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風險在擴散
【樂視網關於近期不實傳聞的回應：9月25日（星期五），樂視旗下A股上市公司『樂視網』在市場整體表現低迷情況下，公司股價遭遇短時下跌，引發市場一些毫無根據的謠言。
針對樂視網財務造假、資金鍊緊張、創始人套現等不負責的惡意抹黑，公司已經展開深入調查並取證。將採取法律措施維護公司和投資者的權益——樂視網，9月26日。】
周六一早，樂視網官方微博帳號發布澄清動態，附帶一張蓋著律師事務所公章，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聲明。
何川屈屈著眼睛放大圖片看了半天，疑惑問道：「這是個律師函？內容只有委託人沒有受送主體，樂視要發給誰？」
「有呢有呢，老大你看，主體是某些造謠的自媒體和個人。」皮膚半黑不白的小年輕周維湊趣捧哏。
何川滋溜喝口咖啡恍然大悟：「哦，那可是得發很多份，不談了，你們誰在網上造謠抹黑樂視了趕緊刪一刪規避風險，小心律師函郵件收費是到付。」
「分析師的事兒，能算造謠嗎？」周維義正嚴詞。
接著便是難懂的話，什麼市場分析，什麼積極看空之類，引得幾位同事轟笑起來，辦公區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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慫逼，謝總昨天指名道姓用西柚資本商譽作賭，樂視股價閃崩7%，結果憋了一天憋出個正面回應都沒有的假模假式聲明。
律師函的作用，就好像一個黑人操著機車口音講：你不要看我好好先生哦，你踩到我的地雷我很難搞哦，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哦。
在金融行業，看人下菜碟是基礎傳統藝能，對西柚資本這樣的頂級機構而言，對手越虛越興奮。
從來沒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說法，你主動退一尺，我就試著讓你退三尺才是敬業！
【五月份我說樂視做手機小米急了，現在又跳出來一個，魅族也急了。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越急越說明樂視做對了！感謝朋友們的關心和競爭對手的重視，樂視會一直堅定不移走下去，直到抵達終點。】
八卦群里跳出一條微信朋友圈截圖，賈躍亭轉發樂視網微博聲明並配文。
章澤天牢記謝景行教誨，接地氣的跟西柚整個風投業務部門打成一片，時常提供最新高精尖吃瓜消息一手消息源，人緣好極了。
「模糊公眾視線轉移重點。」
何川並未如往常般沒心沒肺吃瓜，敏銳抓住重點百度搜索賈躍亭與小米撕逼往事，逐條大略參看首頁搜索量最高的十篇新聞。
雙方高管因為手機、電視業務競爭，互相指名道姓破口大罵。
但賈躍亭本人最多只是在線下投資者會議提及一句『某些友商』，如今翻找後帳點名拖小米下水，想攪渾水把謝總的公開發言定義為手機業務競爭。
還別說，頗有點四兩撥千斤的意思，反之合理推測樂視的經營問題肯定不小。
看似軟中帶硬大氣體面，實則處處迴避重點，賈老闆能忽悠那麼多信徒替他為夢想窒息，果然有幾分道理，玩輿論的好手。
「準備一下，二十分鐘後會議室，不允許攜帶通訊設備，注意保密原則。」
收到唐曼通知，何川當即拍拍巴掌強調紀律，國內市場環境如此，大家都是首次正兒八經做空。
沒有經驗，只能群策群力摸索著來，一切按照最高標準執行。
…………
「周六臨時加班各位辛苦，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另一頭，太禾資本會議室里，三方人馬滿坐，蘇禾神態嚴肅介紹道：「我左手邊是錦天城資本市場的法律團隊，右邊是德勤資本市場審計團隊。」
「我們的項目是『針對樂視網積極做空調查報告』，我想這個活兒大家是第一次著手，但調研本身都熟悉。」
她抬起手腕看時間：「今天是9月26號，截止10月6號股市開盤前一天，我們有245個工時完成這個項目，應該不難。」
「……」
錦天城律所帶隊的是個濃眉大眼的合伙人，聽到這話頓時腰子一涼，滿滿窒息感臉色青紅交加。
十天時間不吃不喝不睡覺，甭說生產隊騾子，得跟船艙底層黑奴相提並論，必須是南非品種的！
蘇禾全然不管這些，從今天凌晨收到謝景行親自製定的做空方案框架到現在，她沒合過眼睛。
只因為一句話，西柚、太禾兩組人馬同時跑這個項目，經費充足匹配優先級資源，自由發揮只要效率不在意過程。
所謂不在意過程，操練黑奴僅僅是最初級。
