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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你捂什麼?

  第76章 你捂什麼?

  這樁糾紛,在蘇州府逐漸發酵開來。

  吳縣拖著不判,這些人又告到了蘇州知府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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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通判不願牽扯進去,遂將這個案子,轉呈了馬知府。

  馬忠義很詫異,一時間竟然不敢相信原告的話。

  毀田撒鹽,正常人干不出來這事。

  他派了人私下查驗,發現居然是真的。

  而家奴劉路,也悄悄送來了一份文書。

  「主子,這是那維格堂李郁送來的,西山煤礦入股收據。」

  「哦?」

  馬忠義接過來,瀏覽了一遍。

  就收進了書房的抽屜里。

  送上門的銀子,沒理由不收。

  到了年底,能拿到分紅的。

  區區一個惡霸豪強,絕不敢糊弄自己。

  劉路小心翼翼的問道:

  「主子,這人成色沒問題吧?」

  「唔,本官覺得,能幹出毀田撒鹽,搶霸漁女這種缺德事的人,想來不會是反賊。」

  「主子的話太深奧,小的聽不懂。」

  馬忠義笑了,揮揮手,示意這個親信家奴可以退下了。

  這裡面的含義太深刻了,還是不解釋比較好。

  一個魚肉鄉里,毀田搶女的惡霸,他肯定是擁護朝廷的!

  ……

  聽到馬忠義收下西山煤礦入股文書的消息後,李郁也鬆了一口氣。

  如果這位皇帝的忠實奴才懷疑自己是反賊,他就不會收下那份入股文書。

  否則一旦事發,就乾隆那小心眼,他洗都洗不清自己。

  這個邏輯,非常清晰。

  不必擔心馬忠義是在偽裝,麻痹自己。

  「走,誰跟我去眠月樓?」

  李郁一吆喝,杜仁范京立馬就跑來了。

  「不行,你們倆只能去一個人。」

  「為啥?」

  「這麼大的家業,不得留個人鎮守,萬一出點事,沒個主心骨。」

  「那誰去誰留?」

  「猜拳吧。」

  范京得意洋洋,杜仁垂頭喪氣。


  感覺節省了幾個億。

  不過,他突然發現林淮生也跟著去了。

  「為啥他能去?」

  「因為我是保鏢,遇上三五個人我能殺出去。」

  林淮生耍寶一樣的,把短刀塞進靴子,燧發手銃揣進懷裡,又把一柄劍掛在馬鞍邊。

  這還不夠,背後還斜背著一個圓筒狀玩意,藍綢子包著。

  「這是啥?」

  「我說是簫,你信嗎?」

  「我信你個大頭鬼。」

  李郁示意,給他瞧瞧。

  林淮生遵命,解開外面包裹的藍綢布。

  裡面是個皮革圓筒。

  放平後,從筒子裡滑出了一桿截短型火繩槍。

  「槍管截短了一大半,槍托也截掉了。」

  「哦對了,口徑有點大。」

  「這是誰發明的?這麼丑?」

  李郁點點頭,表示他認可。

  確實很醜,出自他的手。

  之所以這樣設計,是因為吸取了太湖水戰的經驗。

  小五描述了那天的戰鬥,說到了跳幫戰。

  大清朝的水師兵勇,各路水賊,都很喜歡跳幫戰。

  主要是因為火炮孱弱,在內河江湖,這種戰術很有效。

  於是,李郁設計了這麼一款醜陋的武器。

  定型為「李氏二型水兵截短霰彈槍」。

  ……

  林淮生嘿嘿一笑,比劃了一下。

  「這玩意橫在腰側,等敵人衝進來,這麼一噴。」

  「十幾顆粗鐵砂,美的很。」

  杜仁一臉震驚:

