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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亡命金陵 (五)

  木哥兒挾持漁民在江上探頭探腦過了兩天。漁民竭力討好木哥兒,把肉拿出來煮,把酒拿出來喝,木哥兒還是不愛搭理他。

  漁民在三汊河一段河面收網,把網上捕獲的肥大江水魚煮出來吃,太好吃了,把木哥兒撐得。吃完魚木哥兒看漁民一眼,還是不想跟他說話。

  張燈彩跟漁民說話。

  問漁民的收入,養家餬口,一隻船一張網風裡浪里淘營生。

  如果漁民岸上有家,而不是家在船上,說明漁民打魚賣魚做得很好,有本錢在土地上修得起房,買得起房。

  

  但這樣的漁民占少數。多數漁民的家在船上。

  他們像吉普賽人和草原的牧民一樣,隨長江的魚汛遷徙,在灘頭奮槳,在無名河灣過夜。

  過慣了水上日子,漁民對岸上有著一致的夢想。他們一生的奮鬥目標就是在岸上有一個家,有一個四合院,可以餵雞餵豬,睡覺不顛簸搖晃。

  如果在市區,尤其在南京國府的地面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漁民在這個漂流的行業里,可以說觸及到了天花板。

  晚上,來到一處無名河灣。漁民要把船靠在岸上,木哥兒不許,他不許讓船靠岸。

  他要漁民墜石把船停在河中。三汊河的水流不急,船完全有理由停在河中,這樣更安全。經歷了南京保衛戰這麼多事,木哥兒現在變得十分警惕。尤其是張燈彩在船上,他更是一點也不能大意。

  船在河中,怎麼也比靠岸安全。

  沒想到半夜,木哥兒靠壁小睡,一個晃動醒來,漁民入水逃走了。

  漁民岸上有家。

  他受到木哥兒的威脅,這個匪氣十足的小子鷹視狼顧,一看是心狠手辣之徒。還有他兄弟也不是個善茬,懷裡頂出的傢伙分明也是一把槍。他跟水打交道,他們跟火藥打交道,水火不相容啊。

  水面飄過的死人太多了。人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誰也說不清。現在無緣無故死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他在清江河收網,看到打散的三名國軍向他跑來,後面有日軍在追,他毫不猶豫一篙就把船撐走。要是裝上這三名國軍,甩掉日軍不成問題。

  你南京保不保我都是打漁。

  這回他慢了一步沒走掉,差點吃這小子的槍子兒。兩天來他提心弔膽怕自己哪一點沒做好,肉煮給他們吃,魚撈給他們吃,可還是記恨他。

  只有不要船了。

  他一入水就不會冒出頭,能在水中潛游到岸。扔下漁船是他白天就想好的。

  現在把難題留給了木哥兒,他從來沒划過船。蕭炳添和張燈彩同樣,他們三人突然感到四周空虛,處在虛空和無助之中,身不由己。


  沒有漁民,這破船變得很不穩定。動一下它就偏來倒去要翻了一樣。這樣在江中肯定不行,要設法靠岸。

  木哥兒問蕭炳添會不會游泳。

  蕭炳添趕緊回答:「不會呀大哥!」

  木哥兒很氣餒:「你沒在你的東茭涇河游泳?」

  「那河臭的很,全是糞水怎麼游啊大哥。」

  張燈彩也很緊張,因為剛才船的翻動就要扣過去一樣,她說她也不會游泳。

  腦內庫源告訴木哥兒他是會游泳的。但這有什麼用。

  船上有燈,也有火柴,但找不到。木哥兒在船艙里摸索,摸到了一堆網上的浮頭,靠壁摸到了菜刀。

  「有了。」木哥兒放心了。菜刀割下網繩把浮頭捆在兄弟和張燈彩身上,就可以來想辦法讓船靠岸,就算船翻了也不怕。

  腦內庫源別出岔啊,我真的會游泳嗎?木哥兒決定給自己也捆上浮頭。

  木哥兒比剛才鎮定多了說:「現在我要割下網繩將浮頭系在你們身上,然後我們才想辦法把船靠上岸。但什麼也看不見,我們在船里找火柴,看放在什麼地方,把蓬上的吊燈點亮。」

  「找到了,在這裡。」蕭炳添叫道。

  「你叫什麼叫,你緊張什麼。」

  木哥兒把火柴擦燃。把蓬上的吊燈點亮。這是一盞馬燈。

  知道什麼是馬燈嗎?現在很少有人知道馬燈。以前長途販運貨物的馬車隊夜間趕路,白天躲在陰涼處。為給道路照明,特製的不怕風雨不怕晃動的油燈叫馬燈。掛在車轅上走一步照亮一步,從一條古老的驛道吱呀吱呀走到今天的汽車公路。

