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主動

  第349章 主動

  現在想出門又是要介紹信又是要工作證的,否則舉步維艱。

  二十年的平凡生活,讓孫全喜根本就沒能力再去搞到那些玩意兒。

  所以擺在他面前的就剩下了一條路。

  只是他也沒想到,那一刻會來的這麼快。

  時間僅僅過去了一天,元月十四號星期三,上午十點多。

  今天是陰天,建國二十一年的第一場雪眼看著就要來了。

  就在孫全喜正在門衛室里跟對班老管聊天的時候,門帘被撩開,三名身著公安制服的民警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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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全喜?」

  打頭的是一位看上去最多不過三十歲的年輕民警,叫他名字時雖然是疑問句,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卻牢牢的盯在他身上。

  來了!

  看著進來的三位民警,孫全喜在心底暗道一聲,然後一臉疑惑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點點頭應道:「我是孫全喜,請問三位是……」

  「孫全喜同志,我是市局刑偵二處一組副組長金智海,這兩位是我的同事,請問您家是不是在……」

  金智海一邊掏出工作證亮了一下,一邊說出了一個地址。

  「是,那是我家。」

  「我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聊聊,希望你能配合。」

  「一定配合,您三位請坐。」

  孫全喜從靠窗的桌下拉出了三個高凳子,而那位老管此時已經從爐子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老孫,那你和三位公安同志聊,我先去後邊了。」

  說著,他就向金智海他們三人點點頭,走到了門衛室的門口。

  孫全喜抬起頭,見老管正準備撩門帘時,仿佛是做出了某種決定,開口說道。

  「老管,保重身體!」

  「啊?」

  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手已經搭在門帘上老管一呆,愣愣的轉頭看過來。

  老管不知道這位老夥計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句這個。

  當他轉過頭映入他眼帘的是,孫全喜已經一臉淡然的向公安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並且說道。

  「公安同志,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我承認,那事情是我做的,你們抓我吧。」

  這一幕直接讓老管呆立當場,腦子都不會轉動了。

  金智海也有點發愣,不過轉瞬即逝。

  看著孫全喜伸出來的雙手,他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問道:「孫全喜,你口中所說的那事情是什麼事情?」

  「那個叫黃陽的賊是我殺的。」

  看到陌生的公安已經找上門來了,孫全喜就知道,自己既然已經進入人家的視線,那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洗不清了。

  尤其是他前天晚上才燒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紋,現在手指頭上還纏著膠布呢,只這一點,他相信就算公安目前可能沒有什麼證據,但他的嫌疑程度也會大幅提升。

  而且那袋子金豆還在他身上裝著,只要給他來個搜身,照樣暴露無遺。

  所以,在拿凳子時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就覺得,還是大大方方的承認算了。

  自從妻子過世後,他這四年其實過的一點都不快樂,無兒無女也沒了老伴,他覺得自己繼續苟活在這個世上真的沒什麼意思。

  乾脆利索的承認,讓金智海他們三人都鬆了口氣,陳自林從腰後摸出手銬就上前給孫全喜戴了上去。

  鑑於他是主動承認的,這次都沒給他扎背銬。

  老孫家所在的那一片居民區,基本都是大雜院,私搭亂建特別嚴重,環境比較複雜。

  當時分配排查任務的時候,因為擔心派出所只是簡單的走過場,對這種相對來說有點複雜的區域,都是二處的幹警們親自走訪的。

  這一片的走訪任務剛好分到了金智海手中。

  昨天的走訪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多鐘,沒有任何收穫,今早上他們來到了老孫家所在的胡同。

  在居委會大媽的陪同下按照正常流程繼續走訪。

  就在他們剛從這家出來準備去下一家的時候,胡同里迎面走來幾個人,其中一位提著行李身著軍裝,一看就是休完探親假準備返回部隊的軍人,另幾位應該是他的家人。


  看到此人,金智海下意識的就叫住了他,拿著黃陽的照片讓他辨認。

  沒想到,這一下意識的舉動還真帶來了不錯的效果。

  這個當兵的看了一會兒黃陽的照片後,忽然毫無徵兆的就說此人他見過,還說出了具體時間,上個月三十號。

  他之所以能記這麼清,是因為他那天剛休探親假回來,當天晚上睡覺前出來到胡同口上完廁所往回走的時候。

  能把黃陽這張臉記得這麼清,一是因為這傢伙廋得跟小雞仔似的,二是他身上那股畏畏縮縮的氣質,再加上看人從不用正眼看,就是給人一種偷瞄的感覺。

  總之,他往那兒一站,稍微有點經驗的人就能看出來這傢伙不是個啥正經人。

  當兵的說,那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大冷天的,胡同里也沒人,他從廁所出來後往家走的時候,就看到前邊有個人鬼鬼祟祟的走到每個院子前都要偷偷往裡瞅,看著就不像好人。

