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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京旗啃樹皮,抽象了

  第509章 京旗啃樹皮,抽象了~

  尹塔最為冷靜~

  類似的亡命奔跑他經歷過2次,一次在漠北,一次在高原。

  前面,

  已無路可走。

  他脫下衣裳裹住腦袋毫不猶豫的順著山坡滾下,一路疼痛加摩擦,血痕累累。

  迅速起身從懷裡摸出一個竹管,往周圍潑灑無名液體。

  1刻鐘後,大批獵犬趕到。

  一件特別詭異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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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勢洶洶的獵犬們被嚇的連連後退,夾著尾巴哀嚎,有些甚至被嚇尿了,任憑憤怒的訓犬員怎么喝罵都無效。

  老虎尿~

  激發了隱藏在狗子基因深處的恐懼。

  ……

  而尹塔此時沿著河流往下游飄了1里才敢上岸,如此一番折騰,終於甩掉了所有追兵。

  世界恢復了安靜。

  接下來,

  活命的關鍵就是尋找物資補給點。

  他在蘇州府周圍埋了十餘處類似的補給點,油紙布里包裹少許碎銀、匕首、衣裳,觀音土。

  很幸運,找到了其中一處,

  先換掉衣裳,再將觀音土吞下肚子。

  觀音土既能扛腹飢暫時續命,又避免了排泄物被獵犬追蹤。

  他趁著夜色一路跑到運河邊,躲入一艘大貨船艙內。

  雖然不確定白天的刺殺結果如何,但想來很可能有所收穫。

  不然,

  追兵怎會如此瘋狂。

  全軍覆沒,尹塔隻身逃脫,回去後皇上隨便怎麼處置,都無所謂~

  忠誠!

  ……

  下雪了!

  大雪紛飛,僅僅一天世界就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范京忙碌了2天,眼睛像兔子一樣紅,終於將刺殺的來龍去脈基本弄清並呈交陛下。

  皇宮內氣氛壓抑。

  湖北會戰勝利帶來的輕鬆氣氛,一掃空。

  陛下的心志終究不同常人,僅僅數天後就從悲痛中恢復過來,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是時常抽空去楊妃宮裡看看她留下的一兒一女。

  不過,

  熟悉陛下的人都知道,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

  清統區,糧價居高不下。

  持續2年的上漲行情,讓所有人都意識到當下糧食最金貴。

  所有大戶都化身貔貅~

  餓死人已經不是新鮮事,到處都在發生。

  但並不影響各州縣催糧~

  士紳們可以隨便對欠戶拷打,打死勿論。

  朝廷的態度很明確:

  上交錢糧足額之州縣官,吏部考核一定是卓異。

  收不上來的州縣,不問緣由,一概摘頂子。

  正面反面例子都有:

  直隸保定府,因催繳歷年欠糧得力,知府被吏部公開表彰作為典型,升任三品按察使。

  四川綏定府達縣包稅人、袍哥首領兼本縣團總文三爺因為交納積極,賞國子監監生~

  山東泰安府,因催繳錢糧不利,知府以下6名官員被抄家流放。

  ……

  如此一來,自然會引起民變。

  各地的小股抗糧事件屢見不鮮,起義也時常發生。

  不過,

  清廷多次明確告知地方官員,因催繳錢糧而引起的刁民作亂不算污點,可聯合士紳任意剿殺。

  以前,為了所謂的康乾盛世。

  乾隆還喜歡粉飾一下天下太平,民心所向。

  現在,明顯粉飾不了了。

  乾脆撕掉儒家那層皮,徹底的拿起法家的武器。

  不交!殺!

  不服!殺!

  不滿!殺!

  殺殺殺殺殺。

  張獻忠算個球,愛新覺羅才是古往今來第一擅殺。

  朕不裝了,攤牌了。

  ……

  為了避免出現明末亂局,乾隆還貼心的昭告地方士紳——對付刁民,重在預防。

  在剛剛出現苗頭時就應果斷的加以撲殺。

  尤其是牽頭之匪首,

  務必當眾挫骨揚灰,株連全族。震懾其餘心懷不軌之小民,使其不敢生出那狂悖之心。

  事後,

  報本地縣衙,縣衙逐層上報,最終在兵部存檔。

  「積極預防」的士紳家族可推薦二三子弟參與明年的恩科,有格外隆恩。


  拿功名誘惑士紳,誰吃的消?

