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前世為她收屍之人
第74章 前世為她收屍之人
姜安寧心頭疑竇驟生。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攏起一團雜亂的線,捋不清,解不開。
「安寧妹妹這樣說,倒還真讓我有些不確定了。」
江巍:「許是之前,真是我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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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村民們怒生不滿之前,先一步開口安撫住了人。
「不過,我倒是還認識幾個養蠶人,也是家中世代做這個的。」
「大家若真有心想以養蠶作為往後的營生,我可以幫忙,把人請過來。」
有了這話在前,大家情緒明顯是穩定了許多。
雖是仍舊有人好奇,那桑家大小姐的女兒是誰,倒也無人強求個結果,繼續追問下去了。
「那咱們可就全指望村正幫扶了!」
聽了江巍的承諾,眾人立馬就換了嘴臉,好聽的奉承話,不要錢的往外冒。
江巍假笑著應付,心裡煩的不行。
「可這養蠶,是否需要準備些什麼?桑樹倒是不愁,咱們村本就有許多,可蠶要從何處來?」
有人激動過後,很快的清醒下來,詢問更關鍵之處。
姜安寧略挑了挑眉,倒是沒有急著說話。
其他人聽了這些話,也有些激動不起來了。
是吧,蠶從何來?
還有,養這東西,會不會需要花費銀子?
眾人不約而同的露出窘迫之態。
他們沒有錢。
「聽聽村正怎麼說!」
問題再次被拋到江巍的身上。
江巍無語至極。
這種破事,他怎麼會知道?
「我也不會種地啊……」
他似是尷尬窘迫般笑笑:「我慣常都是以替人抄書、起草文書之類為生,實在也是如安寧妹妹一樣,不懂農桑之事,大家問我,只怕是問錯人了。」
江巍看了眼姜安寧:「大家與其問我,怕是還不如問安寧妹妹呢。」
眾人便又將目光放在了姜安寧的身上。
「我也不知。」
姜安寧否定的乾脆,眾人難免心生失望。
「這一問三不知,兩眼一抹黑,還有個啥可商量的?」
「說的可是呢?」
「我還當你們什麼都知道呢……」
有人忍不住發泄起心中的不滿來。
姜族長覺得,他終於是可以說話了,風頭差點就被這倆人一唱一和給出完了。
「咳咳!」
姜族長聲勢浩大的清咳了幾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族長知道?」
有人問了一句。
剛要說幾句場面話,刷一刷存在感的姜族長,差點被話憋死過去。
「不、不知道。」
姜族長鬱悶至極,聲音都憋屈了。
「那你咳咳什麼,我還當你知道點啥呢。」
村里人很是不滿的表達了嫌棄之情。
他們這會兒且怨念著呢,便是路過只蚊子嗡嗡兩聲,怕都要挨上兩腳踹。
遑論著急想當顯眼包的姜族長了。
姜族長:……
我咳嗽怎麼了?
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他氣得不行,張嘴正欲擺出長輩架子,訓斥人幾句。
不防備的,姜安寧那邊有冷不丁出聲:「大家倒也不必太過擔心,若有需要銀錢出資之事,各位叔伯嬸嬸們,要實在是銀錢上,不太湊手,可以來跟我借貸。」
姜族長:……
讓他說幾句話顯顯地位能死啊!
他憋悶的很,冷著眼在一旁生悶氣。
呵,小丫頭片子,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還可以跟她借錢……當真是蠢!
怪不得會被趙元山那一家子給欺負成那樣。
吃一塹,也沒長一智。
借錢能是那麼輕省的事兒?
回頭人家把錢一借,拿出去揮霍自在了,真不還你,又哪個能給你做得了主?
要債要多兩次,只怕都要被罵良心被狗吃了,掉進錢眼兒里了,只會逼著他去死云云!
姜族長冷笑。
他可太了解村里這些人的德性了。
姜安寧竟然敢開口借錢給他們?
怕不是少挨了毒打,才會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姜族長對姜安寧很是不滿,巴不得看人錢財散盡的笑話,暗自竊喜著,自然不會去『好心提醒』。
就得叫這丫頭知道知道,不敬他這個長輩,沒了長輩之言提點,會是個什麼悽慘下場。
姜族長得意的,仿佛已經贏了似的。
姜安寧順利鋪出了計劃的第一步,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村中,也確實有如姜族長所想那般,惦記著占便宜,借到錢不還的人。
「你借我們?」
「咋借?」
「能借多少啊?」
好幾個人都對跟姜安寧借錢的事兒,生了興趣。
甚至是惡意。
姜安寧略糾結了下:「我也沒有多少錢,大概……一家只能借個,十兩吧?」
她語氣不大確定,很快又補充了句:「不過,怕是得限額才行,也借不了太多的人。」
「我沒有太多的存銀。」
她眨了眨眼,無辜純良:「不過,大家若是真有需求,也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著介紹個能貸錢下來的。」
「就是,需要些值錢的物什抵押。」
「我也只能是幫大家免去息錢。」
免息借貸?
