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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媽媽帶男人回家,被女兒撞見了。

  第68章 媽媽帶男人回家,被女兒撞見了。

  大巴剛下春山,便該第一次檢查了,確保病人的精神狀態。

  

  按照順序,陳珂站起來,顧然連忙示意她坐下。

  「我去!我方便!」他說。

  陳珂挨著窗戶,出來需要經過蘇晴的雙腿,不像顧然,扭身就可以往後走。

  陳珂雙眼流露出笑意,坐了回去。

  「你可別一去不回。」蘇晴調侃道,可以聽出她口腔的疼痛。

  「蘇晴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知道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麼嗎?」顧然開始檢查病人的精神狀態。

  「去!去!」蘇晴像是惡毒女貴族看見臭乞丐一樣嫌棄,揮手讓顧然離她遠一點,不然呼吸都要被污染了。

  陳珂笑道:「顧然,你太調皮了,蘇晴只是口腔潰瘍,伱怎麼能把她當精神病人查房呢。」

  「我看她精神就是有點」顧然沒說完,因為他感知到了護士長的視線。

  他趕緊往後走。

  病人的座位順序,是按照病房順序排列的,樓層越低,距離第一排的醫生們越近。

  唯一可選的是:是否靠窗。

  趙文杰坐在窗邊,一臉感慨地望著窗外。

  101主管護士想起身站在過道上,把空間騰給顧然,顧然示意不用。

  「老趙,看什麼呢?」他問。

  「剛才開過去一輛庫里南,」趙文杰感嘆,「海城的有錢人真多啊。」

  「知道我們這是去做什麼嗎?」

  「出去玩唄。」

  顧然沒再問,繼續往後走,劉曉婷也坐在窗邊,用紙巾擦著淚,眼眶紅了一圈。

  看見他來,102主管護士也起身,這次顧然沒有謙讓,而是挨著劉曉婷坐下。

  至於會不會因為『沒坐在趙文杰身邊、卻在劉曉婷身邊坐下來』,被懷疑對女病人有某種幻想,他在坐下來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這種問題。

  留意到動靜,劉曉婷從窗外收回視線。

  「顧醫生。」她的聲音略顯沙啞和嗚咽。

  顧然看著窗外,自語似的說道:

  「我出生在農村,家裡很窮,吃當然不愁,可就是沒有錢,什麼也買不了,書也讀不起。

  「我從有記憶開始,家裡人便告訴我,等我小學畢業了,就下地幫忙幹活。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常常有一種恐怖感——課本里的世界那麼大,我卻什麼也沒見過,哪裡都沒去過,就這樣在鄉下過完一輩子。


  「那時候我還小,也像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看不出貧富差距,整天村頭玩到村尾,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想法每天都會冒出來一次,莫名奇妙的就哭起來。」

  說到這裡,顧然看向劉曉婷,劉曉婷看見他的雙眼裡似乎濡濕了一層。

  也可能是她自己眼裡的淚光,讓她看世界都帶著一層水氣。

  「哭泣的次數多了,」顧然繼續道,「我就不哭了,開始認真享受每一刻,玩的時候認真玩,讀書的時候認真讀書,我甚至可以從頭至尾地將一本書默寫下來,標點符號都不錯一個。」

  他笑了一下,又說:

  「老師讓我們讀書時要像海綿,我那時候何止是海綿,簡直就是一火車棉花,小學知識被我吸得一乾二淨還不夠,連我爺爺偷藏的小黃書我都背下來了。」

  劉曉婷本來挺感動,最後噗嗤一下笑出來。

  「顧醫生,我明白你意思。」她擦著眼淚笑道,「我會把握還活著的每一分鐘,認真活下去。」

  原因或許不一樣,但兩人都對『世界遼闊,自己這一生卻再也無法去任何一個地方』感到恐怖。

  如果不是擔心劉曉婷的抑鬱症發展成躁鬱症,不,其實這也無所謂,真正的原因是:擔心捐款籌集的資金不夠,白白期待一場。

  經歷希望之後的絕望,可能會直接摧垮劉曉婷。

  顧然一笑,道:「正常的問診還是要的——你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嗎?」

  「春遊。」

  「好好回答。」

  「夏令營?」

  「你這樣我可要讓你回去了。」

  劉曉婷連忙道:「是戶外集體治療!我不調皮了!」

  「醫生的問題也敢亂回答?」顧然笑著起身。

  他又對102主管護士交代:「劉曉婷吃了藥,需要大量喝水,喝水和上廁所都麻煩你了。」

  「好的。」102主管護士回答。

  顧然往後走去。

  後面就是103的謝惜雅。

  到她面前,顧然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否應該檢查她的精神狀態。

  按照謝母的意思,他是不能和謝惜雅說話的,但現在外出,臨時問診應該沒事吧?

