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歸來的真名

  在炮火連天的學園都市中，穿著一身綠色禮服的男人緊繃著臉。

  對於在羅馬正教呆了數十年的左方之地來說，終於不用再容忍科學側的異端們，可以以神之右席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對這些異教徒發起屠殺，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但沒想到，真正開始實戰後，他不得不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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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方之地面前的街道顯得雜亂無比，到處都是散亂的桌椅，摔碎的盆栽，還有各種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但得益於學園都市一年四季都有著各式各樣的防災訓練，雖然很慌亂，但居民們還是在有序的領導下進入避難所等待戰爭結束。

  而在警備隊和主要戰力都去外界迎敵的情況下，自然會顯得空蕩起來。

  不過嚴格來說，左方之地也不是一個人都沒遇到。

  在這座充斥著黑暗的城市裡，總會有些趁著混亂想要肆意破壞，發洩慾望的渣滓。

  雖然他也毫不留情的幹掉了那些人，可消滅這種幾乎將罪惡寫在臉上的傢伙根本無法給他帶來任何快感，畢竟就算沒有他，回過神來的學園都市一樣會嚴厲的對付這些傢伙。

  甚至從這種角度上來說，他其實是在幫學園都市打工。

  想到這裡，左方之地一臉鬱悶。

  在這幅表情下，他痩凹的臉頰也更加駭人了。

  作為虔誠的狂信徒，與懷有私慾的前方之風與後方之水不同，左方之地的目的相當正統，即平等的解救所有人類。

  當然，既然是狂信徒，他眼中平等自然與常人有所不同。

  比起衛宮切嗣拋棄人類個體的屬性，單純以數量作為比較的人來說，左方之地是另一個極端，他只在乎屬性，而不是數量。

  即除羅馬正教信徒之外的人類，是不值得被拯救的對象。

  不管是不是無辜的平民，年齡是幼童還是老人，只要不是信徒，左方之地就會把對方視為家畜一般的材料來對待。

  因此，比起那些就該死的惡人，他更希望看到那些異教徒因為自己的愚蠢痛哭流涕的樣子。

  「是藏到避難所里去了嗎？」

  左方之地皺著眉頭，眯起眼睛，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要處刑異教徒之後有的是機會，現在還是先去藍夢公司吧……不過，明明是核心區域，卻根本沒有什麼留守的人員——」

  嘭！

  就在左方之地自言自語的時候，凜冽的大風沖了過來，讓他下意識的縮起了肩膀。

  鏗鏘的金屬鐵鳥從天而降，身上還帶著閃爍的金色電流。

  「又是亞飛嗎？」

  看著這讓諸多能力者聞風喪膽，將羅馬正教的部隊阻擋在城市邊緣的主力，左方之地也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危險。

  但對神之右席來說，亞飛的威脅程度也僅此而已。

  左方之地舉起右手，讓環繞在身邊的小麥粉匯聚成刀刃的形狀。

  隨著他的詠唱，虛空中的刀刃猛然突進，朝著巨大的亞飛直衝而去。

  下一刻，這頭可怖鐵獸就連帶著身上的電流一同斷成了兩截，並余勢不減的沖向牆壁。

  不可思議的是，明明是連全力啟動磁場力量亞飛都能斬斷的攻擊，這由小麥粉匯聚而成的刀刃在觸碰到身後的牆壁時非但沒有將其直接轟碎，反而在空氣潰散成了原本的形狀。

  「量產型能有這種威能，這些異端的造物的確不可小視，不過，在吾等神之右席面前，依然只是連掙扎都做不到的無用之物。」

  左方之地有些無聊的說道，他看著亞飛的殘骸搖了搖頭，就直接穿過了面前的牆壁。

  雖然常規的神之右席除了天使術式之外不能使用人類的魔法，但他的術式在功能性上可比一同前來的兩位同僚強得多。

  正當他準備就這樣以最短的直線走向藍夢公司總部的時候——

  「啊，你在這裡啊，太好了。」

  少女如鈴聲一般悠揚的聲音響了起來。「出門就遇見還真是幸運，要一個個找過去太麻煩了。」

  「畢竟螻蟻們都長得一個樣子，就算大一點也是如此，我的活動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實在不想浪費在這種瑣事上。」