眾人眼睛全都亮了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不要息錢,就借給我們?」
有人迫不及待的問了句,心裡頭不知是在打什么小九九。
姜安寧微抿了下唇:「要抵押的,沒有值錢的物什,房契或者地契總還是要的。」
縱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意動了。
不要息錢……
那便是借來,買上幾塊地,得了收成再去還,也不會虧吧?
好幾個膽子大,想要搏一搏的,都止不住心動了。
包括隋然的男人姜貴誠。
他一直覺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想要過上好日子,就還得是要膽子大才行。
光是在土裡頭刨食兒,何時才能出人頭地,大富大貴?
甚至,連這什麼種桑養蠶,他也不太看得上。
若是能行,他更想跟著船商出海,到外面去!
如姜貴誠這般心思的,也不止一人。
他們倒是沒太大的野心,只覺得,若真能免息借的一筆銀錢,準是大有可為!
難道是他們不想要發大財,賺大錢嗎?
不是!
是他們沒有本錢起家!
眾人的蠢蠢欲動,落在姜安寧眼中,讓她輕鬆了口氣。
她還真怕這些人不心動,不上鉤。
不過,這一切,還多虧了江巍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為『種桑養蠶』之事兒做了背書擔保。
否則,她還真不見得能說服的了這麼多人相信。
念及此,她不免笑了起來,看著江巍:「就是不知道村正哥認識的養蠶人,什麼時候能方便過來了。」
「如今時節正好,想來還是足夠時間,養上一批蠶的。」
「若真能賺錢,咱們大傢伙今年也能吃上頓好。」
「明年大抵也會更有動力。」
江巍也笑了。
他好像看透了這女人的算計。
坦白來講,並不怎麼高明。
不過,對這些愚蠢至極的山野村夫,似乎倒也足夠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姜安寧為什麼要算計村里人?
又會從哪裡,找到免息的借貸之人?
難道是幕後之人的勢力?
江巍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相了。
也許這一次,真能撥開雲霧,揪住幕後之人的蹤跡也說不定!
壓下心頭的困惑與激動,江巍神色坦然道:「我今日就可以修書一封,快馬加鞭的送出去,約摸兩三日,就能有回音。」
「不,許在兩日之內,就能有回音!」
想到這很可能有幕後之人的手筆介於其中,江巍不由得急切起來,只恨不能立馬安排了手下人,抓了養蠶人回來。
他倒要看看,姜安寧究竟是從哪裡找來的免息借貸。
村里人一聽只要等上兩天就能有結果,頓時又激動起來。
有人已經忍不住摩拳擦掌,只等著大幹一場。
私心想要跟姜安寧討一討免息借貸路子的人,也有不少。
只不過礙於此時人多,誰都沒好意思主動開口。
「說了好一會兒話了,喝點甜湯吧。」
隋然跟另一個嬸子,一個端著粗碗跟湯勺,一個端著大鐵盆,從外頭走了進來。
「正好我也渴了呢。」
姜安寧笑著應了一句。
有她開頭,其他人倒是沒那麼拘謹訝然了,大大方方的接了粗碗,等著人給舀甜湯。
姜族長本來是十分不滿來人打斷了屋中談話的,正想要借著這個由頭,斥責幾句,發泄發泄被無視而憋悶出來的火氣。
被姜安寧這麼一打岔,又沒了開口的由頭。
「你也喝。」
姜安寧把先送到自己手裡的甜湯,塞到了陳小花的手裡。
「謝、謝謝!」陳小花悄然紅了臉。
姜安寧不在意的笑笑。
不大感興趣的淺嘗了一口甜湯,姜安寧頗感意外的眼睛一亮。
她又細嘗了口,很濃郁的芋頭味兒,夾雜著花生的清香,還有潤潤的銀耳口感。
喝著倒是十分清甜爽口。
「這是用芋頭蒸熟了,搗碎成泥,加了浸泡過的去衣花生,並著銀耳一塊兒熬燉成,怕太甜了會膩,就只加了些許冰糖。」
隋然走過來為人解釋:「你嘗著可還喝的慣?」
姜安寧輕笑著嗯了聲:「喝的慣。」