「第一，樂視財報這塊，德勤團隊重點負責。」
蘇禾開始分工，無意義的廢話，樂視網這種爛公司連包凡都繃不住陰陽怪氣，可見財務水分有多喪良心。
隨便拎出個入行五年八年的審計，光看公開年報就能找出一大堆問題，但找不到證據。
大型公司破產主動引入第三方審計團隊進場配合，十天半月整不明白爛帳，更何況外部調查。
當然，這也是高價僱傭德勤團隊的原因，作為頂級會計事務所，人脈資源夠用。
拿不到實錘證據沒關係，樂視網同行業競爭對手提供的相關線索，上下游供應商相關合作小道消息，乃至不願透露姓名的正義人士爆料。
發揮主觀能動性，無論收買商業間諜還是胡編亂造，蘇禾只要樂視遲早要完的分析結果。
至於如此這般合規風控風險，太禾被罰的是錢，樂視沒的是命。
不具備這點泯滅人性的精神，做什麼金融，玩什麼做空。
「第二，市場調查主要由錦天城負責；第三，太禾的團隊負責結合公司調研，實地走訪上下游合作商，拿到真實數據。」
蘇禾洋洋灑灑，根據謝景行制定的框架布置任務，這部分需要實錘證據，但也不是不能胡編亂造。
做空調研報告本質不具備法律效力，或者說做空的底層邏輯，是讓市場集體認知否定一份資產的真實價值。
一塊石頭，人們公認價值十個億，那就值十個億;反之共同認知覺得一分不值，便一分不值。
賈老闆是吹牛逼慣犯，樂視高管學歷低管理不好公司，財務造假證據，過往違規經營黑歷史。
各種有的沒的都能寫，只要有一條觸動市場情緒，讓投資人覺得樂視不值現在的股價，即是成功。
錦天城的帶隊合伙人漸漸放平心態，活兒急是急了點，工作邏輯方向沒問題，典型橋水基金那套歐美專業做空基金的套路。
找一家看起來就很衰逼，一臉死相靠資本運作過活的企業，畫好靶子再射箭。
最終結果正確，倒推過程全對，非常合理！
…………
「從結果倒推，國內的做空機制可以有效運用。」
西柚資本會議室，臨時響應召喚回公司開會的量化交易部經理鄭哲，基於自身專業給出建議：「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樂視網股票入手，融券。」
「去找券商？」
唐曼若有所思低頭看向電腦，謝總制定的做空方案大框架有提到類似手法。
鄭哲略顯遲疑：「風險比較大，我不了解同行們對樂視的判斷。」
「你等下，我給謝總打個電話。」
唐曼抄起手機徑直走出會議室，何川等人滿臉懵逼摸不著頭腦。
「國內做空機制不完善，針對個股的做空交易，只有融券一種。」
鄭哲體貼做出講解：「而且融券也沒全面普及，好在樂視……應該是去年底才開通融券業務。」
「融券做空的邏輯是，比如你先向我借一萬股樂視股票，以市場現價30塊錢賣出去，等樂視股價下跌，你從市場上用15塊錢的價格買一萬股還給我。」
他略作停頓，儘量通俗易懂繼續說：「這樣你賺到15元差價。反過來樂視股價漲了，高於30塊的價錢買股票還給我，你就虧。」
「能夠借來的股票有上限，數額是固定的。」
何川斜著眼睛補充，拙劣的二級市場民工，真以為一級市場不需要腦子毫無門檻是怎麼滴。
鄭哲不以為然只是欣慰的笑笑，有腦子就好，省得他浪費口水科普。
融券最關鍵在於『券源』，誰手裡有樂視股票願意借出，券商和大股東。
後者無需多言，前者看好樂視，手頭自然會持有數量可觀的股票。
「同行們的看法不重要，我們看空。」
三兩分鐘功夫唐曼回到會議室宣布最新指令：「做空報告先放一放，動用你們所有關係，去外面找樂視網『券源』，有多少願意交易，西柚全盤照收！」
「現在？」何川咔吧咔吧眼睛。
唐曼反問：「要不然你回家睡個午覺？」
「咳咳，喂，老孫，你們君泰證券有沒有樂視網券源，借我們用用。」
「史蒂文，你們沒有樂視股票持倉，他們經營狀況稀爛？那行吧，你幫我問問別家券商，改天請你吃飯。」
「券源少沒關係蚊子腿也是肉，你看到謝總昨天發的微博了？Alyssa你別鬧，一張嘴7個點利息搶劫呢，哪有什麼內幕消息，樂視好著呢未來可期。」
「傑哥，咱多少年關係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們證券部門常規投資決策，認為樂視短期跌一點，完全不影響你們做長線投資，你別坐地起價漲利息啊。」
「你認識個樂視小股東，手裡有批限售股？限售股也行，呃，我們長期看空。你想多了，跟私人恩怨沒關係……什嘛，不想做融券了要直接賣給我們？艾琳你說實話，這批限售股是你自己的吧？」
辦公區電話起此彼伏，所有員工盡皆滿嘴跑火車，應付著電話那頭的滿嘴跑火車。
唐曼雙手環抱胸前挺著大道理，得意的挑起眉毛，聽著看跌樂視股價的風險以超越火車的速度，向市場傳遞擴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