  「打的到嗎?」

  「十幾米內,一打一片。」

  范京點點頭,表示他能作證。

  那天找了一群家畜家禽,噴了一下。

  慘叫聲差點把耳膜震破了,現場那叫一個慘。

  害的幫廚的幾個婦人,一直罵罵咧咧的。

  挖出來半碗鐵砂。

  李郁印象中,帶英皇家海軍,就有一款高度類似的海軍燧發霰彈槍。

  專打登船的敵人,口徑比他這個還粗。

  還踏馬是雙筒的。


  等他搞定了燧發槍機,說不定也會上馬一款。

  眾人都說,截短型霰彈槍用於江湖火拼太好使了。

  下次再有其他幫派和維格堂開戰。

  安排個弟兄,來這麼一發。

  然後再砍人,效果不敢想。

  許多人,已經在默默叨念著不開眼的人趕緊上門了。

  ……

  「走,去眠月樓。」

  三人騎馬狂奔,留下一路煙塵。

  最近,好久沒下雨了。

  杜仁嘆了一口氣,繼續去視察堡外的工程了。

  也不知道阿郁花費這麼大的精力挖排水溝幹嘛。

  浪費人力。

  倒是那公共茅房,有點意思。

  最近堡內外的生病數量,大幅降低了。

  還有一條新規則,李家堡附近有兩條河流。

  其中取水一條河流,洗刷取沙子在另外一條河流。

  取水後,必須燒透了,再倒入大缸中。

  日常飲水,只許從缸里取水。

  違規的人,當天的飯免了。

  三次違規,直接送去西山挖煤。

  李郁最近一直在提純收留的流民,同時補充新鮮血液。

  紀律提純,只是第一步,這一關都過不掉的流民,沒有任何憐憫的價值。

  第二步,是勇氣提純,即將展開。

  第三步,是忠誠提純,終極考驗。

  倒是在府城,他被許多人稱為「善人」。

  因為這年頭,願意給人一口飯吃的就是大善人。

  甚至,知府馬忠義也過問了幾句。

  雖未鼓勵,卻也感慨了此人竟有些善心。

  工業社會,一個健康的人至少還有壓榨的價值,哪怕他無任何特長。

  農業社會,迭加封建社會。

  勞動力是極度過剩的,被壓榨都屬於一種「幸運」。

  拿京杭大運河的縴夫舉例,拉一里路的工錢是2文錢。

  乾隆年間,一兩銀子約等於1000文。

  如果換算成今天的物價,一兩銀子相當於250元。

  一斤米10文,豬肉60文,官鹽80文一斤,棉布單衣400文一件,棉衣800文一件。


  農村一個短工農忙時收入為30文/天。

  包吃住的長工,收入為3兩/年。

  ……

  然而,在眠月樓和七仙女之一聊聊人生,品了幾口綠茶,就花掉了上百個縴夫一月的收入。

  「范京,伱有沒有想過買一個功名?」

  「我現在要那玩意幹嘛?」

  「我說真的,一是為你謀個官身,二是了卻你一樁遺憾。」

  李郁說的很認真,他最近確實在考慮這件事。

  如果讓范京擔任石湖巡檢,做事就更方便了。

  維格堂勢力再大,有些事也不方便出面。

  需要推出一個可靠的兄弟,走到官面上。

  巡檢雖小,九品而已。

  可卻是正經的官兒,掌握武力。

  維格堂殺人,得偷偷摸摸的。

  巡檢殺人,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

  維格堂的事業要發展,就離不開這一步。

  「李大官人,您終於來啦,花枝老師總是盼著你來,人都瘦了。」

  「是嗎?我不信。」

  滿頭珠翠的老鴇差點閃了腰,這讓人很難接話啊。

  這樣直的客人,帶不動。

  「那老身去把她叫來?」

  「不急,我倒是有一樁事想麻煩你。」

  「哎喲喂,大官人您這說的什麼話,都一家人,啥麻煩不麻煩的。」

  「幫我介紹一個人,我要買個官。」

  老鴇一聽,鬆了一口氣:

  「您放心,我懂,包在我身上。」

  李郁笑笑,打發了她。

  有一些不起眼的人,往往是人脈的關鍵節點。

  你或許不能想像,一個高端場經理,或一個跳大神算命的,他的路子能有多野。

  野到上天。

  ……

  花枝姑娘,如清風一般飄了進來。

  一通毫無誠意的寒暄後,開始當場表演茶藝。

  正經的茶藝,泡功夫茶。

  景德鎮的上等白瓷,和碧綠的茶水相得益彰。

  李郁皺起眉頭,手一指,問道:

  「你總是拿手捂著月匈口乾嘛?」


  花枝一愣,這問題好難回答。

  「大官人,奴家平時都是這樣的。」

  「又是在揚州府同行那學的?」

  「嗯吶。」

  花枝很委屈,這種捂著月匈口的做法,不是很正常嗎。

  「以後不要這樣了。你說,你是怕人看見呢?還是怕人看不見?」

  花枝樂了,連忙說道:

  「奴家怕沒錢的人看見,又怕有錢的人看不見。讓大官人見笑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似乎才過去了兩分鐘,實際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

