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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半死的世界樹

  第330章 半死的世界樹

  彷佛聚在池邊欣賞鯉魚時,忽然不知從哪兒掉下來一塊巨石,噗通一下,把魚全砸死了,眾人此時的安靜,就是這麼驚奇與不可思議。

  「你確定嗎?」肩上有隻黑鳥的顧然忍不住問。

  「不確定。」何傾顏的語氣一點也不負責,「我會把這條山脈畫成一棵橫倒的樹——我只是有這樣的靈感。」

  「傾顏的靈感可以當成預言。」嚴寒香說。

  偏愛女兒到了這種地步,有一個專業名詞:女兒控。

  但何傾顏的靈感確實不尋常。

  「小然,你上去看看。」莊靜說。

  「嗯。」顧然稍微走遠,變成威嚴黑龍。

  「以防萬一,陳珂,你把這裡畫下來,讓他帶上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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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陳珂取出漫畫稿紙,迅速描繪當前的場景。

  蘇晴看她畫畫。

  何傾顏則撫摸黑龍的身體,抬頭問他:「有沒有感覺?」

  不是摔了一跤,去外科檢查時,醫生捏你大腿的『有沒有感覺』,而是臥室里,女孩親完你的喉結之後的『有沒有感覺』。

  喉結能有什麼感覺?

  「沒有。」顧然回答。

  「重一點?輕一點?」她的手跟著話語調節力道。

  「這不是輕重的問題。」

  「位置不對?」

  顧然懶得說話。

  「我懂了!」何傾顏右拳捶在左手掌心,笑著說,「是氣氛不對,人太多了手是不是?」

  哪裡都不對,包括你這個人。

  不過,與何傾顏在一起,就算是在毀滅的世界樹——算是世界末日——面前,依然能保持愉悅的心情。

  「好了。」陳珂說。

  「珂珂的畫畫也很厲害。」蘇晴佩服道。

  「沒有傾顏十分之一好。」

  「多了。」蘇晴很客觀地評價。

  「多了嗎?我以為自己已經謙虛了!」陳珂忍不住笑起來。

  「你們也小心。」顧然說完,鼓舞雙翼,借著狂風沖天而去。

  隨著海拔的提升,視野越來越遼闊,像是雙指在手機屏幕上一捏,把地圖縮放似的。

  直到在山脈的另一側也看見草原為止。

  山脈並非草原的盡頭,只是草原上的一處景色,本質上與一條小河沒有分別。

  黑龍在山脈上盤旋。

  眼前赫然躺著一棵樹。

  山脈是主杆,一條條延伸出去的山脊是枝丫,山上或大或小的石頭是樹皮。

  與山脈不同的是,山脈是被擠壓隆起,而這棵樹是一大半沉入了地底。

  龐大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蒼涼感撲面而來。

  確認之後,顧然準備飛回去,剛往下落,卻彷佛落在了汽車輪胎上,被一股略帶彈性卻又無比的堅硬力量擊飛。

  無法靠近。

  不,是無法降落,不管是鳥,還是龍,都要活活在天空中飛死,就像人失足掉落懸崖,勉強抓住一根樹枝,四周全是冰面似的懸崖峭壁。

  以黑龍的姿態看漫畫稿紙不方便。

  而且漫畫稿紙只能讓一個人使用,顧然不知道黑龍還算一個人,還是算一人一鳥,以防萬一,還是解除變身較為保險。

  至於人回去了,沒回去的黑鳥怎麼辦.尊重自然選擇,杜絕聖母心。

  黑龍變成一團黑雲,顧然從黑雲中墜落。

  不知道【荒草平原】有沒有自然法則,但在有自然法則中長大的顧然,在高空墜落時,立刻覺得空氣猶如一層保鮮膜糊在臉上,空氣宛如固體。

  他拿出稿紙,看起來像是奧特曼里主角要在空中變身的畫面,比如說變成光,喚醒世界樹。

  咦?

  這個可能性有沒有呢?

