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穿越時空的子彈

  「聽說你不要樂視手機？留一股多好。」

  終究是房地產行業峰會，許家印親自到停車場迎接滿滿地低姿態，返回會場也得盡到禮數專心陪同領導嘉賓。

  謝景行和馬老師屬於蹭場，找個邊邊角角地方單獨聊天，倒是沒有閒人打擾。

  「魅族表現足夠優秀，沒必要分散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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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出貨量能達到3000萬？」

  「差不多，大家都擠掉水份，追到小米40%的出貨量沒問題。」

  謝景行如今漸漸對出貨量失去敏感度，華為太能攪和注水量溢出，第三季度出貨量2740萬台，眼看著全年出貨量朝過億線狂奔。

  其中有多少供應商壓貨、海外訂單預交付、充話費送手機之類綁定活動促銷，大概只有餘承東自己心裡清楚。

  這種事在製造業很常見，謝景行股災期間買入格力股份晉升大股東，通過調研發現銷售出身的董明珠玩這套就非常厲害。

  供應商關係堪稱鐵磁，是真的砸錢出力壓貨幫董總打call做數據，比飯圈追星粉猛多了。

  而華為優勢格外得天獨厚，無論在國內海外都敢想敢幹，小米是比不了的，所以今年全年出貨量明面數據大致6000—7000萬台區間。

  魅族同樣如此，線下銷售體系弱海外市場近乎於無，財務數據操作空間有限，盯著小米看增長率即可，對比去年增長率400%還算比較真實靠譜的。

  「這個發展趨勢，明年做到小米60%出貨量很穩，提前完成對賭你開心了。」馬老師語氣淡淡評價聽不出個所以然。

  「魅藍低端機出貨量占65%左右，魅族主力機型出貨量700多萬台，九月份發布的今年旗艦機型，到現在出貨量剛破300。」

  謝景行認真想了想說：「去年旗艦機型占了首款觸控指紋解鎖的便宜，但使用2K屏幕太激進，故障率負面口碑影響今年旗艦機。」

  「我聽他們匯報，幾家國產廠商都有這個毛病，今年又集體改回1080P屏幕，硬體技術退步拖累做高端啊。」馬老師嘆了口氣。

  今年魅族400%出貨增長率，和小米、華為那能把蘋果三星嚇尿的出貨量，都建立在三家低端子品牌產品線，徹底乾死了國內山寨手機市場。

  把山寨廠商老闆逼的放煤氣自殺，可見他們已經近乎徹底占領低端市場，吃完這塊存量盤接下來該從哪裡找增長？

  下一個換手機周期的主旋律，必然是國產廠商集體衝刺蘋果三星，往高端市場狠狠注入愛國能量，華為目前正在這樣干。

  小米還沒瞄準方向有勁兒無處使，魅族，憑藉做品牌效力把旗艦機定位卡在3000元可以，邁過這條線進入5000檔位卻不亞於逆天。

  「還是要有真材實料，如果撇開安卓，把專屬作業系統作成。」

  馬老闆略作停頓，躊躇展望未來：「迭加阿里雲的強大軟體實力，我們軟硬體結合的生態系統，就可以對標蘋果ios的高溢價。」

  「甚至蘋果是封閉系統，自家內部玩最多電腦、手機連通全家桶，我們走開放路線，完全可以顛覆蘋果。」

  他頗為嚴肅鄭重侃侃而談：「微軟是PC端的高速公路收費站，我們做移動終端的高速路收費站，劉慈欣講的降維打擊就是這個道理。打敗香飄飄和康師傅的是新大餓，你應該很有體會。」

