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亂
第73章 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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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舢板朝著官船去了,所有人都在翹首以待。
林淮生也瞅見了這艘孤零零的小舢板,猜到了是水匪派來的信使。
「放下纜繩,讓他上來。」
一個敵人,聽聽他說什麼也無妨。
就算他是呂布再世,也得告訴他一聲,布,你給我趴下。
作為談判信使的原青木堂老大,攀著纜繩爬上了大船。
刷,十幾隻火槍就瞄準了他。
「諸位軍爺,不要衝動。一個月就2兩餉銀,不值得拼命。」
「你是來幹嘛的?」
「我是來談買~」
他的話說到一半,愣住了。
因為他瞅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劉阿坤。
熊一樣的身軀,官衣特別不合身,就像是偷來的衣服。
當初受范家所雇,為了3000畝桑田打的那一仗,就是被這個傢伙衝破了圓陣。
而且,這傢伙還撿了鐵鞭,滿地追著砸人膝蓋骨。
一瞬間,他的寒毛就豎起來了。
吾命休矣!
而這種古怪的反應,也落在了林淮生的眼裡。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明白了。
「青木堂!」
「存菊堂!」
……
砰,林淮生抬手就是一槍。
青木堂老大胳膊中彈,飆血。
但不是軀幹位置,所以他還有行動能力。
狠狠的撞開一個綠營兵,從船舷跳湖了。
撲通,激起巨大的水浪。
貢山島的水匪看愣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剛登船,就跳水了。
難道,這幫官兵喜歡兔兒爺?
把武力值強大的同夥給嚇到投湖自盡?
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接二連三的火槍射擊聲響起。
船上的眾人,對著水面影子瘋狂射擊。
水面湧起了鮮血,一股股的。
一具屍體,也飄了上來。
西北的漢子,水性不好,潛的深度不夠。
如果換了水猴子,怕是他一口氣扎到湖底慢慢遁。
管你幾十隻火槍集火射擊,也休想傷到自己。
水的密度是空氣的八百倍。
子彈最多能打到水下1米,動能就消失殆盡了。
……
林淮生還是不放心,撿起一柄魚叉。
對著屍體狠狠的擲了過去,噗。
這下終於放心了。
胡把總跑到船舷,看了一眼。
大聲下令:
「重新裝填,船靠過去。」
所有人這才忙著重新裝填,剛才太亂了,沒搞清楚是咋回事就跟著射擊了。
大船朝著貢山島碼頭,沖了過去。
水猴子一幫人這才明白,官兵沒打算放過自己。
他抽出大刀,怒吼一聲:
「弟兄們,上船,咱們和官兵拼了。」
一群人亂糟糟的登船,把各種礙事的貨物往水裡推。
風帆,也開始升起。
胡把總走到林淮生旁邊,問道:
「怎麼回事?」
「軍師的老仇人了,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
「哦,那沒事了。」
裝填完畢,一群人紛紛蹲在船舷後,等待著進入射程。
胡把總則是大聲的吆喝著:
「從現在開始,不許隨便開槍。」
「無令開槍者,殺。」
「把伱們的手指,都給我離開扳機,放在護圈外面。」
……
一些緊張過度的人,這才照辦了。
打仗和練習是兩回事,心理感受完全不一樣。
平日裡熟悉的動作,在打仗時也會出錯。
想克服這一點,只有一個辦法,多聞硝煙,多殺人。
兩艘水匪的船,一前一後過來了。
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胡把總才大吼開槍。
水匪們倒了大霉。
船上木屑橫飛,鮮血四濺。
這麼近的距離,火槍的威力有些過剩。
擊中了就是一個大窟窿,人立即喪失戰鬥力。
火槍手們忙著裝填,少數人還有第二支槍連續射擊。
第二艘船上的水匪,終於等到了機會。
4個手持長刀的水匪,跳幫廝殺。
不過勇氣可嘉,效果卻無比拉胯。
2個人在剛落到甲板時就被火槍轟倒了。
1人在跳幫途中失手,掛在了兩船之間,被擠成了二維人。
另有1人落在甲板後,一個翻滾,就往空曠的船尾跑。
恰好遇上了小五。
火光一閃,人就直挺挺地倒了。
小五塞的是鐵砂,近距離打人都不要瞄準。
……
胡把總過來瞅了一眼,拖著屍體扔下了湖。
大船調轉了一下方向,繼續追擊敵船。
火槍的射擊,陸續響起。
不時有慘叫,求饒。
最終,水猴子的人投降了。
他們綁了老大,跪在甲板上,把風帆砍斷,這是標準的投降動作。
胡把總派人接收了降船,又拖到灘涂邊。
讓這兩艘船沖灘擱淺,以防萬一。
然後把俘虜帶到了岸上,慢慢審問。
審問的主題就兩點:
錢財,和秘密!