  他當時沒作聲,沿著牆根悄悄的跟了一會兒,也就是跟的這幾步,他看清了黃陽的長相。

  在跟蹤過程中他沒注意,踢到了牆根的一塊磚頭碎塊,這個動靜引起了黃陽的注意,這傢伙也是乾脆,連頭都沒回,撒腿就跑。

  該說不說的他雖然跟個小雞仔似的,但跑的那是真快,當兵的愣是沒追上。

  這一跑,不就是擺明說他沒打算幹啥好事兒麼。

  這個當兵本來都打算去轄區派出所報警呢,可看當時天有點晚,再加上賊已經被趕跑了,看樣子也沒得手,思來想去的就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

  他這次休假回來就是打算結婚的,日期訂的元旦,第二天就是婚前最後一天了,早上起來就開始忙活,也沒聽到胡同里誰家丟東西,就把這事兒也就丟到了腦後。

  可他沒想到的是那個賊根本就沒跑遠,沒多大會兒又繞了回來。

  黃陽之所以來的這麼早,就是想看看誰家沒亮燈,以此來判斷家裡有人沒人。

  而這個當兵的如果不是看到黃陽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這傢伙身上那股猥瑣的氣質,還根本就想不起來呢。

  金智海有些慶幸,得虧他叫住了這個當兵的,否則他們在這條胡同里拿著黃陽的照片詢問根本就什麼都問不出來。

  到那時雖然老孫家因為是個小獨院兒也會進入他們視線中,但肯定不會引起他們的高度注意。

  現在就不一樣了,既然黃陽來這裡踩過點,那麼他就非常有可能再殺個回馬槍。

  這家胡同的住戶自然就成了重點。

  老孫家又是這條胡同里唯一一個無論白天黑夜都經常沒人的房子,必然就成了重點中的重點。

  從居委會大媽嘴裡得到孫全喜的工作地點後,馬上就找了過來。

  只是讓金智海沒想到的是,這傢伙竟然承認的這麼幹脆。

  拿還有什麼說的,這個功勞他就笑納了。

  「這位同志,麻煩你去找一下你們醫院領導過來。」

  這時金智海轉頭跟呆立在門口,嘴巴都驚訝的合不攏的老管說道。

  「啊?哦哦,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公安同志。」

  驚醒過來的老管忙不迭的點了下頭,撩開門帘就往出走去,只是在出去前他又回頭看了眼老孫,眼中既有不解,也有害怕。

  這可是殺人犯啊,他竟然跟一個殺人犯在一起上班,光是想想都讓他感到一陣陣的後怕。

  可他也想不通這位老夥計為什麼要殺人。

  就算那人是賊,找到了了不得打一頓不就好啦,為什麼要殺人呢?

  還有啊,他一瘸子走路都不穩當又是怎麼殺人的?

  懷著這些濃濃的疑惑,老管匆忙向領導辦公室跑去。

  這也是金智海的疑問,根據黃陽脖頸上那乾脆利索的一刀可以判斷出,兇手應該是具備一定相關知識,再從現場的乾淨程度可以推斷出,兇手還很有可能接受過專業訓練。

  可眼前這位,怎麼看都不像是具有相關醫學知識和接受過訓練。

  更別提腿還不好,別說跑了,走路都費勁,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對黃陽一擊必殺的。

  「孫全喜,你是怎麼殺黃陽的?你學過醫,還是解放前做過什麼?」

  「公安同志,不是我想賣關子,但我覺得關於我解放前的身份,最好還是讓社會局的人來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孫全喜呲著牙笑了笑。

  他的回答金智海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大家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四個字,果然如此。

  這並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

  從判斷出兇手可能接受過專業訓練後,二處的人就隱約感覺到,這起案件估計又跟潛伏者牽扯上了。

  金智海沒再追問,他的目的是破案,而不是探究歷史。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孫全喜的手上,他看到了纏著膠布的手指頭。

  「你是意識到自己把指紋留在殺人現場了,所以這是在破壞指紋嗎?」

  「沒錯,但有點多此一舉了,讓自己白白受了些疼。」孫全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苦笑著搖搖頭。

