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青徐

  建安四年,八月。

  晴空萬里,微風拂面,依依的垂柳掩映下,長安的灞橋上出現了送別的景象,而相送之人,為甘寧、張任、賈詡等文武。

  這一行,甘寧、張任、賈詡將往河東一行,兵發太原,為劉璋爭一爭太原郡這一處要地。

  「卿等此去,當上下和睦,有所建功,吾於長安備著慶功宴待爾等歸來。」劉璋慣例的祝福了一聲。

  甘寧作為主將,他出首道:「此行太原,寧必當有所建樹,不失明公之望。」

  言訖,甘寧、張任等人同劉璋對飲了一杯,自是翻身上馬,向東而去。

  劉璋駐足原地,直到甘寧、張任的身影化作天際邊的小黑點,他方才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打馬返回了長安。

  甘寧、張任、賈詡三人一路向東,自蒲坂津渡過大河,踏上了河東的土地。

  蒲坂都督沈彌,收到消息的他,早早的搭建好了營寨,甘寧、張任的八千部曲,外加三千從隴右抽調的羌胡,施施然的就入住了營中。

  入夜,羌胡所在的營寨。

  

  一眾羌胡渠帥,約有十來人在這月明星稀的深夜未曾入睡,眾人聚在中軍大帳內,一個兩個神情都不太好,多有嘆息之聲發出。

  作為居住在隴右的羌胡,前些年他們的日子很是蕭灑,蓋因朝綱不振、漢家衰頹,可如今,大司馬劉璋騰空而起,有振興漢家的跡象,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就如當今從征一事,以往官府擔心激反他們,連征繳賦稅都不敢收繳,而今大司馬劉璋入主隴右,先是殺的相助韓遂、宋建的羌胡部落血流成河,數家萬餘口的大種羌胡部落就此從隴右消聲滅跡。

  而後大司馬又向著他們這伙羌胡征繳賦稅,且稅卒催逼甚急,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今歲年初,隴右不少羌胡部落就反叛了起來。

  可是,而今的蜀軍,非是以往的漢軍所能比,以往由於宦官亂政、上行下效,漢軍將校多有庸懦之人,也就是所謂高第良將怯如雞,將校只顧喝兵血,吃空額,對上他們羌胡,連戰上三個回合的韌性都沒有。

  但如今的蜀軍,裝備精良,戰力強悍,且蜀軍中有不少巴郡的板楯蠻、南中的青羌這些聞戰則喜、悍不畏死的驍銳精卒。

  加上蜀軍的將領,甘寧、張任、張繡等大將一個兩個都是銳不可當、猛不可敵。於是乎,今歲謀逆的羌胡部落,到如今都是在隴右除了名。

  至於此刻中軍帳內的羌胡渠帥,他們作為小種羌胡部落的頭目,部族內不過數千口,能戰之士不過千人,所以第一時間沒有摻和到今歲羌胡齊舉叛旗的造逆中。


  也是帳內的羌胡渠帥識於時務,見識過蜀軍的戰力,對自家部落和蜀軍之間的戰力差距有清晰的認知,所以乖乖的繳納了賦稅給官府,做出了一副溫順如狗的模樣,只求從蜀軍對隴右羌胡的大清洗中得脫。

  然而,令一眾小種羌胡渠帥未曾想到的是,他們已經如此乖順,但那位大司馬依舊是不依不饒,發出號令,要他們出人出馬,從征并州的太原郡。

  繳納了賦稅,現下又要讓徵調他們出戰,羌胡渠帥自是有心中不服氣者,可前來徵調他們的是伏波將軍馬超,羌人中的神威天將軍。

  在神威天將軍馬超臨境的威壓下,一眾羌胡渠帥出兵的出兵,掏錢的掏錢,聚齊了官府明文徵調的三千人,跟隨著蜀軍大眾,一路東行,來到了蒲坂。

  「哎。」帳內響起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這道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悲涼,還有一股子不甘:「徵調賦稅也就罷了,還要我們從征太原,從隴右跑到并州,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有人出聲,就有人打量出聲的人,在昏黃的燈火下,黑狼部的渠帥瞧的真切,發出方才那道不甘之聲的,乃是白虎部的渠帥,一個健碩的大漢。

