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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是時候,獻祭一位大官了

  第106章 是時候,獻祭一位大官了

  次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黃通判,頂著黑眼圈。

  找上了李郁,見面屏退左右後,徑直問道:

  「假賊可滅,可事後萬一真賊再跳出來呢?」

  李郁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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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覺得,真賊是什麼?」

  「本官想聽你說。」

  「除了白蓮,哪有什麼真賊。無非是一幫老爺,分贓不勻,手底下的人打來打去。世間攘攘,皆為利來。」

  黃通判若有所思,好像是這樣。

  「李賢弟,最關鍵的問題你還是沒有回答,萬一他們再跳出來怎麼辦?怎麼向朝廷解釋?」

  「把他們都拉到一張桌子上,談好利益分配。」

  「有可能嗎?」

  「有可能,無非是江北賣鹽的那幫人。先兵後禮,動不了揚州鹽商,還動不了他們的嘍嘍嗎?」

  ……

  黃通判突然笑了:

  「鹽幫不足懼,但太湖那麼大,就怕不好找。」

  「他們總得上岸,搗掉他岸上的窩點。」

  「你有情報嗎?」

  「江湖沒有秘密,只要花紅到位。5天之內,我把情報放到伱桌上。」

  「好,切切小心。」

  「大人放心,您升官,我發財。以後,還指望著府尊多多照料。」

  李郁一拱手,恭維道。

  黃通判聽了心裡非常的舒坦,腳步瞬間輕快了許多。

  權力是最好的椿藥。

  李郁目送此人離開,表情凝重。

  最近,走鋼絲繩越來越有危機感了。

  地方官吏不是傻子,欺騙越來越難了。

  乾隆更是不好騙,

  是時候獻祭一位重量級的官兒,圓謊,彌天大謊。

  ……

  「去,把劉千找來。」

  書房內,

  劉千面色凝重,不僅是因為買鹽幫的情報。

  而是李郁給他押了一個重擔。

  「我想成立一個新的組織,負責情報偵查。你來擔任負責人。」


  「江湖情報?」

  「不,蘇州府乃至江南,只要和我們相關的情報,我都要。」

  「那就要砸銀子了。」

  「銀子不是問題,問題是人選,還有組織架構。」

  李郁乾脆實話實說:

  「你跟著我也很久了,一直沒給你安排個像樣的差事。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情報的事,你多琢磨。」

  「是。老爺。」

  「你回去想想,拿出個方案報我。」

  劉千喜滋滋的出了書房,終於能獨當一面了。

  情報組織,這一點不比其他人的權勢輕。

  不過,先得打探清楚鹽幫的陸上據點。

  花紅開出去,轉了幾道彎。

  就有神秘人提供了情報。

  環太湖地帶,鹽幫有3個據點,5條固定運輸線。

  合作人脈就太多了,鄉紳胥吏幾十號。

  提供情報的人,遮著臉,十分神秘。

  不用問,

  大概率就是內部人。

  2000兩花紅,足夠鋌而走險了。

  這世上,一切都有價碼。

  如果買不到,就是價碼太低了。

  「這是2000兩銀票,夠你這輩子花銷了。」

  神秘人剛想接過銀票,卻被劉千按住。

  轉頭詢問在場的第三人:

  「燕大俠,你能擔保嗎?」

  「能。」

  ……

  劉千這才鬆開了手,目送神秘人離開。

  此人大約是要消失了,起碼跑個上千里,找個沒人地方逍遙快活。

  而第三人,也拿到了中介費加擔保費,共計200兩。

  此人本名不知,花名叫燕謀。

  跑鏢出身,在江湖上頗有些名聲。

  後來做了這江湖上的「信息中介所」。

  十年下來,信譽就是他的金字招牌。

  不論是僱主,還是接花紅者。

  誰破壞規矩,他就追殺誰,不死不休。

  靠著這種瘋狗般的意志,和高超的暗殺武藝。

  在江湖上打響了名聲,

  從此吃上了這碗難度極高的飯。


  十年下來,死在他手裡的破壞規矩者,足有20餘人。

  代價是他缺了一隻眼睛,還有遍體的傷疤。

  臨走前,

  劉千突然心神一動,喊住了他:

  「燕大俠,我預付你500兩,以後若有人打聽維格堂李郁和西山島的消息,你要告訴我。」

  「這不合規矩。」

  說罷,他把銀票推回。

  一個人默默的走了,背影蕭索。

  劉千也無奈,搖搖頭,回到馬車。

  趕車的手下說道:

  「劉爺,那個人的背影好像一條狗。」

  「閉嘴。」

  啪,額頭挨了一下。

  ……

  有關鹽幫據點的情報,送到了黃通判手裡。

  一處在吳縣,一處在震澤縣。

  第三處卻是在湖州府,靠近長興煤礦。

  黃通判提筆,不時在名單上勾勾畫畫。

  突然,門子來報:

  「揚州府富安鹽場,鹽課大使求見。」

  「帶進來。」

  一個胖乎乎的滿身羅綺者,滿臉堆笑。

  「黃大人,久仰久仰。小的終於見到您了。」

  「本官很忙,何事?」

  「想請大人高抬貴手,繞過在下的妻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你的妻弟是?」

  「太湖廳吏目,董三。」

  黃通判一愣,隨即記起來,這是他昨天剛抓的人。

  不過,這些人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他玩味的看著這個胖子:

  「待本官審清了,自然會還他一個清白。」

  「送客。」

  打發了來人,他立馬召來了心腹。

  「快,去通知李郁來見本官。」

  「還有城守營胡千總。」

  1個時辰後,陸續趕到。

  黃通判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動手。」

  李郁一愣:

  「怎麼了?」

  「昨天我抓了一個吏目,今天就有人前來求情。從富安趕到蘇州,時間根本來不及。」


  李郁聽完了事情經過,

  也覺得裡面透著古怪。

  從富安鹽場(今鹽城東台),趕到蘇州府求情,足足四百里,還要渡江!

  時間上不允許。

  說明此人,之前就在蘇州府。

  一個揚州府的鹽課大使,在蘇州能幹嘛。

  「出貨。」

  ……

  黃通判顯然內心在天人交戰。

  天平的兩側,分別是升官,和兩淮鹽務官紳。

  不過,

  他最終下定了決心,火中取栗。

  反正他這輩子也不會去兩淮鹽務系統做官。

  只要把事態控制在鹽幫,胥吏勾結這一層,不要深挖,不牽出背後的大佬們。

  這事的影響,就可控。

  「本官下定決心了,明日行動,諸位好好配合。」

  「謹遵大人鈞令。」

  當晚,

  黃通判的心腹趕去了太湖廳,突擊審訊被捕的吏目董三。

  用上了十種大刑,拿到了滿意的口供。

  董三承認了參與私鹽販賣,還承認了鹽幫有過殺官兵的行為。

  曾經在湖州府,殺死過緝私營官兵4人。

  次日清晨,

  蘇州城守營左營出動,僅有一半人。

  拿著總督府的公文,還有黃通判刷臉,沒人願意出來阻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和自己無關。

  抱著這種心態,胡千總輕鬆的帶出了本部人馬,還有少數願意追隨自己的。

  200人左右,刀槍齊備。

  石湖巡檢司,范京出動了20餘人。

  胥口巡檢司,黎知縣的侄子,也出動了10幾人。

  都想著,在這一波行動里攢點軍功。

  黃通判的本部人馬,是捕頭黃四帶領的50幾個官差。

  李郁又建議,

  借用胡千總的面子,從橫塘汛借兵。

  一下子,又多了20人。

  再加上李家堡的30個家丁,共計300多號人。

  浩浩蕩蕩的出發了,目標是吳縣的鹽幫據點。

  ……


  此處據點,

  竟然就在東山,距離太湖協水寨僅有10里。

  這讓黃通判一路上都在懷疑施令倫的成色。

  李郁騎在馬上,一路上沉默不語。

  他琢磨著,怎麼才能把更多的人拉下水。

  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施令倫搞成江南頭號反賊。

  動靜是不是有點太大?