  「你是左撇子?」

  「不,不過我刻意鍛鍊過左手。」

  「四年前通縣那具無名屍體……」

  「也是我做的。」

  「那些金豆豆呢?」

  「就在我棉衣口袋裡。」孫全喜示意了一下。

  等陳自林從口袋取出去後,他又接著說道:「布袋裡一共還有五十九顆,本來應該一共是六十顆的,我不小心掉在了現場一顆。」

  「這些金豆是哪裡來的?」

  金智海側頭看了眼已經打開的布袋。

  「就是通縣那具屍體的。」

  「你是為了錢殺的那個人?」

  「不」孫全喜滿臉不屑的搖搖頭:「我都這把年紀了,又無兒無女,要錢有什麼用,他殺了我老婆,我當然要殺了他給我老婆報仇。

  這些金豆是從那人身上搜出來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留了下來。」

  「那個人是從哪裡弄來的你知道不?」

  「不知道,不過以他的身份來看,這些應該是他帶來的活動資金吧。」

  得,聽到這裡金智海就明白什麼意思了,感情四年前死掉的那個人也是個潛伏者。

  嗯?

  「你的意思是那人不是咱們京市人?」

  「不是,解放後是哪裡的我不清楚,聽我妻子臨死前說,解放前他是隸屬於北河省的,四年前他來這裡,是以什麼特派員的身份,具體的當時我妻子傷勢太重,沒講太明白就已經走了。」

  即便已經過去了四年,但只要提起這個,孫全喜的臉色依然滿是悲傷之色,眼角還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就在金智海剛想繼續問什麼的時候,醫院的領導已經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好傢夥,單位職工是個殺人犯,當老管過去這樣說的時候領導壓根就不相信,再一聽公安已經過來給門衛老孫把手銬都戴上了,那不就是板上釘釘了麼。

  嚇得他趕忙就往過跑,還不忘記把其他幾位在家的院領導都叫上。

  見醫院的領導過來了,金智海跟他們講了一下大概的情況。

  要把人家的職工帶走,給領導講清楚原因是必須的。

  從公安嘴裡聽到說他們這個門衛老孫真的是殺人犯,幾位趕過來的院領導都驚愕極了。

  孫全喜是他們陽朝醫院最早的一批老職工,和老伴一起五八年剛建院時就過來看大門打掃衛生,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眼瞅著再兩三年就要退休了,這……

  「金組長,有沒有可能是你們搞錯了,老孫的情況我還是比較了解的,他連走……」

  醫院的趙院長還有些不死心,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從他們進來後就低著頭一直未吭聲的孫全喜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

  「趙院長,謝謝您對我的信任,但恐怕要讓您和各位領導失望了,我確實是殺了人。」

  好吧,自己都承認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打斷了趙院長的話後,孫全喜又看向金智海說道:「公安同志,帶我走吧,到你們那裡後我會將全部作案過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帶走」

  金智海跟陳自林和另一位組員示意了一下。

  「趙院長,那我們就先過去了,孫全喜沒有家屬,回頭審查清楚後我們會將具體情況向單位,和他家所在的街道辦都通報一下的。」


  「唉……」趙院長神色複雜的點點頭,和金智海握了一下手。

  「如果有什麼需要配合的,我們一定配合。」

  「謝謝趙院長。」

  跟陽朝醫院的幾位院領導分別握了一下手後,金智海轉身走出了門衛室。

  此時公安過來抓孫全喜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醫院,大門口這裡說人山人海有些誇張,但最起碼也聚集了有近百人,有醫院職工,也有病人及家屬。

  看到公安帶著人出來,大家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過來騎的還是三輪摩托,讓孫全喜坐進斗里,陳自林跟他擠在了一起,另一名民警騎車,金智海坐在駕駛員後邊。

  突突突……

  一股黑煙冒起,摩托離開了,給陽朝醫院留下了飯後的談資。

  ……

  「處長,電話,是市公安局刑偵二處的田克聰處長。」

  中午近十二點,老許在中院剛聽完偵查科副科長孫河的工作匯報走出小會議室,就看到值班員跑了過來。

  田克聰?他打電話幹嗎?發現關聯案件了?