  黑狼部的渠帥默然不語,沒有去應上一句,雖是和白虎部的渠帥一樣,他心中固然也有不平之意,對眼下官府的強逼有一二忤逆之心。

  但黑狼部渠帥知道,發牢騷,生怨氣,總歸是於事無補,對時局,對部落沒有任何的幫助,一動不如一靜,省點力氣來的好些。

  可黑狼部渠帥不接聲,天狗部的渠帥卻是應了一句,他也是滿腹牢騷,對從征太原一事心有不滿:「錢要出,人也要出,倒不如索性把我們的皮給扒了,吃干抹盡我們的血肉,再把我們的骨頭燉一鍋鮮湯來的乾脆……而今慢刀子割肉,割的也忒不爽利了。」

  白虎部和天狗部的渠帥你一言我一語,帳內一眾羌胡渠帥多有出言怨憤者。

  「好了,好了。」木鹿部的渠帥,一位長著山羊鬍子,年歲稍稍大些,在一眾羌胡渠帥隱隱當個頭目的他開口了:「大家就少說兩句,省一省力氣,而今木已成舟,事情也到了這個地步,就安心為官府征戰,不要有過多的妄想,想多了也不過是徒然而已。」

  一眾羌胡渠帥聞言,稍稍安靜了些,只是有人還是不服氣,白虎部的渠帥言道:「今次我們出人,為官府征戰,所得的是什麼?不過是官府給的一二糧草,外加戰死的兒郎有些許錢帛撫恤,何如在隴右安居來的自在。」

  「況且大家都是小種的部落,族內口不過數千,能戰之丁多者千餘人,少者四五百,而今聚起三千人,都是抽調了族內大半的丁口……若是在太原碰上一二場硬仗,兒郎折損,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面目返回隴右,和留守的父老相見。」「有什麼辦法呢?」天狗部的渠帥一臉落寞,嘆息了一聲道:「蜀軍勢大,我們勢小,且此次出征的蜀軍八千餘人,孟達所部三千人死死的盯著我們,我們要是有一二異動,不要說我們會喪命於此,就是我們留守於隴右的父老,也會跟著被天水太守彭羕剪除夷滅。」


  「天狗渠帥說的是正理。」木鹿部渠帥撫了撫鬍鬚,他語重心長的勸道:「大家不可過多的憂思,可以往好處想麼,比起前年、去年、還有今年被蜀軍覆滅的部族來說,我們算是幸運了,至少我們的部族還在,我們也還好好的活著……不似燒當、先零一樣,族內高於車輪的男子被殺,婦孺充作官奴婢,種名被消除,再無聲息。」

  「什麼好好的活著,不過是苟活罷了。」白虎部渠帥一張國字臉沒好氣的駁了一句,他憤恨道:「依我看,此行太原從征是死,反抗也是死,倒不如就此反了!」

  白虎部渠帥這句話一出,帳內一眾渠帥多有色變者,原本言語交鋒,聲浪不息的大帳內瞬息安靜了下來,像是一枚微針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半晌後,木鹿部的渠帥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告誡白虎部渠帥道:「白虎渠帥莫要說氣話麼……若是按照你的意思今日反了,我看我們這些人到時候就會擠在一個坑洞裡,相會於九泉之下,八成還會是我們自己挖坑,把我們自己埋了。」

  「木鹿渠帥,你何其怯也。」白虎渠帥批判道:「我們趁著夜色發難,說不定會有一二機會。」

  「一二機會。」木鹿渠帥譏笑了一聲,他難得的露出嘲諷的表情,失去了年長者沉穩平緩的心態:「孟達在蜀將中算是稍稍弱些的,就不是我們能搞定的,更不用說還有甘寧、張任……」

  說道甘寧和張任時,木鹿的手輕微的顫慄了一下,而與此同時,帳內的許多渠帥,都不自禁的縮了縮腦袋,無他,甘寧和張任帶給他們的壓迫實在太強大了。

  自今年初,甘寧和張任二人,一步一騎,攜手將隴右不承順大司馬的羌胡部落殺了個乾淨,多少部落就因為一二小小的問題,就落得了夷滅的下場。

  而在甘寧和張任對隴右進行大清洗的過程中,在場的一眾羌胡渠帥都是見證者,他們見識到了什麼是天下無雙的斗將,什麼是一騎當千的猛銳。

  「甘寧,不,神威地將軍,他麾下部曲,只需三百人,就能將我們三千人屠個乾淨,至於張任,大差不差,也只三百騎,我們就準備好洗乾淨脖子,等著張任砍下來。」木鹿部渠帥神色無奈,語氣更是無奈的道了一句。

