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大欲界天狗道

  「錚——」

  實質化的力量在羅蘭體表跳躍著，因為能量太過混亂，它們才剛剛溢出，未能凝聚成型就被壓迫成了模糊的幻影。

  

  乍一看，仿佛給他身上蒙上了一層光之羽衣。

  這已經超越思維運轉速度，無限與無限相交而成的力量，換做魔神來，也無法適應，別說是戰鬥了，能否控制好自身的形態不隨著力量扭曲都是個大問題。

  可對於親手撰寫出這個公式的羅蘭而言，無論這股力量有多麼狂暴，他都可以做到精細的掌控。

  噴涌而出的光芒奪走了時間的邏輯，全面籠罩在了第六天之蛇的身體各處，它的瞳孔宛如窒息了一般縮成針尖大小，震顫的細胞也出現了破裂，形成一條條暗沉的血斑。

  這是足以讓魔神身體也徹底爆裂的最強公式。

  換做平常，有著滅盡滅相之力防護的第六天之蛇雖然也會感到棘手，但遠不至於如此狼狽。

  畢竟只要收回力量，專注於自身，第六天之蛇就能迅速的解決眼前的困境。

  可在主動用理封鎖住羅蘭，並被拖入了摹擬創星圖，形成了這一對一的決鬥場後，收回力量已經不是它一念之間就可以做到的了。

  ——就像現在。

  羅蘭本身已經化為了一道閃光。

  和字面意義上一樣，第六天之蛇的眼中徹底失去了他的身影。

  而那一抹疾馳於天河中的耀光每次顯現時，都會讓肉體被切割的聲音接連響起。

  從尾尖到蛇腹，從鱗片到頭顱，短短一瞬間，第六天之蛇就出現了多處崩裂，原本密不透風的毒素牢籠中，也出現了好像一道道真空的路徑，共同編織了一張反過來籠罩住它的大網。

  比起還在怒吼的第六天之蛇，完全陷入錯愕的魔神眾，奈芙蒂絲先一步回過神來了。

  在現世留到了最後的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完美的魔神之力與公式所結合起來的恐怖力量。

  眼前的這一幕，和當初羅蘭用理想放逐將所有魔神一口氣傳送到新天地時何其相似？

  一個是絕對的靜，在沒有任何魔神察覺的情況下就拉長時間軸，編織出與現世一模一樣的新領域。

  一個是絕對的動，在規模等同的情況下，用終極無限的神擊把第六天之蛇壓得抬不起頭。

  顯然，對於現在的羅蘭來說，這種無限的無限，已經不是什麼需要爆發的絕招，而是如呼吸一樣的常態了。

  關於這件事最好的證明，就是羅蘭仍在一次次的長驅直入，像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不論敵人怎樣盤旋起身體，那層層迭迭的壁壘，都無法令他停駐半分。

  「轟——！」

  在急速的衝鋒中，看著第六天之蛇在無限的神擊之中，從開始那副遊刃有餘的態度變成現在的焦躁不安，羅蘭的嘴角微微上揚。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羅蘭輕笑道。