  結果還沒等他開口,穿著百褶裙校服的謝惜雅,先開口問:「顧醫生,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她聲音輕輕柔柔,不仔細留意,還以為是天外之音。

  顧然沒回答,在護工監視器般的注視下,問:「知道我們這是去哪裡,準備做什麼嗎?」


  「那你後來為什麼繼續讀書了呢?是因為學習好,叔叔阿姨讓你繼續讀書了嗎?」

  「請回答我的問題。」顧然道。

  謝惜雅低下頭,玩著膝蓋上的裙擺,裙擺下露出些許潔白的美腿。

  怎麼?

  色誘?

  顧然對護工說:「我待會兒讓蘇醫生過來。」

  他轉身,正要往後繼續,又忽然停住腳步,謝惜雅不知什麼時候把腳伸出來了,似乎打算把他絆倒。

  看了一眼謝惜雅,她自閉似的玩著裙擺。

  這孩子真的有精神病?

  到底什麼原因導致她必須一直穿著校服的呢?

  問題在腦海里轉了一圈,顧然便不再多想,謝惜雅不是他的病人,他目前也更關注趙文杰。

  他抬腿跨過謝惜雅穿著黑皮鞋、白色棉襪的小腿。

  病人一一看過去,問的都是「知道我們準備去哪,打算做什麼」這個問題,只是簡單地檢查認知能力。

  回到第一排,顧然低聲對蘇晴說:「謝惜雅那邊你去一趟。」

  蘇晴回頭看了一眼謝惜雅,對顧然點了一下頭。

  顧然坐下,她起身,沿著過道往後走。

  「都沒問題吧?」陳珂問。

  「情緒有些激動,但大致沒什麼問題。」顧然道。

  過了一會兒,蘇晴也回來了,她問顧然:「她讓我問你,你最後到底是怎麼讀上書的?你整天和病人聊什麼?」

  護士長也看過來,顧然頓時毛骨悚然。

  「我哪和她聊了!」他趕緊解釋,「剛才我過去,看見劉曉婷在哭,和她聊了幾句,謝惜雅就貼著劉曉婷後面,也聽見了。」

  蘇晴點頭,沒說什麼。

  陳珂好奇道:「你和劉曉婷說什麼了?」

  「她情緒激動,我安慰她幾句。」

  海城陽光濃烈,行道樹的綠蔭中,印有{靜海}的大巴平穩行駛,逐漸來到葡萄灣。

  到了地方,蘇晴、護士長、以及其餘一些護士先下車。

  蘇晴去和葡萄酒吧的老闆對接,護士長帶著護士們檢查現場,熟悉地形和工具,防止出現意外。

  車內,病人們著急地等待著,時不時站起身往前方窺探,看是否可以下車了。

  貼身的主管護士們盡力安撫。

  過了一會兒,蘇晴回來,拿起車載喇叭。


  「下車前,我們再確認一遍戶外活動的規則,第一,不允許離開護士獨自行動;第二.」

  顧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自己平時插科打諢的朋友,甚至說出『我不問你深度問題,你下面多長』這種話的人,此時竟然像領導一樣侃侃而談。

  唯一的區別是,聽著她的聲音,眾人不但不厭煩,反而希望她多說一會兒。

  世上有些人的聲音,就是美妙到如此境界。

  坐在一排的顧然,不僅有聽覺享受,還有視覺:戶外集體活動不穿白大褂,蘇晴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牛仔褲,亭亭玉立。

  大巴的空調非常舒服,他真希望就這麼度過這一天,讓蘇晴給他讀一天的稿子。

  也不知道是蘇晴厭惡官場作風,還是口腔潰瘍的原因,很快便結束了發言。

  眾人陸續下車。

  蘇晴、陳珂在車上,顧然和沸羊羊兩個人,一個是男醫生,一個是男護士,於車門下方接應,防止出現意外。

  等所有人都下來了,顧然才打量葡萄酒吧第一眼。

  這是一片沙漠般的沙灘,除了軟墊似的沙發,什麼也沒有。

  所謂的酒吧,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唯一的生機便是一棵葡萄樹,藤蔓覆蓋了小屋、以及屋前的一小片沙漠。