  還有,會不會弄巧成拙。

  總不能把私造的炮拉來吧。

  李郁覺得,最近自己陷入了戰爭迷霧。

  做事已經看不清邊界了就好似進入了沼澤地深處。

  無法預料,

  下一步會踩到什麼。

  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只管搞事,其餘的交給老天爺吧。

  想到這裡,

  李郁輕鬆了不少,催馬趕上黃通判,小聲說道:

  「鹽幫機警,定會安排暗哨。」

  「先派一隊得力人手,穿便服進村,大隊人馬稍候。」

  「行,聽你的。」

  這一招果然奏效。

  聽到布穀鳥叫聲,大隊人馬才一擁而上。

  村口,躺了兩具屍體。

  衣服里搜出了利刃。

  「鹽梟殘暴,待會不可手軟。」

  「大人英明。」

  ……

  村子裡的一處大院。

  乃是鹽幫的據點,門口有惡犬,有打手。

  他們看到官兵的一瞬間,

  拔腿就跑,把大門給拴上了。

  只聽得裡面大喊:

  「抄傢伙,水師那幫人翻臉了。」

  黃通判一愣,看著李郁。

  為何他們覺得自己是水師?翻什麼臉。

  不過,

  這也不是糾結的時候,鞭梢一指:

  「攻進去,抓活口。」

  黃四立即舉刀,帶著官差進攻。

  大門結實的很,根本砸不開。

  胡千總嘿嘿一笑,大吼:

  「都給老子讓開,火槍手,打。」


  一頓排槍,對著厚實的木門打去。

  頓時,許多凌亂的槍眼。

  還聽的裡面中槍的人慘叫。

  「把炮推上來,轟開大門。」

  胡千總這麼一喊,黃通判愣了,左右張望,哪兒有炮?

  又立馬反應了過來,

  這是在使詐,微微臉紅。

  ……

  果然,

  門後的鹽幫漢子全跑了,不敢頂門了。

  這個時代的實心炮彈,可不是鬧著玩的。

  官兵一擁而上,把門栓挑開,破門而入。

  「殺。」

  鹽幫僅有幾十人,又是倉促接戰。

  被火槍,弓箭一陣輸出,就敗了。

  僅有的幾個悍勇之徒,也被官兵砍死。

  戰鬥很順利,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就控制了現場。

  「稟黃大人,斬首28級。俘虜17人,另有5人傷重估計是沒治了。」

  又過了一會,

  喜滋滋的黃四過來了,說在後院發現了一個地窖。

  裡面有6個銀冬瓜,一時搬不動。

  屋子裡,還有不少的散碎銀兩,私鹽。

  「大人,我建議現場審訊俘虜。」

  「好。」

  黃通判走入屋子,青磚地面有一攤鮮血。

  他不以為意,踩著血腳印到處查看。

  落在李郁眼中,對此人又多了一層了解,還有忌憚。

  院子裡,

  不斷傳出俘虜的慘叫,非常滲人。

  為了儘快拿到口供,官兵的手段非常酷烈。

  李郁從窗口瞥見,

  一個黝黑兇悍的鹽幫漢子,唾了官兵一口。

  然後,滿口牙就被砸掉了。

  繼續噴血含糊叫罵。

  自覺丟臉的官兵,讓兩同伴踩著他的手腕。

  咔咔兩刀,

  手起刀落,血濺3尺。

  ……

  李郁嘆了一口氣,目光投向正在黃通判。

  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翻看一迭信件。


  「鹽幫這群糙漢子,竟也寫的一手好字?」李郁調侃道。

  卻不見黃通判有什麼回應。

  只是不斷的把瀏覽過的放到最後,眼睛瞪的溜圓。

  「黃大人,怎麼了?」

  啪,黃通判把信件往桌上一砸,臉色發灰。

  「你瞧瞧。」

  李郁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瞬間傻掉了。

  收件人紅框裡赫然寫著,太湖協副將施。

  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下信件內容,更是心悸。

  落款,

  竟然是兩淮鹽運使,尤拔世。

  「捅婁子了,我們捅大簍子了。」

  黃通判情緒失控,跳著腳大喊大叫。

  差役們不知發生了何事,趕緊跑進來。

  被他指著大罵:

  「滾出去。」

  屋內,

  只剩下了兩人大眼瞪著小眼。

  似乎,時間都凝固了。

  短短的一瞬間,黃通判汗漿如雨下。

  兩淮鹽運使,那是皇帝的錢袋子。

  大清朝最肥的缺,沒有之一。

  ……

  李郁卻是思緒高速轉動,

  低聲說道:

  「黃大人,當務之急是趕緊撤。」

  「把俘虜全部斬首,未必有人知道這信落入了我們手中。」

  「是啊,是啊,為何此信不在施令倫手裡?卻在鹽幫手裡?」

  李郁壓低聲音:

  「我的好大人,現在就別糾結了,趕緊處理頭尾。」

  「對,對。」

  黃通判幾步奔出門外:

  「把所有俘虜都砍了,一個活口都不留。」

  「遵命。」

  院子裡一陣慘叫,全部梟首。

  黃四帶著人,在費力的拖銀冬瓜。

  突然,繩索一滑。

  咚,銀冬瓜砸在地面。

  眾人都感覺腳下一抖,恐怖如斯。

  劉武忍不住用眼神瞟李郁,

  李家堡內,眾人曾經討論過銀冬瓜難搬運的事。


  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再找找,肯定有配套的小車。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

  眾人一陣歡呼,

  有了順手的工具,銀冬瓜成功運出來了。

  ……

  剛出村口,

  一隊綠營兵突然趕到,旗幟打的是「施」。

  為首的一人,全副盔甲,騎在馬上問道: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黃通判深吸一口氣,催馬上前:

  「你又是何人?」

  「原來是黃通判,失禮了。」施令倫認出來了。

  在上次剿匪的時候,他倆算合作過。

  「施副將,你這是?」

  「一邊說話?」

  兩人離開本隊,到幾十步外聊了會,各自離開。

  李郁心想,

  看來信件不假,施令倫是真的心裡有鬼。

  一路無言,

  直到李家堡附近,黃通判突然說道:

  「我和你有幾句話要講。」

  「我也有此意。」

  堡內,一間絕對沒人打擾的屋子。

  黃通判說道:

  「兩淮鹽運使,尤拔世,你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此人剛上任,就掀了桌子,把鹽務虧空捅給朝廷,是個狠人。」

  「不止狠,還貪。他捅破虧空,竟是因為指揮不動淮揚鹽商,索賄無果。」

  「黃大人,事到如今,我有一些肺腑之言。」

  「講。」

  「富貴險中求,祿位難道就能順中取?」

  李郁的反問,讓黃通判沉默不語。

  「若是按部就班,您這輩子有可能做到知府嗎?」

  「可能性很小。」

  「尤拔世他為了自己的祿位,敢掀起大案,揭出1000多萬兩鹽引的虧空,三任鹽運使因此獲罪流放,哦對了,還要了國舅高恆的腦袋。」

  高恆,

  乃是乾隆的小舅子,慧賢皇貴妃之弟。

  出身也是顯赫無比,其父乃是大學士。

  ……

  「黃大人,若是尤拔世不知我們抄了信件,此事我們就當不知道,不吭聲。」

  「若是他要對付咱們,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釘在這蘇州府匪亂的幕後指揮。聽候皇上聖裁。」

  黃通判閉著眼睛,手虛空按了一下:

  「且慢,容本官琢磨一下,有點亂。」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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