  用時髦的話講:

  乾隆以功名為抓手,積極賦能北方士紳。

  ……

  首善之區,天子腳下。

  四九城內明顯蕭條。

  騾馬胡同一處沒招牌的小鋪,掌柜的在外頭忙活著。

  灶頭在門口。

  座位在裡頭。

  沒有菜單,沒有高檔的菜式,這就是一間京城典型的飲食店——二葷鋪。

  關於「二葷」名字的由來,眾說紛紜。

  總之,大概理解為可提供的葷菜種類很少就對了。

  ……

  二葷鋪,就是京城普通百姓的飲食天花板。

  待業舉人張開懷將手揣在袖管里,一搖一晃地走到門口。

  掌柜的不假思索:

  「張爺,給您老來碗爛肉麵,再來碗炒餅?」

  「得嘞。」

  北漂久了,張開懷也學了點京味。

  二葷鋪多是熟客。

  熟客們誰愛吃什麼,誰有多大家底,掌柜爛熟於心。

  客人茲要走到門口,不需要開口,掌柜的立馬就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這就叫「地道」。

  也叫「面兒」。

  在京城混,這一點很重要。

  ……

  掌柜的正忙活,一抬頭竟有些發愣,眼前這位宗室子弟不該出現在這裡啊。

  落魄了?

  他微微弓腰,笑道:

  「覺羅爺,您來吶,您老可是貴客,來點什麼?」

  福壽望著這寒酸的門臉,老臉一紅:

  「豌豆苗炒肉絲、豬頭肉、溜肝尖,炒豬肚、雞蛋高湯,再打1角酒。」

  掌柜的臉一紅,放下勺子。

  「對不住,豬頭肉沒有,溜肝尖沒有,炒豬肚~也沒有。」

  福壽狐疑,非要解開鍋蓋檢查。

  因為他記得好些年前,聽家奴說這些都是必備菜。

  「咋回事?豬下水都沒有??」

  見貴人有些惱火,掌柜的連忙解釋:

  「覺羅爺,主要是京城八大樓也不像以前那樣海吃~」


  ……

  福壽有些崩潰:

  「啥意思?你的意思,王爺軍機們搶著吃豬下水?吃斷貨了?」

  「不是不是。」

  掌柜的嚇了一跳。

  趕緊解釋:

  「王爺軍機部堂小京堂們吃的精細。宰殺一頭豬,最好的部位歸八大樓。剩下的肉,到中檔飯莊。這麼一層一層的,最後豬下水就到咱二葷鋪了。如今,八大樓的客人少了,豬就殺的少了,所以咱這豬下水也~」

  福壽嘆了一口氣,懂了。

  裹緊棉襖遮住腰間那條刺眼的紅帶子,默默走進鋪子裡。

  掌柜的連忙小碎步跟上,將桌子又抹了一遍。

  ……

  福壽是宗族旁支子弟。

  按常理說,他不屬於二葷鋪這種地方,尊貴的純血八旗子弟怎麼可能和胡同串子坐一起消費呢。

  想到這裡,

  福壽就覺得惱火。

  一口酒,一口炒肉絲,胡亂對付肚子。

  很快,他發現味道居然也還行,對旁邊食客吃的爛肉麵也起了興趣。

  ……張開懷連忙放下筷子,拱拱手。

  「覺羅爺,您吉祥。」

  「張舉人,怎麼,還沒搞定吏部選官的那幫王八蛋?」

  「哎,大人們胃口太大。在下實在是~」

  也許是同為淪落人。

  福壽難得的好心了一回,低聲說道:

  「爺告訴你件事,朝廷要開恩科了。」

  「啊?」

  「恩科不算啥,主要是這回不刷人。你茲要參加了,就能東華門唱名。」

  張開懷激動的微微發抖。

  「這,這怎麼可能?」

  ……

  福壽陰笑:

  「怎麼,你不信爺?」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還請覺羅爺多透露則個,在下若有飛黃騰達那一日必定吃水不忘挖井人。」

  「別酸了。過來,一桌喝點。媽的,這天兒忒冷。」

  天擦黑,

  張開懷離開二鋪鋪,腳步虛浮宛如踩在棉花上。

  他知道像福壽這種宗族子弟距離中樞近,消息靈、路子野。

  難道朝廷真的要搞一次沒有落榜的恩科?


  這可真是盛世啊!

  眼見巷子裡沒人影,他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呔,我手持鋼鞭將你打~」

  角落裡,有人哎喲一聲摔倒,然後憤怒大罵:

  「你丫別走。」

  「等爺提上褲子,非得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

  張開懷趁著那人系腰帶的工夫,趕緊跑出1里路。

  京城文化特色之一,大家在路邊隨地大小便,每個牆角都是茅房。

  傍晚,天色不好。

  那哥們在角落裡蹲著解決大事,肯定被自己那一嗓子給嚇到了。

  走了一會,

  張開懷突然也來了尿意,很坦然的走到路邊解腰帶。

  突然,

  黑暗中冒出一聲咳嗽。

  「哥們,往旁邊挪挪。待會別濺我鞋面上。」

  「好嘞。」

  放水完畢,

  張開懷走人之前,也沒忘了回敬一句:

  「這位爺,在下先走一步。」

  「走好,不送。」

  這就算完成了一次比較標準的四九城社交方式。

  ……

  而宗室子弟紅帶子福壽回府後呼呼大睡到中午,之後又晃著膀子出門了。

  社交——京旗子弟的日常生活當中最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誰要是十天半個月不在社交場所出現,就會被人傳言「死掉了」。

  總而言之,

  四九城不歡迎社交弱者~

  著名的裕泰茶館,如今門面破敗。但是走進去,依舊高朋滿座。

  四九城「自認為有點臉面」的八旗子弟就認這地兒。

  「福爺,您來了。您裡面請。」

  眾人又是一圈寒暄。

  沒辦法,都熟人。

  ……

  八仙桌上,已有3人就座。

  聊的話題特別緊跟時事:

  「現如今,這茶葉價格是越來越離譜了。25兩銀子才換1兩黃山毛尖。」

  「哎,這日子還怎麼過。」

  福壽一撩袍角,瀟灑落座。

  坐在他對面的是鑲白旗的十三爺。


  只見十三爺從懷裡掏出一錫罐,打開蓋子,用手指捻出幾片陳茶梗扔進茶碗裡。

  端起來,淺啜一口。

  神情滿足。

  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是正藍旗那爺,更離譜。

  他也自備了一小瓷罐,打開後,手指虛空捻了幾片並不存在的茶葉扔進茶碗。

  端起來,淺啜一口。

  搞的就和真的一樣。

  ……

  而坐在自己右手邊的漢軍旗人洪八爺,道行更深。

  他連茶葉罐都沒有~

  虛空抓了一大把,扔進茶碗。

  端起來,用蓋碗在上面輕輕的颳了兩回,撥開那層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茶葉沫兒。

  猛喝一大口。

  讚嘆道:

  「嘿,王掌柜的這茶,地道。」

  3丈外,

  永遠愁眉苦臉、破衣爛衫的王掌柜摘下瓜皮小帽,微微欠身。

  算是隔空完成了一次特別地道的社交。

  賓主兩歡。

  ……

  福壽目瞪口呆!

  自己僅僅半個月未曾出街,世道已然癲成這個模樣了嗎??

  同桌的3人見他如此不上路子,微微不悅。

  十三爺提點道:

  「福爺,您喝的是什麼茶?」

  福壽目光呆滯望著碗裡的清水,不知如何回答。

  那爺接過話茬:

  「聞著味兒,像是雨前龍井。」

  「可惜,是去年的雨前。」

  全程沒需要福壽開口,3人就像是說相聲一般給圓過去了,尷尬沒有落地。

  ……

  裕泰茶館的眾夥計都習慣了。

  拎著長嘴銅壺四處走動,幫著加點沸水。

  眾京旗子弟趁著燙嘴趕緊吸一口滾燙滾燙的茶水~

  遲了,就沒法得食道癌了。

  福壽是真的傻了,耳鳴。

  他望著茶館裡那些一張一合、油光鋥亮的破嘴,頭一次覺得這世道過於滑稽。

  砰~

  他一拍八仙桌,把茶館內眾人嚇了一跳。

  同桌的那爺驚呼:


  「哎喲喂,我的碧螺春灑了。」

  說罷,嘴湊近桌面猛吸。

  還說著:

  「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

  不遠處,

  有人嘀咕:

  「那不是福壽嗎?前兩天我咋聽人說他死了?」

  「好像是有這回事,那誰當時說的有鼻子有眼。福壽得了瘧疾死了,躺的是水曲柳打的薄皮棺材,上面還釘了20顆黃銅釘子。」

  福壽抱拳:

  「諸位京城的老少爺們,斷了茶葉不要緊,不喝茶也不會死人。不過要是斷了糧食,怎麼辦?」

  有人嘟囔著:

  「吃樹皮唄。」

  福壽表情古怪:

  「你知道怎麼吃樹皮?」

  「不好意思,咱還真不知道。」

  「我知道!」福壽說話一點不打磕巴,「你得找棵榆樹,把樹皮扒下來,去掉樹皮最外層的堅硬部分,碾碎了放鍋里煮,煮熟了再曬,曬乾了再碾碎,篩一遍留下細的。」

  「然後呢?」

  「然後往裡邊放點白面放點水,捏吧捏吧做成麵疙瘩。這樣也就勉強能入口了。」

  裕泰茶館內,一片死寂。

  ……

  「諸位老少爺們,記住了,保不齊明年這時候咱四九城的爺們就能用上了。」

  說罷,

  福壽揚長而去。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

  撲通~

  那爺沒坐穩,摔倒了,

  帶著哭腔說道:

  「他為什麼要嚇唬我們呀?他心腸也忒歹毒了吧,吃什麼樹皮?咱爺們是吃樹皮的人嗎?」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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