  左方之地身體一僵，看見正門位置站著一位身材修長，有著如洋娃娃一般精緻俏臉的少女。

  她穿著公主一樣典雅的裙裝，沐浴在夜空的月光下，粉色的長髮綻放著惹人憐愛的美麗光輝。

  那始終掛在臉上的妖媚笑容，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心醉。

  可左方之地卻沒有任何要沉醉的想法，他警惕的注視著少女的雙眸。

  那深紅色的瞳孔中正蘊含著與當前的表情與氛圍截然不同的氣質。

  無垠的黑暗，冰冷的深淵，傲然的冷漠。

  左方之地能感覺到，那不是在只針對他一人，而是對全人類一視同仁的輕蔑。

  明明怎麼看都是人類，但卻根本感覺不到屬於人類的部份。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在血液都快要凍僵的寒意里，左方之地警覺的後退了一步。

  儘管一對一的戰鬥上他極有自信，但在看到天使與龍爭鬥的神話重演後，他也不至於狂妄到對未知的存在大放厥詞。

  「我沒有必要把名字告訴你這種渣滓吧？」

  櫻滿真名嘴角揚起，聲音輕佻而又妖艷，但眸子裡的漠然依然沒有任何動搖。

  「畢竟，你馬上就要被我打掃掉了。」

  在意識到對方是敵人的瞬間，左方之地的本能已經促使他開始行動。

  陡然間，小麥粉所形成的斷頭刀在破空聲中蛇行而出。

  「優先順序——小麥粉為上，肉體為下！」

  光之處刑。

  這是左方之地專用的唯一術式。

  這是根據神之子被朗基努斯之槍刺死在十字架上的傳說構建的術式。

  朗基努斯之槍是在這個傳說後，才因為這件事，獲得了對神與十字教的特攻。

  在當時，它只是一把由普通人使用的長槍，按理來說是不可能達成殺死神之子的偉業。

  藉助這一事實，加上在生命之樹人類與天使的階級是無法跨越這一理念，左方之地創造出了自己的術式。

  將上與下的概念自由調換的光之處刑。

  以代表神之肉的小麥粉、代表神之血的葡萄酒為媒介，一次選取兩種事物分別置於上下位。

  上位對於下位是絕對的優先。

  面前的少女來歷與背後的存在到底是誰都不重要，既然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先下手為強才是正理。

  至於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件事，大可等到切斷四肢後再慢慢進行拷問。

  「——得手了！」

  左方之地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凶光，面目也因為過於得意而顯得有些猙獰。

  即使攻擊已經近在眼前，櫻滿真名也只是淡淡的將眸子移了過去，一副半點都沒有放在眼中的樣子。

  這正是左方之地想看到的局面，他的雙眸瞪得大大的。

  那對世間萬物都毫無作用，卻唯獨凌駕於肉體上的絕對之刃也順利的斬向了少女嬌弱的脖頸。

  「只是這種脆弱的力量，你還是乖乖等待審判會比較幸福哦？」

  櫻滿真名抬起纖長的手臂，嗤笑了一聲。

  在她修長白皙的手指面前，正懸停著一把遲鈍的斷頭刀。

  她甚至都沒有用力，如同蛛網般的裂紋就迅速的在刀身上潰散。

  小麥粉如雨般散落著，很快就在地面上與被踐踏的塵埃融為一團。

  「什麼……」

  左方之地臉色大變，在他陰晴不定的視線盡頭，是少女白皙無暇的手指，別說傷勢了，甚至能一點被擊中的痕跡都沒有產生。

  「怎麼可能？！」

  雖然光之處刑有著面臨多重攻擊時，有著需要重新設定優先順序，從而可能自顧不暇的弊病，但僅在單一的順序上，自己的術式的順位應該是無敵的才對！

  就像他之前穿過牆壁一般，因為設定了牆壁在人體之下，他既可以把牆壁當成空氣直接傳過去，也可以一拳就將它摧毀。

  就算被磁場力量加持的亞飛，在概念的順序面前，也宛如單薄的紙張。

  小麥粉也是同樣的道理，在順序被確定的情況下，用它構成的斷頭刀，就算是聖人被擊中了，也會被直接斬成兩截。

  然而——

  足以讓神子死於人類手中的順位，卻被櫻滿真名的一根手指壓倒了。

  是幻覺，分身，又或是用瞬移避開了那次攻擊？

  又或者，對方身體根本不是血肉，而是學園都市製造的機械人？

  種種荒誕的可能性在左方之地的腦子中閃過，卻又被飛快的否決。

  不管對方用了什麼手段，只要進一步的細化概念，贏的人只會是自己！

  「優先順序——飛刃為上，人體為下！」

  他一臉陰沉的揮了揮手，讓漂浮在身上的小麥粉化作水泄不通的利刃，將櫻滿真名整個包圍起來。

  在他手臂落下的同時，數不清的利刃暴射而出，直指少女身上的要害。

  「這是什麼馬戲團的表演嗎？」

  但櫻滿真名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她緩步向前。

  在她華麗的高跟鞋下方，美麗的水晶之花如猶如落在地上的雨滴一樣濺射開來。

  少女只是蓮步輕移，她身後就誕生了一片荊棘叢生的水晶之林。

  在那森然的紫色水晶中，有著比任何寶石都要澄澈，比任何黑暗都要渾濁的光澤。

  純粹而又混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兩種互相矛盾的事物居然會有著如此完美的最佳搭配。