慘叫聲,嚇的島上的鳥類紛紛飛走。
船上搜索發現了3000多兩碎銀,還有一些首飾。
島上房屋裡,都是些不值錢的粗笨家什。
很遺憾,並沒有傳說中的藏寶山洞。
5個俘虜,很快就只剩下四個了。
劉阿坤這貨,下手總是沒輕沒重的。
說是敲人家膝蓋骨,結果一棒子下去。
反向彎曲了90度,當場死亡。
於是,被趕去負責搬運東西了。
……
水猴子,已經變成了血猴子。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件的往外吐。
太湖四十八島,竟然半數都是匪巢。
沿湖各州縣,處處有水匪的銷贓窩點。
幕後多是世家大族,官紳老吏。
胡把總聽的心驚肉跳,感覺自己捅了馬蜂窩。
他心虛的看了一眼林淮生,卻發現此人很淡定的在啃鹵豬蹄。
看樣子,是上船前就帶著了。
「好吃嗎?」
「好吃。」林淮生邊說,邊掏出第二個豬蹄。
胡把總心中鬱悶,你不分給我一個嘗嘗,我怎麼敢相信豬蹄真的好吃呢。
不爽的問道:
「這些口供,直接交給知府大人嗎?」
黃四在一邊,突然插了一句:「不能交。」
兩人齊刷刷的望著他。
「我的意思是,趕緊派人問一下李大官人,哪些要刪除的,肯定不能就這樣交上去。」
「好。」
於是,林淮生派人劃著名小舢板上岸,拿著口供去請示李郁。
貢山島,距離最近的陸地,僅有5里。
不過上岸後,回到李家堡還有幾十里路。
……
黃四在衙門待久了,知道世上的事不能非黑即白。
一定要給自己留出轉圜的餘地。
關鍵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用於利益交換。
畢竟,通匪的事說出來不好聽,而且是觸犯了官府的忌諱。
不過,這活口也就不能留了。
水猴子,果然不能上岸。
被掩埋在了貢山島的灘涂邊,太湖亡靈又增加了一個。
百里外的三山島。
此時殺聲震天,槍炮齊鳴。
官兵的30餘艘戰艦,和海龍王的船隊展開了激戰。
施令倫沒料到的是,海龍王的反應竟然如此迅速。
山頂的瞭望哨,在十幾里外就發現了官兵戰船,三聲銃響發出了警報。
隨後,是一直待命的水匪們快速登船,升帆。
出港,和自己展開了水戰。
弓箭,標槍,打的有聲有色。
不過,僅有一門銅炮,還是虎蹲炮。
太湖協的兩艘主力炮船,衝進了敵陣。
「開炮。」
裝備15門炮的這種戰船,已經是內河水戰的霸主。
一頓齊射,兩艘水匪船就燃起了大火。
施令倫陰沉的臉上,這才露出了少許的微笑。
「傳我將令,讓右營的小崽子們登岸,掏他的老窩。」
「左營和中營的弟兄們,跟著本將,慢慢的玩死這幫水耗子。」
……
施令倫的坐船,很快通過旗語傳達了軍令。
右營的5艘戰船,開始脫離本陣。
繞到了戰場的一側,開始靠岸。
很顯然,太湖協早就得到了情報,此處可以靠岸。
大船沒有擱淺,靠到了距離岸邊僅有2米的地方。
然後,放下了纜繩,兵勇們開始登陸。
涉水走幾步,就踩上了灘涂。
脫掉靴子的右營游擊,抽出佩刀,大吼:
「弟兄們,跟著老子,掏他們的老窩。」
「搶錢,搶糧,搶娘們。」
一片歡呼,嚎叫聲里透出了嗜血。
誰都知道,這是肥差。
匪巢有金銀、有匪眷,還有女子。
總之,危險不大,妙處不少。
人人都是呂布再世,衝鋒在前,生怕落在後面喝不到湯。
很快,村子裡就冒起了黑煙。
到處是慘叫求饒,還有女子的絕望尖叫。
清軍剿匪,是不分青紅皂白的。
將遇到的所有人,全部殺掉,哪怕是百姓。
……
三山島的黑煙。
很快讓正在激戰的海龍王麾下,軍心不穩。
有家眷的人,想要回援。
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只能硬著頭皮殺出去。
有些船,開始出現了混亂。
海龍王也發現了不對勁,敵我差距太大。
他雖然是太湖協的逃兵,卻不知道原來水戰可以這樣打?
