘖嘖了幾聲,反反覆覆在人的雷區上反覆橫跳:「瞧著是還算有幾分氣色,可實際上啊,虛!」
「太虛了!」
「你虛的不能再虛了!」
老大夫捋了捋鬍子:「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經常動用內力行走血氣,這才勉勉強強的,維持住了臉上的這點兒好氣色。」
「可你這樣子,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老夫行醫整三十年,這點小把戲,見得多了。」
王尚:……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無聲的吐了出來。
心中暗罵:庸醫!
神他娘的用內力推功過血……他這分明是張假臉,不過是敷了點粉,加以修飾過罷了。
老大夫一無所覺,猶在胡咧咧自己的判斷:「我還在你的身上,聞到了不是人的味道?」
王尚怒目圓睜:「老頭兒你罵誰呢?」
話音剛落,一……柄?把?條?纖細的劍形細索,飛速纏繞在他的脖頸上。
王尚稍顯驚恐,雙腳連連後退,做出防備與隨時準備反擊的姿態。
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直沉默寡言,木著張臉,做男子打扮的少女。
這女人竟然會武!
王尚大為震驚與後怕。
他剛剛竟然毫無所覺,那便說明,這女子如果不是學習了什麼秘法,可以隱藏自己會武的事兒,使自己與常人無異。
要麼就是武功在他之上!
若是後者……
世間罕有如此高手,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藏匿在這方小小醫館,究竟是有什麼目的,又意欲何為?
會否是江安侯府的人?
今日相逢,是偶然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王尚眉頭緊鎖,不敢錯過一絲一毫女子的表情。
更不敢走神大意,否則,只怕隨時會身首異處。
那如劍似的繩索,這會兒可還在他脖頸上纏著呢。
稍有不慎,小命嗚呼,那可就樂子大了!
姜安寧也十分意外。
她剛剛明明沒看見這女子做什麼,卻不知怎麼的,眨眼之間,王尚就被人用那繩索縮了脖子,渾像是遇見白無常而無力還手的生魂。
姜安寧頓時心生崇拜之意。
若是她也能有這麼幹淨利落的身手,之前又怎會空有一身力氣而使不出來?
老大夫也是被嚇了一大跳:「誒呦喂,我的小祖宗誒!快收起來,快快收起來……」
他一個腦袋兩個大,險些嚇得尿了褲子。
「不好意思,真是對不住,我家這丫頭,她腦袋不太好使,沒有惡意的,沒有惡意的!」
老大夫連連給人賠不是,又好言好語的哄了謝玉桐一陣子,這才讓人將繩索收了回去。
王尚細打量了女子幾眼,見人神情木訥,確實有些呆板,想起一樁事來,遂也理解了。
他聽聞,南地有一種秘藥,服之,可使人變得永葆青春,根骨奇佳。
唯一的缺陷便是,服用此藥越久,智商越趨近於三四歲的孩童。
聽聞江安侯府,就有這樣的一批藥人死士。
此地又是江安侯府的封地。
且據說,當年太祖皇帝之所以會把江安縣,破例御封給第一任江安侯做封地,就是因為,先江安侯與太祖皇帝曾相伴微服到南地,獲取了這種秘藥術方。
後來,太祖皇帝,就是憑藉這種秘藥,培育出大量的藥人死士丟到戰場上,自此無往不利,戰無不勝,最終實現了對周邊小國的大一統,擴大了疆域版圖,有了現如今的盛世皇朝。
只是此舉,到底有違天和。
戰事結束沒多久,太祖便下令嚴查令禁民間使用此物。
一經發現,全家連坐,車裂於市。
漸漸地,這東西,也就悄無聲息的銷聲匿跡了。
只有從前跟著太祖皇帝,一起去過南地的第一位江安侯,還保存了半卷殘方,秘密培養了幾名死士。
近十幾年,朝廷對這方面的禁令不再嚴格,眾人方才又知道了有這麼一樁事兒。
之前,出身江安侯府寵冠後宮的江妃娘娘有孕,江安侯府便送了個藥人死士進宮,護人周全。
只是後來,江妃薨逝,連一雙龍鳳胎兒女也沒保下,那死士也跟著不知所蹤了。
按年歲來看,那不知所蹤的死士,倒是與眼前這女子,年齡相近。
他不免對人多留意了幾分。
「無妨。」
王尚對女子來了興趣,心中不滿頓散。
「老先生剛剛說,在我身上聞到了不是人的味道……」他嘴角一抽,努力維持住笑臉:「不知,是何解?」