  「……」

  謝景行一時間無言以對，仔細打量馬老闆，試圖搞清楚上次見面還好好的，為什麼短短几個月時間開始魔怔了。

  他斟酌片刻回道：「這段時間我太忙，回頭找時間跟黃章好好聊聊，他一直鬧著要退休。」

  「他這個人不識抬舉。」

  馬老師眉頭微皺，插著雙手偏頭看向旁邊，朝不遠處的熟人打招呼。

  阿里投資魅族的目的就是手機作業系統，去年產品發布會上，黃章當著小謝的面跟他笑嘻嘻，吹牛逼表示都是不是問題。

  結果一年多過去，阿里雲盡心盡力研發系統，魅族變臉嫌這嫌那不願裝機。

  這個月雙十一期間，才推出魅族-阿里雲OS作業系統特別版手機，攏共30萬台，開賣之前雙方高管還在微博吐槽互相陰陽。

  「我過去說幾句話。」

  馬老師扯了扯衣領忍著火氣起身離去，魅族度過危機黃章翅膀硬了不好拿捏，越顯得前倨後恭嘴臉惹人生厭。

  謝景行默默聳肩攤手，阿里雲的OS系統很差，基本是在安卓的框架上隨便改改。

  魅族大量裝機會有兩個結果，僅有的品牌優勢『Flyme』作業系統被搞爛，其次谷歌跳出來找事封死魅族出海路線。

  這是個死結，阿里自身內部都解不開。

  阿里雲需要大量裝機用戶體驗才能逐步疊代優化作業系統，魅族銷量受影響阿里戰投部門投資失敗業績虧損。

  電商部門不在意系統本身如何，更不在意魅族經營狀況，只要有通過安裝了阿里雲OS的魅族終端轉化為淘寶用戶，那便是賺！

  總而言之，馬老師有不滿情緒，該先朝自家內部山頭開槍，謝景行無能為力且不接受。

  他對魅族的影響力建立在投資業績對賭協議，以及強勁業績增長之上，沒道理支持負作用的阿里雲OS自毀根基。

  再者，按照當初三方簽訂條款眼花繚亂的對賭協議，以投資起始日期計算，七年時間為節點。

  魅族能否上市需要對太禾回購/定向增發12%股份，就目前魅族的營收增長率看，成功上市這筆定向增發股份預估收益以倍數計算，50億起步。

  剛剛馬老師東一句保留樂視股份，西一句提前完成對賭，就是內涵同樣簽對賭，太禾資本憑白比阿里多賺這一筆高額回報。

  「保留樂視股份？呵。」

  謝景行低聲輕笑，模仿阿里跟王興翻臉鬧掰，持有美團股份賴在董事會不走搗亂麼。

  他不需要，馬老師更別想在魅族董事會復刻同款操作。

  當初是太禾給黃章兜底代替魅族主體，與阿里簽的三方對賭。

  也許投資的魅力就在於，現在正中靶心的子彈，來自過去扣動的扳機——子彈飛了很久穿越時空。

  …………

  「因為感恩所以存在，我要感恩廣州，福地必有福報，情滿珠江心潮逐浪高……廣州，今夜晚安！」

  隨著煙花照亮夜空恍若白晝，舞台上的許家印光彩耀目，文藝晚會氣氛達到高潮。

  胸前別著大紅花衣裝筆挺的地產老闆們列成一排站在前方，妝容半花汗流浹背的全體演職人員被擋在後面鞠躬謝幕，現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真是精彩的表演~」