  言罷,木鹿部渠帥不再多言,而白虎部渠帥也沒有再進行反駁,或是多說什麼,他心裡清楚的知道,木鹿部的渠帥說的是對的,是不容反駁的,就算口舌上他壓過木鹿部渠帥,可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駁斥。

  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白虎部渠帥頹然的縮了縮身子,和一眾羌胡渠帥仿佛守靈般靜默在中軍大帳內。

  第二日。

  木鹿部的渠帥,單獨出現在了監視他們的蜀將孟達營帳內,在孟達的面前,木鹿部渠帥沒有和尋常時一樣,一邊撫著山羊須,一邊細細言語,而是微微彎著身軀,向孟達畢恭畢敬的言道:「將軍,渠帥之中,白虎部渠帥似是有一二不平之意,不過白虎部渠帥是個識時務的人,還不至於做出反叛的事情來,小人建議可以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在仔細盤問一二後,孟達揮手:「退下吧。」接著木鹿部渠帥退了下去。

  不多時,孟達的營帳內迎來了另一名渠帥,白虎部渠帥,一改昨夜對蜀軍的義憤填膺,此刻的他,腆著一張臉,露出諂媚的笑道:「將軍,昨夜小人一番試探,可知眾人沒有反意。」

  「無事就好,當然有事就更好。」孟達輕飄飄的道了一句,讓白虎部渠帥臉色怔了一怔,而後白虎部渠帥面上的諂媚之意更盛,一個勁的對著孟達獻媚。

  休息了一夜後,征討太原的蜀軍再度踏上了征程,而羌胡所部三千人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逢山修路,遇水搭橋,做起了辛苦活。

  ……

  在袁紹因為小兒病危,抑或是河北久經大戰,需要休養生息,是故建安四年袁軍沒有南下的情況下,曹操把握時機,一來再次盪定了徐州,驅逐了殺害車胄、奪取徐州的劉備,二來趁著大勝之威,兵向琅邪、東海等郡。

  此行曹操的目的是收服泰山諸將,臧霸、孫觀、尹禮等人,泰山諸將說來都不是什麼良人,前面和呂布聯合,在曹操攻打下邳的時候,臧霸、孫觀等人還帶兵有意救援呂布,和曹操不對付。

  可曹操秉著不念舊惡的想法,還是有心給予臧霸、孫觀一個機會,而臧霸、孫觀在聽聞曹操親自統兵前來的情況下,也是乾脆的放棄了對抗的想法,一起往曹操的營中行去,欲歸順曹操,或者說體面一點,是歸順曹操所代表的的大漢朝廷。

  曹操見臧霸、孫觀等人前來歸順,聞之大喜,他厚待臧霸等人,並割青、徐二州委任於臧霸,又分琅邪、東海、北海設城陽、利城、昌慮三郡,以臧霸為琅邪相,吳敦為利城太守、尹禮為東莞太守、孫觀為北海相、孫觀之兄孫康為城陽太守,假借天子的名義,將一個個往日裡橫行地方的賊寇,改頭換面成了漢家的臣子。

  在離開東海郡時,曹操握著臧霸的手囑咐道:「東方之事,一以委卿。」曹操道出了厚待臧霸、孫觀的本意,他對這伙泰山賊寄予了厚望,希望泰山賊能幫他應對青州的袁譚,使他可以專心去應付袁紹。

  「司空放心,但教霸在,必不使袁軍有一兵一卒為明公之患。」臧霸放出豪言,作為泰山地面的地頭蛇,他有這個自信,也有這個能力,能將袁譚抵禦住。

  「如此,吾就放心了。」曹操揮手自茲去,踏上了返回許都的腳程。

  在返回許都的路上,曹操從許都的心腹遞來的書信中得知了一件秘事,聞之大驚的他,脫離了大軍,只在許褚、典韋領著十餘名親衛的護庇下,急速向著許都而去,以求早日抵達許都。

  『董承!』曹操目光炯炯,殺氣內斂。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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