  漫畫稿紙只有正常A4紙那麼大,顧然卻整個人都掉了進去,只留一頁稿紙在空中飄蕩。


  顧然猛然墜落,以卸力的姿態落在眾人跟前。

  「哇,超人。」何傾顏右手五指輕拍左手掌根。

  「別耍帥了,看清楚了?」蘇晴問。

  顧然沒說話。

  「怎麼了?」蘇晴面帶疑惑和一點擔憂地上前一步。

  「別動!」顧然低喝。

  眾人靜住了。

  「腿,」顧然聲音痛苦到了極致,「麻了。」

  蘇晴一抿唇,抬腿輕踢顧然的小腿。

  「啊!」顧然低聲慘叫。

  他不是在搞笑,是真的麻了。

  「蘇晴最討厭了,還是我心疼哥哥,哥哥,給你揉一揉。」何傾顏真的揉了。

  「這次有感覺了吧?」何傾顏一邊揉,一邊笑盈盈地說,「是不是感覺很爽?很麻?想叫出來,就叫出來吧。」

  「啊!!!」

  痛苦程度多了兩個『!』。

  顧然起身時踉踉蹌蹌的,不像麻,像骨折。

  「是一棵樹。」他依然有一種腿不是自己的錯覺,「已經沉進大地超過一半。」

  「這能扶起來嗎?」蘇晴纖細手指抵著下巴,似詢問,也像是自問。

  「我是沒辦法。」顧然說。

  「沒事,你有四個老婆,比愚公強得多,子孫後代綿延不絕。」何傾顏挺會安慰人。

  但愚公能移山靠的是子孫嗎?那是天帝開恩。

  現在張百忍就算還活著,也在十七層被狗碾,需要顧然去救他。

  嚴寒香看向莊靜:「先上山看看?」

  一直沉吟思索的莊靜點頭:「好。」

  相對於人類,心靈怪獸、夢魘的力量擁有絕對的優勢,顧然可以說是天生神力,放在古代,只靠力氣也能混個上將軍、武狀元,但在最弱小的夢魘面前,他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如此強大的心靈怪獸、夢魘,也絕無可能搬動世界樹一絲半點。

  何況還沒有著力點。

  就算是莊靜、嚴寒香這樣擁有強大心靈的心理師,也沒有辦法。

  「登山!」何傾顏一馬當先。

  小時候不喜歡走正常路,喜歡走水坑、泥坑、沒有人走的草叢小徑的人,大概會很喜歡這座山。

  它有一種野趣。

  越靠近山體,某種莫名感覺的存在感就越強,顧然仔細思索,才明白過來,是死寂感。

  動物拼命掙扎,耗盡力氣之後的瀕死。

  彷佛一切都靜止。

  這種感覺不用說出來,眾人自然而然地明白:其餘人也有同樣的感受。

  他們眼前是一具半死的身體。

  當踏上山脈時,顧然心神晃動,眼前閃過畫面——

  一尊大佛,屹立在時間、空間,以及無數維度中央。

  不需要懷疑,哪怕再信奉科學的人,都不會懷疑一個事實:眼前這尊大佛,他的想法,就是科學,就是規則。

  簡單來說,火焰如何燃起、雨水如何蒸發,都必須符合他的思想,哪怕雨水1000℃,火焰只能濡濕身體。

  然而大佛根本沒有餘力去管什麼法則。

  大佛五官喜悅,卻難掩凝重,望著遠方。

  遠方,比思想還要遠的地方,同樣站了一道無邊身影。

  【原初神體】——這個詞自己冒出來,彷佛印在基因之中,每個人都應該明白。

  顧然感覺身體裡的血在發熱,心臟咚咚直跳,彷佛內心有東西要甦醒。

  可下一刻,他的意識、他的身體、他的一切感覺,都開始墜落。

  物理上的下墜,要摔死;意識上的下墜,心情越來越差。

  兩者交織出痛不欲生的感覺,顧然恨不得將自己撕碎,將每一個部位都使勁摔打,才能緩解那痛苦。

  當痛苦到達極致,他猛然醒過來。

  「哈、哈」顧然喘著氣,發現自己還在山腳下。

  其餘人都也都一臉驚悸,莊靜、嚴寒香也不例外。


  「那是什麼?」何傾顏既害怕,又興奮。

  「按照夢境的邏輯,應該是釋.佛祖和勝者。」顧然竟然一時間無法說出『釋迦牟尼』與『李長晝』的名字。

  就像日常生活中,忽然忌憚一個人,不敢再隨意。

  不知為什麼,他忘不了血液發熱的感覺,好像那對他很重要很重要。

  「這是世界樹的經歷?」嚴寒香略帶肯定。

  「只看了一眼,就被活葬在這裡嘛。」蘇晴語帶感慨,覺得過於殘忍。

  「嗯?」莊靜忽然矮下身體。

  眾人連忙看向她。

  莊靜半蹲在地,手持提燈,看上去像是發現了什麼,可光禿禿的地面一目了然,能有什麼?