  夜風吹散話音飄散，豪華商務車隊先一步穿過會場外擁擠的計程車流，謝景行隔著半開車窗，朝街頭疏散交通半晚的執勤崗哨點頭致意。

  洛可可風格造型誇張的水晶吊燈，映襯厚實紅色印花地毯，將酒店包廂照耀金碧輝煌。

  「今晚喝到天亮不能睡，景行，你一定得喝盡興！」許家印手舉酒盅高聲開場。

  謝景行回以禮貌微笑：「沒問題。」

  「老馬，做網際網路的；景行，做金融的。對我們地產行業來講，都是新興行業的專家教授，今晚這頓酒他們到場是蓬蓽生輝。」

  許家印站起身扶著他肩膀：「我提議大家一起敬他們一杯，特別是小謝，顯著拉低了我們這群人的年齡，我都感覺自己年輕幾歲。」

  「話說的漂亮，今晚多喝半斤，算你確實年輕了。」孫宏斌笑呵呵捧場。

  老王、馬老師，還有其他幾位地產老闆跟著起鬨打趣，許家印來者不拒一揮手：「不僅是年輕，更得勝春朝！」

  話音落下，包廂側門打開，十餘位身穿便服身段嬌柔的年輕姑娘魚貫而入。

  「剛剛晚會舞台大，不適合表演比較細膩的節目，所以特地請我們恆大舞團的舞者姑娘們，近距離給大家表演。」

  許家印喝掉杯中酒，改變姿勢攬著謝景行肩膀：「她們自己編排的舞蹈，名字就叫《勝春朝》，景行你點評一下，回頭爭取這個節目上春晚。」

  「真是騷包，會糟蹋錢。」

  老王暗自瞪眼咋舌，其他幾位同樣初次見識這個舞團的土老闆盡皆如此，紛紛感慨要不然怎麼說恆大有望趕超萬科呢。

  王石也就找一個小老婆，老許整個舞團全方位碾壓，大家都沒這兩下子。

  馬老師不隨眾風輕雲淡喝酒，他早已深入了解過這個舞團，每位舞者由老許精挑細選要麼是民族舞出身、要麼模特選美大賽，而且最次也得拿過一兩個相關獎項。

  謝景行同樣無所謂，老謝能把主持情人送到春晚，老許想送舞團去同理，感覺至上，要的就是一個氛圍調性！

  「謝總，請您點評。」

  一曲結束，首席女舞者鞠躬，身旁同伴們站成排，每位姑娘臉上掛著燦爛笑容，強行控制體力爆發後的急促呼吸。

  謝景行給出誇獎：「挺不錯的。」

  「美女們跳了半天，你憋出四個字，太吝嗇。」馬老師重新調整好心情插科打諢。

  許家印拍著桌子贊同：「看來謝總是客氣，其實你們跳得舞蹈不行。」

  「是這樣麼謝總，那請您再給個機會，讓我們再給您跳一段。」首席女舞者配合接話。

  「對，景行你想看什麼，讓她們再跳一段。」

  許家印紅光滿面口吐酒氣：「要讓謝總滿意，拿出你們平時訓練考核的水平，展現出我們恆大的精氣神！」

  「精氣神可還行，那就來段劍舞吧，英姿颯爽。」謝景行打趣。

  首席女舞者快速和同伴們眼神交流，歉意回道：「謝總，有的姐妹沒帶道具來，您看我們表演四個人的劍舞曲目可以嗎？」

  「你自己即興來一段。」

  又不是買了演出票來的，謝景行邊隨口應付邊跟身旁許家印、老馬閒聊。

  但首席女舞者莫名認真，頗有一顆追求藝術的心，自話自說重複『即興』二字，思索幾秒說：「我構思好了，但是有個小小的請求，跳之前能喝一杯酒嗎？」

  「嘩啦。」

  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忙著聊小話交流關係的土老闆們不由得側目，許家印更是喜形於色：「這個好，來，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既然是謝總要欣賞舞劍，就請謝總決定吧。」

  首席女舞者湊到近前，雙手捧著空的分酒器：「您別客氣，我喝點酒更容易進入狀態。」

  「我客氣嗎?」

  謝景行挑了下眉毛，拿起大容量醒酒器絲毫不抖手，穩穩倒滿分酒器。

  首席女舞者抿嘴淺笑，舉高分酒器環顧四周隔空遙敬老王等人，揚起修長脖頸一飲而盡，頓時博得陣陣掌聲喝彩。

  她的臉蛋肉眼可見浮現粉紅，輕輕呼了口氣，無言徑直轉身回表演區域，同伴舞者們散開讓出位置。

  手持道具劍背對酒桌站定許久，不知不覺間現場竊竊私語聲消失，包括老王在內的土老闆們聚精會神觀望。

  「蹭！」

  劍出鞘打破沉默，首席女舞者猛然扭動腰肢，齊肩長發飄揚，整個人隨之轉動。

  「好！「

  老王情難自禁下意識後仰身體叫了聲好，許家印難掩自得點著腦袋，老馬手肘撐著桌面坐直腰，雙手合十攥著檀木手串抵在鼻尖目光滿是欣賞。

  首席女舞者簡單的修身運動外套搭配高腰喇叭褲穿搭並不適合劍舞，卻硬生生挽起劍花翻飛。

  跳步、後插腿、站立後劈叉踢腿，舉止間充滿力量感，不似舞劍更像武術表演。

  謝景行略感驚艷，這姑娘的確是位舞者，並且是從小練習軟劍的童子功出身，不比省級藝術團首席差。

  「謝總，請您點評。」

  短短三分鐘的劍舞，女舞者鼻尖沁出細汗，難以控制呼吸款步上前再次說道。

  包括許家印在內，所有人都沒出聲，很想知道謝景行能說什麼，要是說不好，老王都有心打抱不平灌他兩杯酒。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沉默中，謝景行搜腸刮肚念出兩句詩，心悅誠服倒滿酒杯：「好姑娘光芒萬丈。」

  「謝總風流瀟灑夠痛快。」許家印開懷大笑連連鼓掌。

  首席女舞者卻輕輕擋住酒杯：「我敬您才對。」

  「我敬這段劍舞，有曲目名字嗎？」謝景行真誠的舉起酒杯。

  「妾隨大王，生死無悔。」

  首席女舞者臉蛋微紅垂眼低眉，說著給自己倒酒隨他之後滿飲一杯，再次博得滿堂喝彩。

  謝景行啞然，這是京劇《霸王別姬》選段台詞，所以即是這段劍舞的曲目名，也在以他比項王。

  一語雙關小聰敏，是個有趣的人。

  「許總，我在杭城有塊地皮，送你。」謝景行不置可否，跳躍式的說道。

  終於等到今晚最有意義的一句話，許家印緩緩鬆了口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就當花錢消仇了。

  送，怎麼送？

  大禮相送當有萬兩黃金回贈才算體面吶，老王冷眼旁觀都跟著一陣肉疼。

  「各位慢慢喝，我先告辭。」

  「既然謝總都說了妾隨大王，我就不討閒了，你替我送謝總。」

  「哈哈，玩笑話當不得真，我不是項羽你也不是妾。」

  謝景行伸出指尖輕彈酒杯示意：「好好跳舞，下次有機會再見。」

  「好，有機會我再為您跳舞……威加海內兮歸故鄉。」首席女舞者一雙明亮眼眸定定輕聲說。

  「一言為定。」

  謝景行洒然失笑盡興離去，自此起於京城拍賣會的仇怨，終於了結。

  賈躍亭黯然落幕後半生再難翻身，許家印主動認輸割肉撒血保平安，兩個月前，他們還身處山巔風光無限，就這樣被輕飄飄撣落，如塵埃。

  人們喜歡說未來是年輕人的，但其實現在已經是年輕人的了，少帥威加海內兮……

  「摩拜。」

  馬老師指尖沾著酒水划過桌面，又留下兩行痕跡：「滴滴。」

  過幾天的網際網路大會，會很有意思，他在心底無聲自語。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