  「你不會覺得我是在被小瞧到這種程度後，還不管不顧衝過來的受虐狂吧？」

  雖然對上一次的慘敗無法釋懷，也並不打算忍氣吞聲。

  可他也不是間桐髒硯這種為了一個執念能將尊嚴和目標全部捨棄掉的魔怔人。

  第六天之蛇只是從{蛇}殘骸中誕生的免疫細胞，波旬的理又註定了它與完美無缺這個詞扯不上聯繫，就像羅蘭上一次成功殺死過一次對方一樣。

  用此刻的視野來復盤，拋開當時對方高於自己的量級和理，其實第六天之蛇也不過是頭擁有智慧的野獸而已。

  滅盡滅相的確無解。

  但無解的也只有滅盡滅相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

  「攻擊，防禦，速度，血條，技巧，特殊性——只要我將這六邊形都做到極致，你也只不過是個致命而危險的靶子而已。」

  如果現在找不到超越的可能性，就用極限中的極限來跨越這一切。

  能量在咆哮。

  宇宙的整個中心都被光芒與爆炸灌滿，不存在其餘的雜音。

  一次性將最強的公式揮發到極致，羅蘭已經完全沉浸於此刻的狂風暴雨之中，旺盛的鬥志像是生生不息的火焰，在他的血管里流淌。

  第六天之蛇不是沒有嘗試掙扎過——

  厚實的肌肉包裹著骨骼，隨心而動，仿佛彗星般的尾巴在空氣留下轉瞬即逝的痕跡，迅速的牽引住為首的那道流光。

  在零點幾秒都不要的時間裡完成從挨打到突襲這匪夷所思的變化，還兼具與地龍翻身一樣的聲勢。

  哪怕是以局外人的角度觀察，也很難察覺到這一擊的預兆。

  與其說是這是動作太快，不如說是它藏的太好。

  畢竟是曾在世界海中巡遊的使者，第六天之蛇偶爾也會遇到一些棘手的敵人，滅盡滅相帶來的主動權讓他也積累出了不少防守反擊的經驗。

  這一擊就算無法擊中，也能堵死後撤路線，與此同時，蛇吻赫然已經作勢欲撲。

  羅蘭表情不變，甚至連停頓都沒有。

  只是微不可察的轉動了眼眸，透明而無形的力量就涌動著相融在一起，變成了全新角度的公式集合體。

  兩股同時襲來的力量在這突兀的暗流旋渦下，相互激烈顫抖起來，自然產生的餘波化作強烈的排斥力，不斷削弱著靠近的攻擊，並將其捲入其中。

  不但先手的蛇尾無功而返，就連蓄勢待發的撲擊也吃了一鼻子灰。

  「太慢了！」

  雖然全身都被變成了光芒，但羅蘭給第六天之蛇的感覺更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能將他人一切行動與思考吞噬殆盡。

  其他的招數也是同理。

  不管是化身萬千的蛇之海洋，奪命的詛咒，又或是改變形態，長出觸角般方便的腕足，都只能換來像一聲聲相似的冰冷評價。

  「這招速度夠了，但是太脆弱！」

  「這招攻守兼備，但是變化太容易看穿了！」

  「——木大木大！」

  羅蘭狂嘯著，如大海，如。巨浪，來勢之兇猛強勁，就是前所未有。

  儘管終極無限的公式中並沒有什麼高超的技巧，啟動的方式也只是毫不停歇的揮拳。

  但這看似破綻百出的攻擊，配合上無與倫比的六維，誕生的則為擊碎宇宙的風暴。

  驟然間，龐大的巨蛇像是落入了鱷魚群中的羊羔一樣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翻轉，扭動著，每一次移動，都會留下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痕。