  一行人出了府城,就看見了遍地的流民。

  官道兩側,有乞討的。

  有插著草標賣兒鬻女的。

  還有躺在地上,有進氣沒出氣的。

  和府城內的熱鬧繁華,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男孩,跪在地上,插著草標。

  身後躺著兩具屍體,一大一小。

  李郁停住了腳步。

  打量著這個瘦的在風中晃悠的男孩,心裡有些同情。

  「爺,買了我吧。給點錢讓我爹,我妹入土就行。」

  李郁點點頭,掏出一錠銀子。

  扔給旁邊擺攤的茶水攤主:

  「買兩卷草蓆,兩丈白布,找個地方入土葬了。」

  「您放心,絕不敢馬虎,舉頭三尺有神明。」

  李郁看著這個油滑的傢伙,笑了一下:

  「有沒有神明,我不知道。不過你要是隨便找個地方把人扔了,我會知道。」

  林淮生抽出馬鞍邊的長劍,耍了個劍花。

  茶水攤主立馬嚇的臉色發白,連忙舉手賭咒:

  「我對天發誓,對祖先發誓。」

  見效果達到了,李郁又扔出一串銅錢。

  吩咐這攤主,弄點吃的給這男孩。

  男孩哆嗦著,先是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才艱難的挪著,顫抖著開始進食。

  溫熱的茶水,還有一塊燒餅泡在碗裡。

  攤主表功一般的解釋道:

  「這位爺,人餓久了不能吃硬的,一吃胃就爆了,這樣泡了吃才軟和。」


  李郁點點頭,知道這人說的是實情。

  ……

  一大碗茶水泡燒餅下肚,男孩明顯恢復了一些體力。

  「恩人,我跟你走,俺什麼活兒都會幹。「

  「你叫什麼?」

  「虎子。」

  「大名呢?」

  「沒大名,俺爹姓錢。」

  「以後,你就叫李大虎吧,跟我姓。」

  「好,聽恩人的。」

  男孩又是磕了兩個頭,才起來了。

  跟著馬後面搖搖晃晃的走。

  李郁剛走出去幾步,被更多的人攔住了。

  「好心的爺,買下俺的孩子吧,就當是買個小貓小狗。」

  「爺,女的要不要?」

  一大群貌似骷髏的流民,趴著或挪著,用盡最後力氣。

  目的是給自己的孩子尋條生路。

  做富人家的奴才,也比餓死強。

  蘇州府最近城門戒備森嚴,200米內流民一概驅趕。

  所以,只要不出府城。

  依舊是人間天堂。

  范京瞧著李郁,面露難色。

  不過,李郁卻產生了一些其他想法。

  他掏出了幾錠銀子,示意不遠處看熱鬧的小販過來。

  「爺,您有什麼吩咐。」

  「我看你車上運的是稻穀?」

  「是是,一車陳年稻穀,送給城裡的酒坊釀酒的。」

  「我都買了,多少錢?」

  「2兩吧。」

  狡猾的小販子顯然把價格開高了一些,按照正常市場價,1兩5頂天了。

  不過李郁懶得還價,直接扔給他2兩。

  告訴他:

  「你去弄一些袋子來,一個男孩換8斤,一個女孩換4斤。

  人口買賣,就這樣展開了。

  放在和平年代,這是口誅筆伐的重罪。

  此時此刻,卻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

  半個時辰,李郁收了23個孩子。

  捨出去了小200斤稻穀。

  ……

  小販眉開眼笑,今天這趟是賺了。


  他看著行進速度緩慢的李氏隊伍,小聲說了一句:

  「這人真傻,買這麼些半大孩子回去能幹啥?起碼白吃5年飯。」

  茶水攤主也附和道:

  「這年頭,白送孩子都沒人要。要是大姑娘還成,能賣進窯子裡。」

  不過,腹誹歸腹誹。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借了一輛板車。

  捏著鼻子把一大一小兩具屍體拉上車。

  裹上白布,草蓆,拉到遠處的亂葬崗去了。

  在一棵大樹下,挖了個淺坑,把人埋了進去。

  想了想,又找了塊破木板,豎了起來。

  「黃泉路上慢慢走。下輩子投胎選個好地方,不投胎京城,也要投在咱蘇州。」

  茶水攤主撣撣灰塵,嘆息了一聲,走了。

  若不是李郁那番威脅的話,他才不會這麼老實。

  肯定找個地方扔了。

  作為一個典型的市井狡詐之徒,他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老百姓可以坑,家境殷實的也能坑。

  但是這種有錢還橫的年輕人,你不能坑。

  因為,他真敢弄死你!

