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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託孤,赴焚香,解冤讎

  第179章 託孤,赴焚香,解冤讎

  深夜,講經室內,許知秋一人獨坐。

  蒲團前的地上擺著個香爐,爐中插著一支細香。

  青煙升得筆直,可當升到與面孔齊平時,便散亂搖晃起來。

  許知秋睜開眼,眉宇間略有些倦意。

  不知為何,近段時間運功之時,總是感到精力難以集中。

  倦意深沉,像沒睡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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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

  這三年多以來,年歲空長,逆生進展卻愈發緩慢。

  這並非是他偷懶怠惰,原因有二。

  一個是以他當今逆生的境界,已經處於相當高深的階段。

  在這個階段,每往前再跨出一步,都要付出漫長的時日打熬。

  二個,也實在是因為精力有限。

  三一雖然不是什麼大宗門,可一天大事小事也是一堆。

  尤其還得盯著幾個徒弟的們的功課,一天下來,真正屬於他的時間,少得可憐。

  「等重光回來,代我照看他們的功課,我也就能輕鬆些了……」

  想到這兒,許知秋心裡稍微寬敞了些。

  並不是他做師父的不負責任,非要想當個甩手掌柜。

  為兄者為弟看功,這也是三一門的傳統。

  想當初他自己入門的時候,他們那一批的師兄弟,平日裡的功課就是大師兄澄真管的。

  這個優良傳統,套用到今世的三一門自無不可。

  他也想騰出精力好專心修行,爭取有朝一日踏入三重,也算對宗門有個交代。

  起身出了經室,回到自個兒的臥房,褪衣入眠。

  閉眼眯了不大一會兒,居然天性騰空,入了夢中。

  以他這個修為的人,精氣神圓滿無漏,輕易不受妄念遐思的干擾,

  是以基本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回夢。

  此次入夢,應是這幾日思慮太過導致的。

  既然是夢,細節自然模糊,邏輯也不必深究。

  這個夢很簡單——

  一日黃昏,毋重光領著燕虹回了山門。

  二人口稱師父,給他磕頭問安。

  許知秋給徒弟媳婦包了紅包,然後問他倆:孩子呢?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許知秋當時就不樂意了,說:我紅包都準備好了,徒孫兒沒給我帶回來?是沒帶回來,還是壓根沒來得及製作?

  這夫婦二人又是對視一眼,然後捧上一個骨灰罈子。

  徒媳婦兒燕虹把骨灰罈掀開蓋子,然後對他說:這就是您的徒孫兒,把紅包扔裡頭吧。

  「……」

  隨後,許知秋就被這膈應人的夢給攉攏醒了。

  次日一早,許知秋把這個夢給渠娘叨咕了。

  渠娘聞言,卻是嘲笑他哪哪不懂:

  「這都不知道?夢都是反著來的啊,越不吉利的夢,通常就越是吉利的兆頭。」

  「反著來?」

  許知秋聽完,想笑卻又不太敢笑出來。

  想著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還挺好。

  ————

  時隔三年多,

  這一日殘月當空,

  毋重光再次踏上亢龍峰的土壤,胸中一片沉重。

  懷中的嬰兒仍在呼呼睡著,時不時抿動著嘴角,省心的很。

  毋重光強壓著喉頭的顫抖,努力做出一個笑臉兒:

  「孩子,咱們到家了。」

  他並未走正門,

  緊了緊背上的包裹,身子一躍,從牆外入了山門。

  輕車熟路的在山門的建築群中左拐右拐,很快,他來到一排臨近的房舍。

  運轉金睛,看那七間屋子,每間都有人居住。

  「想來是這三年來,師父新收的弟子吧?……六個師弟,還有個師妹?」

  毋重光以金睛繼續觀察,不多時點了點頭,會心一笑:

  「有四個都過了一重,剩下三個雖還未成,根基也都很紮實,到底是師父,調教有方啊。」

  他並未在此處逗留太長時間,沿著石板路七拐八拐,穿過經室閣樓。

  很快來到一處偏僻小院兒,這是渠娘的居所。

  「天這麼晚了,渠姑姑應該睡了……「

  毋重光躍入院中,把襁褓輕輕放在台階上。

  由於動作足夠輕柔,倒也沒把孩子驚醒。

  「這三年多我都不在,虧得您替我侍奉師父,這下,少不得又得麻煩您一段時間了。」

  他屈膝跪倒,朝屋內磕了一個頭。


  把身後背著的包裹解下,也放在台階上。

  然後,他躍出院外,從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兒,彈在院內房屋的門框上。

  「啪嗒。」

  發出的聲響,不單驚醒了屋裡熟睡的人,也將門前台階上襁褓中的娃娃驚醒了。

  理所當然,哇哇的啼哭起來。

  眼看屋內亮了燈,毋重光這才放心,依依不捨的看了孩子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

  出了渠娘的院子,毋重光最後一站,就是三一掌門的小院了。

  院中那棵荔枝樹甚是醒目,樹冠高出院牆近一丈,生得枝繁葉茂。

  上面掛滿了紅彤彤的果實,看著甚是豐饒。

  「記得師父說過,這棵樹是從陸姐姐老家挖來的……」

  想到陸雪琪,毋重光不禁搖頭苦笑:

  「師父也好,她也好,倆人都犯一個毛病,誰也不肯先邁出那一步,搞得不上不下的……如若不然,我早都把那句『師娘』叫上嘴了。」

  罷寥,罷寥。

  師父的事兒,徒弟自然沒資格管。

  看著那棵荔枝樹,毋重光尋思著,等以後孩子大一些,應該是委屈不著嘴了。

  腳下一點,輕輕躍入院內。

  他動作很輕,比貓還輕,生怕驚擾了什麼。

  往昔這個時候,他記得師父應該睡了。

  可此刻落入院中,才發現屋內一燈如豆,在窗影上映出小片光斑。

  是有什麼憂心的事麼?

  毋重光不知道,但他此刻,只想儘量湊近些。

  湊近些好好看看。

  於是貼著牆根的陰影,慢慢往前蹭。

  待得還剩下五丈遠的時候,他就不敢再靠近了。

  窗紙上,映出一個人坐在窗邊沉思的剪影。

  屋內,隱隱傳出食指輕叩桌案的敲擊聲。

  噠……噠……

  很有節奏。

  毋重光怔怔看著,呼吸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眼眶中,不禁聚起薄薄的一層水霧。

  心中迸出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卻吐不出哪怕一個字來。

  忽的這時,

  食指輕叩聲停了。

  窗上所映的剪影,似乎動了動。


  接著,只聽屋內傳出一個聲音:

  「是重光回來了麼?」

  毋重光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大錘掄了一下,心裡陡然一慌,踉蹌著退回身後的陰影中。

  這時,門戶被從裡面推開。

  許知秋披了件衣裳,走了出來。

  託庇於陰影中,姑且產生了幾分藏身的作用。

  許知秋也沒有用金睛,只是看著,看著那陰影中的人的輪廓。

  師徒二人,默契的都沒有說話。

  在許知秋的視角下,那陰影中的人向他緩緩跪下,叩首三拜。

  然後,運起金光,遠遁向南而去。

  許知秋默默望著,沒有阻攔,也沒有追趕。

  「門長!」

  渠娘急匆匆的跑來,懷裡抱著一個襁褓,以及一個圓滾滾的包裹。

  「方才有人,把這孩子和這包東西放到我屋門外了,八成……」

  剩下的話,渠娘沒說出口,但那發亮的眼睛,已經替她說了。

  許知秋上前,先是解開那包裹,打開一看,是個瓷壇。

  上面貼著白封,上書——妻燕虹之骨灰。

  許知秋又去看那襁褓中的孩子。

  那孩子也不怕生,瞪著大眼睛,咕嚕嚕朝他瞧個不停。

  許知秋從孩子的懷裡,翻出一塊小小的銘牌。

  上面寫著這孩子的名諱,以及生辰日期。

  「毋……不負……」

  ——————

  說起焚香谷這個門派,在正道三家之中,來歷最是神秘縹緲。

  最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有這一脈弟子行走天下的記錄。

  單論傳承時間,全天下只有青雲門和魔教比焚香谷的歷史更長,連天音寺也不如它。

  江湖盛傳,八百年前,焚香谷祖師在南疆發現了南疆古巫族的遺蹟「玄火壇「,並從中發現了奇詭強大的巫法之秘。

  此後,焚香谷一門這才在南疆荒僻之地生根發芽,後又吸納古巫族種種神秘巫法,加上歷代祖師傳下的真法道術。

  結合巫道兩家之長,修行體系自成一派風格。

  終於在八百年前,創出了一套體系完整的超凡功法,稱為《焚香玉冊》。

  論起玄妙精深,不在青雲《太極玄清道》、天音寺《大梵般若》之下。

  也正因如此,焚香谷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聲望。

  焚香谷地處南疆邊陲,扼守著十萬大山與中原大地的門戶。

  既阻止了十萬大山中的蠻族怪物侵擾中原,又在一定程度上,庇護了當地的巫族。

  遂在當地百姓心中,焚香谷聲譽極高,被人尊崇為神仙一流。

  …………

  南疆的夜不比中原,

  瘴氣多,四野朦朧,連天上的月亮都發毛。

  此時已是夜深,

  山門前,執夜的弟子打著瞌睡。

  忽的聽聞枝葉一陣搖動,沙沙作響,

  本能的「呔」了一嗓子,瞪眼朝著空處喝道:

  「什麼人!」

  「是我。」

  伴隨著回話聲,樹梢上落下一個劍眉星目,儀表堂堂的青年。

  一身焚香谷制式衣衫,不怒自威。

  「李洵師兄!」

  那弟子一個激靈,殘存的那點困意瞬間去了乾乾淨淨。

  忙迎了上去:

  「您不是陪著谷主前往青雲了麼?怎麼獨自回來了?」

  這「李洵」摸了摸鼻子,沉聲答道:

  「我們在半路上遭了遇魔教妖人,大戰了一番。」

  「啊!」那弟子大驚,「我方可有傷亡?」

  李洵搖了搖頭。

  「妖人業已伏誅,但谷主恐怕妖人是另有圖謀,遂命我火速回山,通知你們早做準備。」

  說著朝他身後山門之內——那一片簇擁的雄偉建築群望去。

  此時雖已夜深,卻也仍是一片燈火通明,可見谷內人丁攢簇,繁盛之極。

  「呂方師叔呢?」

  見他問起呂方,那弟子臉上不禁露出幾分鄙夷不屑,對李洵諂媚道:

  「您還不知道他麼?這功夫啊……估計正在房裡吃酒呢。」

  李洵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交給那弟子:

  「你先把這名單上的人都叫到一起,讓他們到西水榭等我,我稍後有事交代他們。」

  那弟子接過紙張,跟著一怔。

  「西水榭」那地方,原本是焚香谷第二真傳弟子燕虹的起居之所。

  自從燕虹叛教失蹤以後,那地方已經荒廢三年了。


  況且又處得偏僻,從來也不是議事的所在,怎麼非得挑這麼一個地方議事?

  但他隨即想到應是有什麼機密事要談,又看那名單上的人名,都是些有修為有資歷的師兄。

  於是也不敢橫加質疑,按著名單找人去了。

  待那弟子走遠之後,那「李洵」……或者說捏骨易容之後的毋重光,眼中逐漸泛起一輪金輝。

  焚香谷山門雖然占地廣大,樓閣百座,殿宇千間。

  但在金睛洞察之下,便如同掌中觀紋,一覽無遺。

  若說有一處金睛無法洞照之所在,恐怕就只有那「玄火壇」了。

  毋重光往正南方向看去,大約橫跨三十里山門,立著一座百丈高塔,氣勢雄渾。

  據亡妻燕虹曾說,玄火壇中藏著關於焚香谷傳承的無上秘密,乃是焚香谷至高禁地。

  三百年來,一直由上官策孤身鎮守。

  據說上官策其人,道行深不可測。

  乃是焚香谷內,僅次於谷主雲易嵐的第二高手。

  數百年道行的大宗師,估計實際戰力不在青雲首座之下。

  一手看家法寶【九凝寒冰刺】,甚至能將那千年道行的六尾魔狐打成重傷,可見其實力不凡。

  毋重光沒有把握勝他,

  況且在這焚香谷老巢之中,能不驚動這尊大佛而把事辦了,那是最好不過。

  毋重光繼續運轉金睛,在谷內千百幢建築中搜尋。

  很快,隔著十數里的層層阻隔,鎖定了呂方的所在。

  眸光中,金輝斂去,熊熊的復仇之火,化作血絲攀爬上眼球。

  多年以前,那大雪紛飛,血與火迭燃的夜晚。

  那充斥著血親遭人屠戮的畫面,再度浮現眼前。

  天水小寨,父老親族,老弱婦孺,上上下下近百口性命。

  今日,該當有個收緣的結果了。

  哪怕胸中已經被灼熱的殺戮欲望所填滿,但在內心深處,他始終留著一塊乾淨地方。

  「師姐……」

  毋重光對著心中的人兒,做出保證:

  「我答應你,不濫殺無辜,只殺該殺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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