  異形的軀體正在朝著死氣沉沉的姿態快速前進著。

  從裂痕與鱗片的縫隙中噴涌而出的，是漆黑繚繞的煙霧。

  那是因為容器效率的下降，而開始不受控的滅盡滅相之理。

  這一幕讓第六天之蛇的臉色都有變得有些慘白起來，眼中的惶恐更是濃郁到根本遮掩不住。

  如果現在站在羅蘭對面是歐提努斯……不，任何一位魔神，都會立刻選擇壯士斷腕，用吞下這份傷勢和輸出效率的下降作為代價，然後從當下的困局中解脫。

  滅盡滅相依然沒有弱點。

  而在力量的境界上或許被羅蘭玩弄於鼓掌之中，可和魔神這種有缺陷的全能不一樣，第六天之蛇的量級是與羅蘭等同的。

  這意味著，如果沒有針對它不死性的方法，羅蘭是無法在它弱勢的時候秒殺它的。

  可弒神的黃金劍又無法解析冠上波旬之名的它所擁有的本質。

  如果拖入鏖戰之中，第六天之蛇遲早會恢復全盛，尋找其他的解法。

  但第六天之蛇沒有選擇這樣做。

  它的眼中閃爍著屈辱的怒意。

  野獸尚且會服從於生存本能，趨利避害，但這一本能被使命替代後，即使是豐富的情緒與智慧也改變不了它的底層思維。

  它是被至高天賦予使命的高貴存在，已經敗亡過一次的人類，僅僅依靠一時的謹慎與狡猾，就敢如此嘲諷自己？

  在被羅蘭打懵的時候，第六天之蛇在那一瞬間，意志上的確有所動搖。

  但當想起這份讓它淪落到靶子的傲慢時，它心中的怯懦就消失了。

  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軟弱，它就是無敵的。

  「別開玩笑了！這種小聰明怎麼可能與至高天的權限進行鬥爭！」

  在收斂起自身的無限之後，比起之前一邊挨打一邊移動的模樣，第六天之蛇居然直接朝著神擊的中心開始衝鋒！

  因為它的速度依然保持著平時的步調，剎那間，無限的神擊好似鎖鏈刺入了它的身軀深處。

  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連撕裂的過程都沒有，無限的神擊一閃而逝。

  仿佛有人突然關掉了手電筒的開關一樣，終極無限組成的光河眨眼間就消失了。

  羅蘭眉頭微皺，身前猛地出現了一道新的光流。

  力量灌注其中，使其最強的公式再次被點燃。

  尖銳的流星猶如雨後春筍般從虛空各處冒了出來，以駭人的速度前進著，之前的第六天之蛇正是在這種變化中被紮成了篩子，活生生被切下了不計其數的血肉。

  可是依然無效。

  神擊轟在第六天之蛇身上，不管是破碎的鱗片，帶著死氣的青灰色皮膚，哪怕已經深入骨髓的傷口也沒受到任何異常。

  但面對如此詭異的景象，羅蘭卻不為所動。

  「察覺到了啊……果然，即使達到六邊形的極限，但規格外的東西就是規格外的。」

  他輕聲低語著，毫不意外眼前的變化。

  仿佛這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預讀野獸比人類要容易的多。

  在事與願違的時候，僧正這樣自尋死路的傢伙，尚且能抓住化身因果這唯一的解法，更不用說第六天之蛇了。

  在簡單粗暴的以力壓人失效時，思考更為僵硬，機械化的它會做什麼想都不用想。

  一個在遊戲中開掛開習慣了的玩家，是接受不了逆境的。

  危機感也好，破防了也罷，只要有個引子，它們就會迅速放棄自我的思考，將自身的力量全部投入滅盡滅相之中。

  正因如此，在思考用是復刻魔神的速戰斬首戰術，還是徐徐圖之的時候，羅蘭才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在使命順位的安排下，第六天之蛇遲早會打破限制。

  但反過來說，如果用不同的手段，也可以促使對方在不同的時機解放。

  基於這個思路……加上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報復心，羅蘭才刻意的讓第六天之蛇在開戰後就迅速解放底牌。

  再好的能力也是需要使用者來操縱的，和懷抱著絕對優勢，卻因為危機感還暗自留有餘地的怪物比起來，羅蘭情願面對那個不管不顧，只朝著目標喉嚨撕咬來的後者。

  就算對於野獸而言，第二種狀態的危險性要大得多，但也總比放虎歸山好。

  更何況，風浪越大魚越貴。

  在將成功率全部繫於外物身上的時候，這種捨身技也會讓第六天之蛇的七寸毫無防備的暴露出來。

  要想握住勝利，難免要犧牲一點容錯率。

  不過現在……還是先面對現實吧。

  「嗡——」

  龐大的魔力如狂風般咆哮，發出了轟鳴聲。

  在將自身的無限全部收束起來後，傾注於理之後，第六天之蛇失去了之前全能狀態下，自由自在的靈活性。

  可相對的，它自身的狀態也像觸底反彈的彈簧一樣炸裂開來，解開了限制後，超越了極致的理之真名，開始回本溯源。

  按理來說，在於羅蘭交手後，被毫無反抗之力的當成靶子戲弄這件事，已經足夠第六天之蛇意識到對方是有能力帶著世界跑路的才對。

  有上次交手的經歷和情報後，羅蘭只要還存在哪怕一絲理性，就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應戰。

  即使是狂妄的第六天之蛇，也能看穿這將我有底牌寫在臉上的局面。

  但那又如何？

  「螻蟻就是螻蟻！無論你有怎樣的計謀，都無法彌補我們之間的差距。」

  第六天之蛇一邊說著話，一邊吐出『嘶嘶』的聲音。

  它用怨毒而傲然的語氣，如此宣言道。

  「滿懷感激的見證吧，見證第六至高天的恩賜與神威！」

  森冷的氣息瀰漫在新天地中。

  在第六天之蛇昂起的頭顱上，以它的無限作為燃燒，火紅色的蓮花從蛇背上的血肉中綻放，盛開，留下一片暴雨般的赤潮。

  那雙豎起的獸瞳中，充斥著狂熱而妖異的澄光。

  那是對這早就已經超越天地之理，銘刻在靈魂深處的真名的崇敬。

  「——大欲界天狗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