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霓裳舞三台
第613章 霓裳舞三台
(6)
興許是錯覺,晚秋的艷陽照在街道上,破敗的氣息竟比昨日減少了些。
蒙塵的枯井周圍有幾株嫩芽冒出,身軀佝僂的人們路過,驚訝地覺察到幾分酷似春日的潮濕味道,就像久旱逢甘霖,他們開始瘋了似的膜拜自己信仰的神祇。
此時,一位衣著光鮮的公子正了正衣冠走到大路的交匯處,見他煞有介事地站在事先準備好的木台子上,突然開始憤慨演說!
「諸位!而今天下大亂,生靈有倒懸之急,此誠危急之秋也!吾觀此景象,實乃痛心疾首。昔日鄴城,何等昌盛?街巷熙熙,商賈雲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如今呢?只剩下滿目瘡痍,哀嚎遍野啊!」公子情到深處,不由得扼腕嘆息起來:「敢問,到底是誰之過?」
一個颯爽的姑娘在木台子下反問道:「是誰呢?」
「太平道!」公子此話一出,立刻吸引到不少百姓前來觀摩,此時有一陣風吹過,他衣袂飄飄,氣質斐然,面向眾人續道:「太平道為禍世間已久,所過之處,人人家破,生靈塗炭,繁華不再!何止是鄴城,再過數年,整個天下都要囊括在太平道手中!」
有信眾站出來為太平道執言:「如你所言,太平道當真為禍世間,為何我等會覺得自己被救贖了呢?天師大人給我們吃穿住所,還教導我們成仙的法門,你能做到嗎?」
公子道:「太平道已經有數百年歷史,從沒見過靠吃人成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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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什麼?!」信眾慌了,他心虛似的躲避著對方的眼神:「你個狂徒懂什麼,你根本就沒有了解過太平道。」
公子說:「吾,自是比你們這些冒牌貨了解得多!太平道始於東漢末年,是張角張天師根據《太平經》創立的教派!敬黃天至上,供奉黃帝和老子,豈是像爾等一樣求神拜佛?」
信眾徹底噤聲,默默從人群中退卻。
公子繼續振臂高呼:「司馬荼篡改教義,利用教派滿足私慾,其心可誅!在場的所有人,你們殫精竭慮地出賣妻女和田產,到頭來只是太平道每日都要消耗掉的『人牲』罷了!」
方才搭話的姑娘又一次上前拱手敬道:「公子一番長篇大論,不知可有辦法解除鄴城之困?」
公子回道:「太平道眾悖逆天道,必遭天譴!不信,大家看看那裡!」
鄴城三台黑煙滾滾。
「發生什麼事情了?」
「是……天譴?」
「快去救火!快去救火啊!!!」
那公子還在繼續嘶吼著:「天譴!這就是天譴!天譴……」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你還喊什麼。」颯爽的姑娘跑來把公子拽下高台,問道:「喂,宇文軒!你剛剛胡說八道一通真的管用嗎?」
宇文軒正了正衣冠,笑道:「管用不管用,接著看唄!阿珂,我問問你,我剛剛看上去還不錯吧?」
俞珂回道:「知道你厲害了,我先去前面看看什麼情況……」
講罷,俞珂揚長而去。
宇文軒停在街上看著人潮洶湧,皆要往鄴城三台去,臉上不禁浮出一聲冷笑,待到看膩之後,再想回客店歇息,怎料一位熟悉的人出現在他身後。
「宇文公子。」慕容嫣穿一身常服行禮,儘管鮮少濃妝,但她脫俗的氣質總能引來宇文軒的矚目。
「是慕容姑娘?」宇文軒回敬道:「不知姑娘冒昧前來,所為何事?」
慕容嫣拿出一張手帕放在宇文軒的臉頰上擦了擦,問道:「宇文公子方才施展辯才,激論許久,想必是一定累了吧?」
面對慕容嫣如此突兀的舉動,宇文軒退避半步,疑惑道:「慕容姑娘,你這是何意?」
「怎麼,幾年不見,你變得討厭我了?」慕容嫣眯起眼睛曖昧地笑道:「我還以為你曾經向我求親是有幾分真情實意在裡面,沒想到,如今是新人更勝舊人……」
她長長的雙眸遙望遠方,是在看俞珂剛剛離開的方向。
向來擅長舌辯的宇文軒居然變得口齒不清起來,回道:「你……白夫人,我曾經年少輕狂,說出了些幼稚的話,請夫人不要再放在心上,而且我對阿珂姑娘也沒有任何歹意,我跟著大家一起旅行只是想完成自己的理想。」
宇文軒心裡多了幾分警惕,又往外走了幾步,心想:眼前這個像是「慕容嫣」的女人,真的是慕容嫣嗎?
「沒想到,你真嚴肅,難道是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表露真情的緣故?」慕容嫣拿出一封信給到宇文軒,說:「等到四周沒人的時候再打開看看,不著急的,嘻嘻。」
說罷,她站在一邊編起自己的辮子來,看上去玩得還挺盡興。
宇文軒把信藏在懷裡,火急火燎地回到客店打開。
——今夜子時三刻,店中庭院,不見不散。
「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難道是,私會嗎?」
宇文軒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要去一探究竟,還是直接告訴白兄?」
思緒仿佛已經來到今夜的子時,他在心裡做出了多種猜測,但總是沒有定論,眨眼間時候一過,已是臨近傍晚。
「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我身上……」宇文軒在臥房裡獨自徘徊,搔頭抓耳,心癢難耐,直至客店外傳來一陣陣的驚呼,他才得以離開這種狀態回歸平常。
一個滿身血紅的霓裳女正踽踽走在大街上。
「她,是從銅雀台活著走出來的?」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喂,該不會『她』就是那個白鳳……」
霓裳女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隨口回道:「那些逃出來的人已經告訴大家了吧?我就是白鳳。」講罷,白鳳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蘇青也出現在他身邊,將最新的情況一併告知,之後俞珂和慕容嫣也匆匆趕到迎接,幾人一起回到客店暫歇。
躲在暗處窺得一切的宇文軒反倒變得不敢吱聲,他躺在床上假裝入睡,錯過了勝利的晚宴。
長夜漫漫,只餘下獨自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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