他朝人一笑,聲音客氣許多,還添了幾分玩笑的調調:「我不是人,難道還能是鬼?這青天白日的,活鬼出行,可真是了不得!」
老大夫道:「倒也是我的不是,把話說糙急了。」
「我說你不是人啊,不是說你不是人,是說你身上,少了點兒,人氣兒!」
「人活著,就是指望著這麼一口精氣神兒。」
「這人的精氣神要是萎靡了,人也就跟著頹喪了,看著就死氣沉沉的。」
王尚頓時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原來如此!」
他略略正色,表露出歉意來:「抱歉,剛剛是我太敏感了。」
他拱了拱手:「實在是平素辦案時,太過於注重四周的環境與細節,生怕有什麼錯漏線索的地方。」
這理由聽著倒是合情合理。
老大夫趕忙擺了擺手:「不妨事,不妨事,也怪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總是不受控制的目光發直。」
兩個人虛情假意的客套的幾句,王尚才又問起木僵之事。
「可否請大夫再詳細說說,這木僵之人的特徵?可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人醒來?」
王尚難以掩飾的,對木僵之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連一旁的縣令,都不由得側目。
老大夫捋了捋鬍子:「這木僵之人,倒是與常人睡著了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之處。」
「可是啊,她實際上對自身或者外界,是會喪失全部或者部分認知的,外人呼之不應,好一點兒呢,興許會有些比如吞咽、眼跳等比較原始的反射行為,就很像我們睡著了,突然做噩夢了,哆嗦一下,抽個筋兒什麼的。」
「但實際上,這些都是病人,比較無意識的行為,你說什麼,做什麼,她可能都是完全聽不見,也感受不到的。」
老大夫嘆了一口氣:「木僵之人,大多都是,在不定的哪一天,突然的斷了生息,救?神仙來了,也難救哦!」
姜安寧聞聽至此,瞬間落下淚來,撲倒人跟前:「宋姐姐!」
「小丫頭,你也莫要哭了。」老大夫瞥了眼姜安寧:「倒不如跟她多說說話,最好能夠刺激到她情緒的話。」
「趁著啊,她這個,三魂還沒離體之前,多說些能讓生出牽掛的事情,讓她這個魂兒能夠留下來。」
姜安寧頓時生出期盼,急忙的問:「是不是只要留下來,宋姐姐就會醒過來了?」
老大夫搖了搖腦袋:「能不能醒,還要看她的造化。」
「眾生萬物,生死自有定數……」
姜安寧怒吼了一聲:「什麼定數?」
「好人不得好死,壞人萬事大吉,這就是所謂的定數嗎?」
憑什麼!
憑什麼好人就得不長命,禍害偏偏遺千年!
「你不要這麼激動嘛,我話還沒說完呢。」
老大夫嗔瞪了人一眼:「這小丫頭,還是個急性子。」
姜安寧板著臉:「你說!」
她眉眼凌厲,倒是把老大夫給嚇唬住了一下。
老大夫不大自在的咳了兩聲,意圖掩飾自己剛剛的膽怯。
「我已經給她開了一副活血化瘀的湯藥,等會煎好了餵她服下,在輔以銀針刺穴。」
他捋了捋鬍子,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若是因淤血導致的木僵不醒,病人醒來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那要不是淤血的緣故呢?」姜安寧急聲問。
老大夫搖頭:「要不是的話,那就,聽天由命嘍!」
說來說去,不還是救不了?
姜安寧想罵人。
她下意識的看向『周更』,這男人之前以王尚的面目出現時,身份就是個大夫,看起來還挺有兩下子的。
二人四目相對。
姜安寧的理智瞬間回攏過來。
這男人如今頂著另一個人的身份,並不是安濟坊的老王大夫了。
就算他真的醫術頗佳,也不可能在此時暴露身份幫忙。
更別說是被她給挑明身份……
真要是說了,這男人搞不好會一怒之下,會直接殺了她滅口。
何況,她還想探知更多爹娘之死的真相,更不宜在此時暴露。
爹娘究竟為何而死,被誰所殺?
除了王尚,是否還有別的什麼人參與其中了?
江巍?
還是那什麼江安侯府?
或者,安夫人?
又或者,是他們這些人口中遮遮掩掩的『那位』?
那位,又會是哪位呢……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