老東家的兩艘炮船,橫衝直撞。
打斷了自己多次想跳幫作戰的意圖。
用遠程兵器廝殺,己方太吃虧了。
弓箭,火槍,火炮都遠遠不如官兵多。
他依仗的是麾下兄弟不怕死,敢靠上去跳幫肉搏。
但是打到目前為止,只跳幫成功了一次。
殺傷震澤縣官差30餘人,砍斷了桅杆。
甲板上的肉搏戰,靠的就是血勇。
海龍王的部下,用短刀,短矛,飛斧,石灰粉,打的船上官差紛紛跳湖。
跳進湖裡,未必淹死。
周圍都是自己人,有很大生存概率。
但是待在船上,和這幫瘋狂的水匪拼刀子,十死無生。
……
施令倫在千里鏡里,都看見了。
他失去了耐心,希望速戰速決。
不停的開炮,打的可都是銀子。
火藥很貴的,鐵球也是很貴的。
「擒賊先擒王。」
「上縱火船。」
海龍王的坐船不大,只有200料。
但是非常堅固,龍骨和排骨架都是用的數百年巨木。
火炮打上去,只是一個窟窿。
並不像其他船隻,挨上一炮就劇烈搖擺。
再挨上兩炮,就幾乎散架了。
民船和戰船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施令倫懶得搭理那些廢物點心,指揮手中的主力戰船圍攻匪首。
兩艘小型舢板,滿載引火材料,在上風向駛出。
船尾各有一個綠營兵,舉著火把。
他們是死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那種。
上船拿5兩,死了拿50兩,若是成功燒毀敵艦,無論死活都賞100兩。
綠營兵日子過得不好,所以很多人樂意賭一把。
反正賤命一條,死了造福家眷。
活了大醉三天。
清軍的勇氣,也是「薛丁格」式的。
勇起來,遇上呂布也敢瞪眼睛。
慫起來,一夫領跑,萬夫競跑。
施令倫冷漠的看著縱火船,已有一艘偏航,人被射殺。
另外一艘,帶著大火,撞在了敵船尾部。
清軍齊刷刷的吶喊,歡呼聲震耳欲聾。
縱火船的前端,是鋒利的鐵刺。
一旦撞擊敵艦,就不會再分開。
……
大火,慢慢的引燃了敵艦。
水匪們知道大勢已去,紛紛跳水。
「擊殺殘匪,不留活口。」
「捉拿匪首,死活勿論,賞40兩。」
清軍蜂擁而上,把湖水攪成淡紅。
長矛,弓箭,火槍,不斷的對著落水之人下手。
呼,施令倫鬆了一口氣。
遠處觀戰的馬忠義也鬆了一口氣,摘下了頭盔。
這種天氣穿一身棉甲,汗就沒停過。
百里之外的李郁,也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終於能安心了。
從此,世上再無青木堂。
殘餘的三人,全部成了太湖魚蝦的肥料。
而那口供,他草草挑了一遍。
把一些他覺得不宜公布的口供划去了。
讓人重新謄寫一遍。
至於說手印,隨便找幾個人按吧。
反正我大清司法清明,從不冤枉一個壞人。
「你辛苦一趟,騎馬速速回去。」
「告訴林淮生,向主力船隊靠攏,尋找時機打黑槍。」
……
李郁覺得自己的殺心越發重了,一言不合就想滅人全家。
方捕頭,老熟人了,也是老仇人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幹掉比較穩妥。
張有道戲謔說自己是曹操,那就學一回曹丞相的作風吧。
根據府衙內部人士透露,方捕頭在出兵前一日曾被馬忠義召見過。
密談了半個時辰,無第三人在場。
當晚,方捕頭就購買了30口大箱子,提前趕到了胥口鎮。
還僱傭了一艘帶蓬的船。
李郁揣摩,他是幫著馬知府運輸戰場繳獲財物的。
馬忠義雖然忠於大清,但是並不影響他貪財。
這兩者一點不矛盾!
