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眩症

  第215章 眩症

  設壇求雨啟程那日,井春與姜和瑾坐在一輛馬車裡面。

  姜和瑾閉目養神,他向來如此應對在馬車裡的時光。

  井春閒來無事,看著小人書。

  馬車一陣陣地顛簸,小人書中的畫面也在井春眼中恍惚著,井春微微蹙眉,心頭泛著噁心,彎下了身子。

  姜和瑾眼疾手快擒住井春的手臂,「怎麼了?」

  井春捂著心口,強撐著身體,「沒什麼。」

  「是眩症?」

  

  井春沒有說話,且看那蒼白的臉色,便是八九不離十了。井春拉開了帘子,身體不自覺地要去貼近窗口,想要去吹吹風,讓自己清醒一些。

  「以前也有過?」

  井春忽而想起原主就曾是在馬車上凍死,她張恐地看著這四四方方的空間,如同棺材一樣讓人窒息,忽而蜷縮的手指蔓延而來涼意也席捲了全身。

  沒有人會因為暈車暈死,這個井春是知道的,可她卻無法阻止從內心生出來的恐懼,「不會死的對吧?」

  姜和瑾頓了一下,他不知井春從哪裡將眩症同死亡聯繫在一起,只是伸手便拿走了井春手中的小人書。

  井春察覺到了手中的異樣,伸手去抓住方才離開自己手中的東西,「還我。」

  姜和瑾要比平日嚴肅很多,按捺住了井春的右手,「這個時候我根本就不會還給你。」

  直至感受到了井春手中的冷汗,姜和瑾才意識到方才的話有些帶刺,也看清了井春眼中一閃而過的水霧。

  他撩開了帘子,看了一眼路程,「越過這個山坡便會休整,你暫且忍一忍,不要看書。」

  說著,姜和瑾按壓著井春右手上的合谷穴,微微用上了些力氣。

  「疼……」

  井春蒼白的嘴唇也應該一時的刺激而有了血色,目光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側的姜和瑾,他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微微蹙著眉,俊朗的五官似乎迴蕩在一種縹緲的哀愁中。

  她竟晃了神,那認真的神情居然在井春心神不寧時趁虛而入。

  「你輕點……」

  「也不要說話。」姜和瑾微微蹙著眉,「這是合谷穴,按這裡能讓你的身體好受一點,你要是覺得無聊,就閉上眼睛休息。」

  井春閉上了眼睛,無聲的淚珠划過了井春的側臉,卻是被姜和瑾瞧見,他還以為自己下手重了些,井春是疼哭的,可轉念一想,這點兒的痛楚一個孩子都能忍受得了,井春為什麼會忍不了呢?


  「你哭什麼?」

  井春依舊是閉著眼睛,她只怕一開口眼淚便止不住地流,靜了許久,她才開口:「我怕死……」

  怕死?

  「我怕無緣無故地死……方才的眩症讓我想起了我從姑蘇回京的時候,那時候是大雪天,很冷,我也是這樣坐在了馬車裡,沒有火爐,也沒有厚實的衣服,只想著等到了京城見到阿爹就好了,十年未見,阿爹一定會很疼我,不會讓我受委屈,往後每個雪天都會有厚實的衣服和火爐,馬車上我看到了很多次的鏡子,一遍一遍地看,擔心自己的衣著陳舊不想官中小姐,擔心父親會不會認識我如今的容貌,擔心自己禮數不佳讓人笑話,又擔心萬一自己沒有被選上黎王妃會不會再次送去姑蘇寄養,亦或者種種……」

  「可是還沒等我到達京城,我便凍暈在了馬車裡,當時我的身體就像冰塊一樣冷,嘴唇凍得烏紫,頭髮都要生出冰晶……我是被疼醒的,像做了噩夢突然驚醒般,瞬間凝結的冰刺剎那間扎滿了自己的全身,那種痛可比這點痛厲害多了。」

  井春看了一眼自己被按得通紅的右手,悵然道:「可能是老爺天不想讓我死,完好無損地回到了京城……可沒想到即使遇見了自己的父親也不能過上期望的生活……」

  接下來的故事井春也不必多說了,姜和瑾或多或少聽說過,也見過。

  「你就不怨他?」

  「誰?井待詔?」

  姜和瑾沒有想到井春竟這樣稱呼井統昌,倒也可見井春對這位父親的怨恨。

  可井春搖了搖頭,淡淡道:「怨過,也恨過,可你想啊,一個女童在外寄養了十年,她羨慕有父母兄弟的表哥,她能抗住苦難全靠一個父親的念想活下去,期盼著與父親的團圓,這個女子一定是打心眼裡敬愛自己的父親,我不能去詆毀一個女子敬愛的父親,我熬過黑暗,活得要比寄養的女童好。」

  「你這說的我怎麼有些聽不明白?」

  井春淡淡一笑,凝住了眼睛,淚光收回了眼眶,「興許,如今的井春不再是原先的井春,原先的那個受苦受難的井春已經在回京的大雪天凍死了,如今的井春已經經歷過涅槃重生,留有一條性命,她不會因為苦難去怨恨所愛而又陌生的人,但你要說心寒……肯定還是有的,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

  看似說笑的話卻摻雜了井春的心聲,這話井春從未對誰說過,卻是在今日同姜和瑾說起了這些。

  她依舊有著淡淡的微笑,臉上也逐漸恢復了血色,凝重的雙眸試圖去尋找別樣的風景,過往的風吹在了井春的懷裡,再不來了。

  姜和瑾看著井春,心中苦笑,這惻隱之心竟然來得如此不是時候……

  他的眼神逐漸憐惜,他說:「去求雨的時候能不能為我求一道平安福?」


  「什麼?」

  井春沒有明白姜和瑾的意思,在井春的記憶里她記得陸佩珊曾經為姜和瑾求過平安福,當初還是姜和瑾自己不要的,如今怎麼自己有想要了?

  姜和瑾淡淡回道:「我也會為你而求。」

  這樣一來一往也算不得什麼對誰有所虧求。

  「那你為何不為自己求平安?」

  姜和瑾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井春發紅的右手,「我的平安不握在我的手裡,我求了也沒用。」

  「我求了就有用了?」

  「也沒用,可是至少,我為之所求的平安也為我求過平安,我想我為之誠懇,你也會為之誠懇,神明不會欺我,這就足夠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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