  左方之地瞳孔一縮，露出了驚懼無比的表情。

  他認識那種事物。

  不如說，他正是因為在摒棄原罪，成為神之右席的過程中認知的它，才會立下要拯救所有信徒進入神聖之國的宏願，才會擁有那讓同僚都為之畏懼的狂熱信仰。

  那是靈魂的光輝。

  也唯有人類的靈魂，才能誕生這讓偉大之神也願意救贖的特質。

  可現在，那理應在末日的危機下才會顯現的靈魂，也只不過是為了襯托面前少女力量與容姿的花瓣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之後可要用更華麗的哀嚎才能取悅我。」

  櫻滿真名臉上可愛的笑容沒有絲毫動搖，在水晶之花的簇擁中，她再度踏出一步。

  鞋跟與地面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一如之前輪舞曲的續章。

  下一刻，紫色的荊棘就由內而外的刺穿了左方之地的雙腿，將他牢牢的束縛在地上。

  劇烈的痛楚緊隨其後，一朵朵曼妙的結晶之花以左方之地的血肉作為養料，以不可阻擋的速度蔓延開來，很快就布滿了他的全身。

  「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從內臟，肌肉，到皮膚之下，無處不在的痛苦頃刻間就顛覆了左方之地的意志。

  在聽到體內傳來的迴響，看著皮膚之下逐漸漲起，撕裂之後，還能思考這件事都成為了一種絕望。

  左方之地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術式為什麼會失效。

  他的術式的本質是在人擊殺了神之子的傳說，但就算是天使術式，和傳說本身比起來，也只是一件有趣的高仿而已。

  要讓神子的順序與槍調換，那是只有唯一神才能做到的神跡。

  光之處刑雖然可以調整萬物，但準確來說，應該是神子之下的萬物才對。

  面對真正的無罪之身，超越了術式階位上限的存在，他所扔出的就真的只是普通的小麥粉而已。

  「原初之人……女王，請饒……」

  因為肺部被刺的千瘡百孔的緣故，左方之地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求饒。

  走在救贖之路上，無論怎樣死去他都心甘情願，但被原初之人以罪惡靈魂殺死的死法，還是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

  但聽著他的哀嚎，櫻滿真名的眼神依然冷漠無比。

  雖然四肢已經漸漸開始從軀幹上分離，可頑強的生命力還是讓左方之地的眼球咕嚕咕嚕的轉動著。

  就算死法如此慘烈，但他依然無法升起對櫻滿真名的怨恨之心。

  作為虔誠的信徒，沒有什麼比見證神話觀的存在更加榮耀的事情了。

  被夏娃殺死當然很痛苦，但夏娃真的存在這點，就足以彌補一切。

  他用滿足的眼神看著櫻滿真名，將對方高貴，純潔的姿態全部刻在馬上就要消逝掉的記憶之中。

  沒錯，得到救贖的人類就是應該以如此聖潔而一塵不染的姿態存在。

  原本左方之地認為自己不會產生俗世的感情，但現在看來，自己只是沒有遇上那個美好的人而已。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左方之地一定會放棄求饒，而是選擇將自己的情感全部傾訴出來。

  然後，正當他帶著遺憾準備陷入黑暗中的時候。

  突然出現，宛若跨越空間而來的羅蘭看著一地慘狀，發出輕輕的笑聲。

  然後，在左方之地幾乎快要瞪出來瞳孔中。

  ——他毫不猶豫的將櫻滿真名攬入懷中，摸向了少女渾圓飽滿的大腿。

  而面對這樣突然的襲擊，之前還不假辭色的櫻滿真名不但沒有抗拒，反而主動摟住了羅蘭，任由自己上半身軟綿綿的豐盈抵在少年的胸膛上。

  那雙深紅色的眸子，此刻已經滿是晶瑩的水光。

  而在這樣親昵的曖昧之中，似乎是注意到了旁邊的那風箱般淒涼的嗚咽聲似的，羅蘭疑惑的抬起了頭，看向如同破爛布娃娃一樣被掛在水晶之花上的左方之地。

  「誒……你還沒死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