  船里能看清事物了。

  木哥兒割下網繩,割下一串浮頭,圍繞在蕭炳添和張燈彩身上,再用網繩牢固。

  木哥兒給自己也這樣繫上。

  好,現在可以提起墜石,讓船移動了。

  木哥兒起身船就晃動的厲害。漁民在船上不是這樣,他對這船有鎮定的作用。

  船在流水中漂移。河面一片漆黑,船不知向哪,是去太平洋還是百慕達三角,不知道。

  如果沒有外力,船不會漂到岸邊,這是常識。

  木哥兒拿起篙,身子立不穩。這船太操蛋了,主人一走就裝瘋賣傻,跟一個半球似的,稍不在中心就偏。

  竹篙在水裡忙活一陣不起作用。船絲毫沒有靠岸的打算,憑流水帶去天各一方。

  木哥兒把墜石投進河裡,不能再亂走。等天亮了再看看什麼情況。


  漁民泅水上了岸,連撐帶爬坐在高岸處望著他河中的船,想想是一筆損失。但一想到這條命逃出來了,心裡一放開又覺得值。

  回到岸上的家,敲門進了屋。老婆見男人一身水淋淋,問這是咋了,船打翻了。

  漁民哭叫一聲:「老婆,差一點兒就見不到你了!」

  「怎麼回事兒呀,遇上鬼子了?」

  「差不多。」

  天亮。漁民去找他的船。三個人不能把船吃掉,他還是想把船找回來。

  船不在原來地方。他往下河看。看到木哥兒在揮動長篙。

  這一晚在船上暫過一夜,天亮後把船靠上岸,小心翼翼去街上看看,看看日本兵消停了沒有,看了後再做下一步安排。

  「燈彩姐,跟我們回上海吧。」木哥兒說。

  「如果出了南京,我要去找我爸爸媽媽。」

  木哥兒說:「對,你還要上學。那我和兄弟把你送出南京後分手,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張燈彩低沉說。因為魯北和呼嚕鬼在那一陣槍響後會怎樣,讓她很擔心。

  木哥兒說:「燈彩姐不要擔心魯哥。魯哥打過不只一場硬仗。魯哥給我兄弟講過他們跟馮玉祥打仗,被追到村子裡,魯哥跳進糞池,躲在豬圈下,上面的豬在他頭上拉屎拉尿,他一動不動。」

  小漁船在寧靜的江面上傳出笑聲。

  這是他們不知道南京發生了大屠殺,傳出的笑聲。

  木哥兒接著說:「魯哥很會打仗,他知道自己殺了多少鬼子之後該撤退,知道哪個時候在什麼地方躲藏。你看,他不在你們家,帶我們在中間的屋裡,留足了我們撤走的準備時間。按照他的部署,我們不是跑到漁船上來了嗎?」

  蕭炳添接過話說:「沒錯,魯哥讓大哥快先一步,不顧我們去奪船,真就魯哥說准了,再慢一步船撐走了。」

  「你放心,這不是陣地戰,要與陣地共存亡死守。魯哥是可以開槍後跑的。」

  木哥兒沒說他給了魯哥的時間線,他腦內庫源沒有說魯哥與他不再相見。

  漁民看見揮篙的小子身上一圈圈的白,這是什麼裝扮?壞了壞了!小子把他的漁網割了,把浮頭捆在身上。可惜我那一張網呀。

  漁民不敢靠近。他棄船逃離,把他們扔在江上,不顧他們會不會水,會不會翻船,不管他們死活,肯定會用槍打他。

  看他們怎麼靠岸,靠了岸,他們走後船還是他的。

  木哥兒長篙擺動不了船,就去操槳,這一操槳,船雖不能前進,但在偏離方向,在脫離主航道。木哥兒大有信心,一陣亂搞,船真還向岸邊靠去了。

  1938年1月20日,木哥兒和蕭炳添回到了上海。

  與張燈彩分手時木哥兒說燈彩姐,我們經歷了20多天的生死相處,現在我們又分開在南北各地,你要讀書,我們等魯哥來找我們當兵。天下戰爭還要打,希望你這次歷險後永遠平平安安。

  張燈彩熱淚盈眶。他們相擁在一個陌生的路上,然後兩個向北,一個向南,走向自己的命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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