  回去的路途,李郁花了2個時辰。

  這些剛買的孩子,體力實在是虛弱到了極點。

  沒有十天半個月的休養,都恢復不了。

  到了堡外,眾人震驚。

  出門一趟,撿了這麼多孩子?

  「咱老爺是善人。」

  「哎,這些孩子命好。」

  一群正在幹活的流民,感慨道。

  李郁指著這些孩子,大聲喊道:

  「你們都站好了。」

  「從今以後,都是我李家堡的人。」

  「我叫李郁,以後就是你們的老爺。」

  ……

  洗刷,換衣服,剃頭,吃飯。

  這些一步都不能省。

  「老爺,這些人頭髮里都是虱子。怕是洗不乾淨。」一個婦人舉著剪刀,來請示。

  「那就剃光頭。」

  「是,老爺。」

  於是,李家堡多了23個光頭孩子,不分男女。

  頭三天,只許喝鹹菜粥。


  三天後,逐步可以吃正常食物。

  暫時歸屬楊雲嬌麾下的勞工隊,先看看脾性。

  其餘人都說是李郁發善心。

  只有楊雲嬌,猜到了李郁的一些心思。

  孩子是一張白紙,耐心培養幾年後,忠誠度很高。

  而成人,世界觀早就形成了,心思複雜。

  自家老爺,做的事都有點出格。

  萬一被有心人說出去,怕是會惹麻煩。

  楊雲嬌覺得,有機會要認真提醒一下。

  因為,她的老爹當年就是行事不密,被人告發了。

  收養孤兒這種事,鹽商圈子裡不是秘密。

  只不過,是養大後挑出色的做護院、或者歌姬而已。

  ……

  最近,蚊子似乎是少了。

  堡內的人都說是撒鹽的緣故,站在觀景樓上放眼望去,周圍的綠色少了。

  李郁用惡霸的手段,將周邊的地盤急速擴大了一圈。

  所付出的銀子,不過是正常市價。

  若是正常買地,這些人不可能賣給自己。

  范京有些猜到了他的心思,悄悄詢問道:

  「軍師,是不是故意自污?」

  「對。」

  「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馬忠義此人陰險,日後行事要特別小心。」

  范京點點頭,他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說道:

  「以後的物資採買,我捨近求遠,從湖州府買。」

  「嗯,尤其是戰略物資。」

  李家堡對於鋼,鐵,銅,皮革,硝石,硫磺,磚石,石料,木材,採購量都很大。

  如果有心人細算一下,就會發現不對勁。

  所以,分散採買,異地採買,才能避免麻煩。

  這種時候,李郁就想起了福成。

  前段時間,自己去了一份書信,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信。

  這個時代,車馬很慢。

  遠距離通信,很鬱悶。

  廣東是個好地方,工商業發達。

  屬於沿海地區中,皇權影響最微弱的一地。

  李郁考慮,以後儘量從廣東採買。

  結識一些當地的豪商,最好再搭上洋商的關係。


  有福成的關係在,此事可行。

  一艘海船,就能採買上千噸幾百噸的物資。

  抵得上現在零星採買無數趟。

  ……

  火藥作坊。

  周圍豎起了籬笆,嚴禁任何人靠近。

  等其他的房子蓋起來,李郁還會把這裡搬個家。

  天天路過火藥桶,心裡總是毛毛的。

  打開門,十幾個婦人正在忙碌著。

  如果忽略顏色,倒是有點像在製作面點。

  每一個人,都有單獨的一張桌子操作。

  而且,嚴禁跑動,打鬧。

  五叔坐在一張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天空發呆。

  他這種表現,像極了衰老到極致的老人。

  「五叔,跟我去堡外看看鹽鹼地?」

  「哎,好。」

  五叔這才回過神來,慢悠悠的披著一件衣服,拄著拐杖。

  李郁覺得這樣走路太慢了,乾脆讓人趕來了一輛驢車。

  稻田裡的水,早已放干。

  水稻都倒伏在了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

  土壤表面開始板結,出現鹽花,初見成效。

  「您看成嗎?」

  「還需要時間,鹽鹼地一旦形成,除非人力介入,否則只會越來越嚴重。」

  這上百畝鹽鹼地,已經成了李郁惡霸的最好佐證。

  大善人的名頭,正在飛速的遠去。

  這讓李郁有些傷感。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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