  老許微微皺了下眉頭,轉頭跟孫河又叮囑了兩句,便向前院走去。

  「田處長你好,我是許貴善。」

  走進值班室,老許拿起電話直接自報家門。

  「許處長你好,知道你那邊忙,我長話短說,我們處剛破獲了一起兇殺案,殺人犯已經抓住了。

  此人的身份比較複雜,應該是一名脫離了他們組織的潛伏者,四年前他還殺過一名潛伏者,具體情況他要求你們在場才肯交代。

  許處長你看是派人到我們這邊來審訊還是怎麼辦?」

  嚯!

  電話對面田處長口中說出來的內容讓老許挑了下眉頭。

  還真是跟潛伏者有關,不只是線索,竟然把人都已經抓住了。

  這可真是給他們省事兒啦!

  「謝謝田處長,我現在就親自帶人過去。」

  「好,那我就恭候許處啦!」

  近幾個月整個一處都是圍繞著孟蘭交代出來的問題在忙,外部的、內部的,因為這個老女人提溜出來了不少。

  這麼長時間也一直都沒什麼新發案件,老許早就想換換腦子了,這倒是剛好!

  也顧不上再十來分鐘就到午飯時間了,帶上人就直奔刑偵二處的辦公地而去。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都十二點二十了。

  剛一到,就在田處長的邀請下在二處的食堂簡單的吃了個飯,然後才在審訊室見到了孫全喜,這位那邊的老牌特工。

  「孫全喜,你不是說要見社會局的人麼,我給你把人請來了,這位就是社會局行動一處處長。」

  吃完飯後,田處長帶著老許他們幾人來到了審訊室,揮揮手讓自己的人先退出去,然後給孫全喜做了個介紹。

  隨著他的介紹,老許掏出自己的工作證,亮在了被固定在特殊椅子上的老孫面前。

  看清楚工作證上的內容後,老孫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廢話,清清嗓子就開口說話了。

  「我現在的名字叫孫全喜,解放前叫孫民保,代號地龍,隸屬於北河省……我妻子……」

  對於他來說,已經到這一步了,那就沒什麼可猶豫的,早點交代清楚,可以早點解脫,活了五十多年,夠本啦!

  他交代的事情都是社會局未曾掌握的。

  當說到四年前發生的事情時,倒是讓老許的心微微一跳。

  眼前這個姓孫的幹掉的那個特派員,得到的那些金豆,很可能跟孟蘭今天早上臨死前交代的那件事兒碰上了。

  按照他妻子臨死前說的,這個特派員過來是想搞破壞,怎麼搞?

  可惜啊,還沒說清他妻子就因傷勢過重去世了,留下了一個未解之謎。

  孟蘭那邊對於這件事兒也交代的比較模糊,她當時因為被人舉報,正在接受那個委員會的審查,根本就不敢有什麼多餘的動作,所以也沒按照密令跟那代號為金豆的人接頭。

  而她所說的台豐車站附近公廁的接頭地點,一處的人去看了,那塊磚頭確實能活動,但因為已經過去了四年,那裡並沒有什麼東西。


  孫全喜交代的內容不少,尤其是他還提到,曾經也遇見過一些過去的老熟人。

  他所說的老熟人當然是跟他身份一樣的那些人。

  只不過那些人並不認識他,因為他從加入到那個組織起就一直都是暗探身份。

  但這些老熟人究竟是被拋棄的,還是說解放後就地潛伏的,他也說不清楚。

  還有的事情他也說的是模模糊糊,語焉不詳。

  不是不想講清楚,而是畢竟時間過去這麼久,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第一次交代總共持續了四個多小時,等他停下的時候,時間都已經來到了下午四點多鐘。

  負責記錄的同志手都快寫斷了。

  「田處,這個人我們要帶回去。」

  「沒問題,走個正常流程就可以,但是……」

  「我懂,該你們的功勞一分都少不了。」

  不等田處長把話說完,老許就替他補充道。

  「謝謝許處長理解!」

  老田笑呵呵的伸出了右手。

  孫全喜交代的很多內容十分重要,記憶模糊了沒關係,只要有李言誠在,連他五歲那年還尿不尿床都能審出來。

  ……

  孟蘭死了,李言誠的工作一下就減輕了不少,如果不是接手了白老,他現在都能回處里工作了。

  經過兩次治療,白老今天的情況還算平穩,只要再能挺過明天,未來半個月之內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跟病房的值班醫生和護士交代清楚注意事項後,李言誠走出病房,準備回羅家去吃飯,再陪老婆聊聊天,打算等羅敏睡覺後再回醫院來。

  沒辦法,今明兩天他晚上都必須睡在這裡。

  不過,還沒等他叫上張紅兵一起走呢,一通電話就打亂了他的計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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