在大清官場,離不開迎來送往這一套。
既然他是想斂財,那必定會提前運走。
否則,和主力船隊一起走,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臨行前,李郁向林淮生再三叮囑了。
擇機幹掉方捕頭那艘船。
連人帶船,全部沉入太湖。
……
順便,借著這個機會,讓所有人納一份投名狀。
日落時分,夕陽西斜。
三山島,也安靜了。
碼頭附近的水域,到處是屍體。
在浪的沖刷下,有節奏的搖晃著。
馬忠義的坐船來了,水手們用竹竿撥開屍體,靠岸。
他是文官,自然要有文官的矜持。
等島上的匪眷全部死光了,他再上岸。
這樣一來,就不容易被人彈劾一些奇怪的罪名。
可以接受結果,卻不能接受過程。
翰林院那幫人都是重度人格分裂。
「老爺,這位施將軍的麾下都是些虎狼兵。」家奴劉路在一邊小心的攙扶著。
「唔,兵勇就當如此。」
馬忠義上岸才走了兩步,就看到了一具屍體。
拐彎再行幾步,石階上又是一具屍體,還是個小娃娃的。
他心生厭惡,喚來了一個綠營兵:
「去,告訴施副將,把屍體都處理掉。」
「夏日炎炎,到了明天就得臭死。」
「嗻。」
綠營兵一溜煙的跑了,留下一串血污腳印。
……
太陽落山了,一溜火把。
三山島遠離陸地,夜晚若是沒有月色,當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圍著篝火,
兵勇們三五成群,聊得興高采烈。
無非是這一趟能分多少賞銀,還有殺了幾個人。
遺憾的是,島上的匪眷實在太少了,年輕女子還不到20個。
一個頭上裹著布的傷員,正在眉飛色舞的講他的遭遇。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躲草垛里。」
「他們都去屋子裡找人,我拿著長矛挨個捅草垛。」
「裡面真躲著個匪眷,是個女的,長得還不錯。」
一群丘八頓時樂壞了,催著讓他趕緊講,別賣關子。
頭部受傷的丘八正要開口,被旁邊一人先揭穿了。
「他扔了長矛去抓人,被那個女匪眷一磚頭拍在腦門上,打了個血葫蘆。」
「後來呢?」
「那女的想跑,咱們施將軍正好路過,一箭就射死了。」
「哎。」
一群人搖晃著腦袋,直呼可惜。
施令倫和馬忠義,按照事先約定。
將三山島分為了兩半,各自派兵搜羅財物。
而匪村,則是均分。
馬忠義對此沒有異議,畢竟還得靠太湖協這幫丘八沖在前面。
不把銀子給足了,下一仗怕是要磨洋工。
次日清晨,一艘船悄悄的離開了碼頭。
船上是方捕頭,和他手下的幾個心腹親信。
烏篷下,那沉甸甸的木箱裡,都是金銀珠寶。
按照馬忠義的吩咐,將這些送到一家錢莊,存起來。
方捕頭很高興,能為頂頭上司做些私事。
這就說明,上司信任自己,沒把自己當外人。
未來可期!
湖面平靜,幾乎沒有風浪。
船航行的很平穩,站在船頭非常愜意。
「老大,咱們這一趟不會遇到水匪吧?」
「烏鴉嘴,滾。」
方捕頭沒好氣的罵了一聲,不過他的眼皮也有點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