  莊靜精緻美麗的雙目抬起,問他們:「你們看不見?」

  「看見什麼?」嚴寒香反問。

  顧然等人搖頭。

  「這裡,」莊靜手指划過地面——樹杆,「有光。」

  眾人湊近了,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莊靜仔細凝視那光,彷佛燈熄滅了之後的殘留,只一線流光。

  瑰麗莫名,不是人間顏色。

  「會不會是生機?」顧然猜測。

  「比起生機,應該說是還在活躍的思維神經。」嚴寒香道。

  「順著光去找,或許會找到世界樹的大腦,我們沒有辦法扶起世界樹,世界樹自己未必沒有辦法,只是需要人幫助。」蘇晴說。

  「比起扶起這條山脈,它不如把種子給我們。」何傾顏嫌棄。

  莊靜忽然笑起來:「傾顏說話的時候,光芒閃爍了一下。」

  「害怕了?」顧然這麼覺得。

  「是我被猜中了!」何傾顏反對。

  「跟著去看看。」莊靜站起身。

  「莊院長,嚴教授,時間.」小婦人慾言又止。

  眾人恍然,是該出去了。

  就像一次酣暢淋漓的聊天,腦海中還有很多話題沒說就忽然結束。

  「什麼呀。」一身衝鋒衣的何傾顏,表情像是登山時來了大姨媽一樣痛苦。

  但就算如此,她也有很美,蒼白的憔悴美。

  「如果這是語文開始,今天就當是破題,正文留給下一次吧。」顧然安慰。

  「晚上你帶我去抓寶可夢。」何傾顏用一種強硬語氣撒嬌道。

  「我也想。」顧然只能這麼說。

  在『進入第一層建立門派』與『與蘇晴、何傾顏、陳珂、謝惜雅一起抓寶可夢』之間,他真的很難抉擇。

  居然在『正事』與『玩耍』之間抉擇,遊戲果然需要防沉迷。

  顧然決定,等他成為代表,一定提議把防沉迷的年齡提升到二十五歲,二十五歲以下的人統統不許打遊戲!

  「回去之後,所有人把這次手術的全部經歷與感受都寫下來,書面報告給我,明天上班之前交到我手裡。」莊靜道。

  說完,她看向嚴寒香:「寒香,你也寫。」

  「.我大學都不寫作業。」

  顧然證明這是真的。

  「我也寫。」莊靜說。

  「好吧。」嚴寒香只能屈服,她懷念黑田堇,如果有她在,就能讓她幫自己寫作業了。

  「蘇晴,你能不能幫我寫啊。」何傾顏抱著蘇晴的手臂哀求道。

  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傾顏都是自己的女兒啊,嚴寒香由衷地這麼覺得。

  「醒夢吧。」莊靜說。

  眾人依次化為五彩濃煙散去,彷佛油彩畫淡去色彩。

  顧然留在最後,他望著山脈,想起那些沒了身體、只剩下夢體意識的神明、妖怪、傳說、魔物。

  為了讓世界樹重新立起,臨死前無不獻祭自己。

  這些神明傳說們,是想抓住夢,還是不肯放棄現實?

  顧然想起一首詩。

  無人收廢帳,歸馬識殘旗。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時。

  可是,那場戰爭,根本算不上慘烈,一切都發生在一眼之間,比男人愛上一位美女還要快。

  顧然身上騰起五彩煙,頭髮的黑、肌膚的白、血液的紅.各種顏色糾纏。

  醒來之後,顧然感覺身體在發熱,不是生病的那種無力熱,是熱身之後的強大熱。

  總覺得,有些地方不一樣,可也沒有什麼大不一樣。

  【原初神體】,我也是,他莫名這麼覺得。

  下一刻,他又覺得:我也瘋了。

  身體裡的熱意消失。

  「好餓,想吃大餐。」他說,然後肚子咕咕叫。

  手術室內,正沉浸在世界樹經歷中的其餘人,聽了不禁一愣,然後都忍俊不禁。

  連莊靜也好看地笑起來。

  「好,今晚吃大餐。」她笑著說。

  「哈哈哈!」何傾顏大笑著拍顧然的肩,「你真可愛。」

  顧然冷漠地揮開她的手。

  蘇晴看他的耳朵,有點紅,顯然他很無地自容,如果是夢中,或許會變成黑龍羞惱地飛走。

  下班後,陳珂、小婦人·張瑩也被一起叫去{憧憬別墅}享用大餐。

  吃完之後,莊靜讓她們立馬把經歷寫下來給她。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靜姨的本來面目。」拿著筆紙的嚴寒香對顧然說。

  顧然在奮筆疾書。

  ————

  《私人日記》:十月十二日,周一,夢醒之後

  世界樹似乎還沒死,類似於植物人?

  為什麼只有靜姨能看見光芒?是她的心靈境界比較高,還是那盞燈的原因?

  我不相信什麼聖人,所以也不認可聖人送燈的事情,那盞燈是靜姨的心靈之光。

  沒錯,靜姨已經超越了大師,是冠軍!

  如果能辦到,我真的想讓神話時代回來嗎?

  至少在七十五歲之前不要,凡人的一生自有其價值,我不想捨棄。

  完了,我真的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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