她真心感慨:「貴誠嫂子的手,可真是巧。」
隋然捂嘴笑了笑,趕忙的解釋:「這你可是誤會我了,甜湯是桂嬸做的。」
聽得人的聲音,正在給大傢伙分湯的桂嬸停頓了下動作,眼神飄過來,朝人靦腆的笑了笑,瞧著就是老實巴交的樣子,質樸又憨厚。
「桂嬸……」
姜安寧舀著湯的手,突然停住,胃裡頭翻江倒海的躥騰著,噁心的難受。
隋然見她如此,以為她是不熟悉村里人,便十分熱情的為她介紹。
「你可能不常見到她,是住在村尾那戶的,姜四叔家的,他家有個糊塗老爺子你是知道的,因為這麼個拖累,姜四叔直到四十了,都沒說上媳婦兒。」
「還是去年,外出幹活,回來才帶了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婦人,就是桂嬸。」
「桂嬸不嫌棄姜四叔的家庭情況,幫著給老爺子伺候走,倆人便也就搭夥過日子了。」
「不過,倆人都歲數不小了,便也就沒擺酒席,只給附近住著的幾家鄰居,送了喜糖。」
隋然跟姜貴誠兩口子家,也是住在那邊。
「你別看桂嬸話不多,可是個幹活的好手呢,還納得一手好鞋底子。」
她嘆了一口氣:「就是為人太過木訥老實了。」
「聽說啊,是這兒……」隋然湊近了姜安寧一些,悄悄聲道:「有些不大好,反應總是比別人慢些,所以也不怎麼跟村里人往來。」
「你覺得眼生,也是正常的。」
眼生嗎?
姜安寧微彎了下嘴角。
她可一點也不眼生。
相反,她對這位『腦子不大好』的桂嬸,眼熟的很呢。
前世,她的確沒怎麼見過這位桂嬸。
真正對人熟悉起來,還是死後的事兒了。
上輩子她被趙海一家子活活打死,屍身就那麼隨意的丟置在院子裡,無人為她斂屍,被大雪掩埋數月,最終於春日來時發臭發爛。
偏生也是奇怪的很,她明明死了,意識卻存留了很長的時間。
這位桂嬸,她就見過許多次。
每一次,她都是藉口來趙海家,跟張氏借什麼東西。
又或者是送來一碗什麼吃的,感謝上次張氏借了她東西。
如此循環往復,整個漫長冬日。桂嬸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會來一趟。
每次來了,目光都必會在她屍身被大雪掩埋的地方,停留許久。
後來冰雪消融,有人報了案,指控趙家謀殺,證據嘛……就是已經腐爛了一半屍身的她。
趙家人被抓。
她也得以有人收屍。
那個給她收屍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經常找藉口來趙家的——桂嬸!
姜安寧回憶著從前的事兒,難免有些出神。
隋然仍在滔滔不絕的跟人介紹著:「……不過桂嬸為人不錯,是個靠得住的。」
中間說了些什麼,姜安寧全然沒聽見。
只聽得人誇讚『桂嬸為人不錯』,思緒漸漸回籠過來,很自然的扯了個假笑:「原來如此,怪不得總覺得面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想來只是偶遇過,卻不曾說過話。」
「許是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吧?」
隋然沒太在意的說了句。
看著姜安寧自打跟她說話開始,就沒怎么喝過手裡端著的甜湯了,趕忙『誒呦』了聲:「瞧我,話恁多,你先喝湯吧,等下涼了,怕是不如熱乎著好喝。」
姜安寧看了手裡的芋泥花生銀耳甜湯,沒多少真誠歉意的笑了笑:「我就不吃了。」
她胡亂說道:「剛剛想起來,我小時候對芋頭不耐受,長大以後雖說很少再遇見這種情況了,卻也總不敢吃太多。」
「啊?」
隋然意外了下:「這樣啊,那你還是快別吃了,食物不耐受要是嚴重了,也是了不得的事情,搞不好是會要命的。」
「倒是辜負桂嬸的一番心意。」姜安寧看起來好像真的很不好意思一樣。
隋然『嗐』了一聲,大大咧咧的:「沒事,桂嬸不會介意的。」
姜安寧笑笑,沒有說什麼。
前世,桂嬸為她收屍,特意準備了漆紅的棺材,用黑狗血泡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