  「顧然,」蘇晴喊道,「你先幫忙把東西都搬下來,再帶人去把沙灘排球的網紮起來!」

  「好!」

  顧然、沸羊羊護士、大巴司機三人,把各種東西從大巴肚子裡掏出來,再扛著杆子去打造沙灘排球場地。

  紮好之後,三人試試了。

  「哇,這球砸在手上好疼!」大巴司機還沒打過排球。

  「用雙手,投籃一樣推也可以。」顧然道,其實他也不清楚,反正不是比賽,怎麼玩都行。

  「阿哆!」沸羊羊護士直接用腳踢。

  球飛得老遠。

  顧然和大巴司機對視一眼,轉身走了。

  「哎!」沸羊羊護士想跟上,又怕再被護士長罰款,只好灰溜溜地跑去追球。

  這次可不是出來玩的,至少醫生和護士不是。

  「抽菸?」大巴司機拿出煙盒。

  「不了,謝謝。」

  大巴司機給自己點上一根,抽得相當有范,很有抑鬱症的感覺。

  他望著遠處好像第一次出籠的小鵝般的病人們,感嘆道:「看到他們,就想到了從前的我。」


  顧然看他一眼:「請問您的名字是?」

  「在{靜海},大家都叫我『廢物中年人』。」

  顧然想起來了,這就是「快出院」憧憬的前輩,「半步出院」級別的高手。

  所謂半步出院,其實質上已經出院,只是依然在{靜海}工作,所以稱之為「半步出院」,這個等級本沒有。

  「你覺得戶外活動對病情有效果嗎?」顧然問出自己的疑惑。

  「我一個病人說有用沒用,有用嗎?我唯一可以說的只有『對我有用』。」

  顧然點頭。

  只要能幫到一個人,那也是好的。

  廢物中男人繼續說:「畢竟沒有這些外出活動,我少掙不少錢。」

  是這個有用嗎?!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顧然試探道,「但住在{靜海},就算不是大富豪,家裡咬咬牙買一輛兩百多萬的邁巴赫也沒問題,你為什麼開大巴?」

  「我是開大巴公司的,偶爾開大巴。」

  「.」

  「呼。」廢物中年人抽了口煙,「顧醫生,有錢不好過啊,你知道『無所事事,在辦公室數錢』的日子多無聊嗎?」

  他自問自答:「無聊到住精神病院。」

  「.能開一家大巴公司,為什麼你的外號是『廢物中男人』?」

  「除了數錢我什麼也不會,全是我老子留下來的東西,公司的事也是讓經理料理,出了問題就換一個經理。」

  那麼好聽的中國話,被廢物中年人操弄得宛如庸俗不堪的黃金,一個字敲一下對方的腦袋,直至對方頭皮血流地跪下,眼神恍惚。

  得虧他沒落在顧然手裡,不然一定讓他知道什麼是『惡性綜合徵』。

  『不行!』顧然心想,『在靜海工作,面對生活富裕的病人,自己不能嫉妒,不能有仇富心理,不然會影響自己的行動,而緩解這種心理的最好辦法,就是自己也富裕起來!』

  他自然不會因為廢物中年人這樣的「說話技巧」,就真的讓病人服用過量的抗精神病藥物,導致『惡性綜合徵』。

  但心態平和也很難做到。

  他要求也不高,有不讓他自己自卑的財富就行——付得起首付,還的起每個月的房貸。

  遠處,病人們度過適應期,態度上放開了。

  病人今天沒穿病服,護士也沒穿護士服,大家穿著私服的樣子都令人耳目一新。

  乍一看,哪怕是心理醫生的顧然,也無法分清誰是病人,誰是護士。


  大家其樂融融地準備燒烤。

  除了地產阿姨,她穿著白素貞的白衣,但又擺出絲巾大媽拍照的經典造型,讓202主管護士給她拍照。

  「您的臉稍微往我這邊側一點,對,這個角度好。」202主管護士女兒似的哄著她。

  「新手烤玉米最好切開!」趙文杰對101主管護士指指點點。

  101護士三十歲,看起來二十七八,平時精明能幹,鬧著玩比賽配藥速度的時候,次次第一,還能像博爾特回頭一樣等其他人,據說是下一任護士長繼承人,此時卻被趙文杰訓斥。

  謝惜雅、劉曉婷抬著小泳池出來,從水池抽水玩水槍。

  和周六周日愉快的無人島之旅不同,顧然、蘇晴、陳珂就算陪著病人玩的時候,也有一大半心思留意著周圍。

  幸好什麼也沒發生,日落黃昏,回程路上,精神病人累得睡著在車上。

  之後就是護士們的事,顧然他們下班了。

  「你們今天加班嗎?」陳珂問。

  「不了——」顧然伸著懶腰,「今天玩了一天,累死了。」

  他陪玩的都是排球、足球等運動項目,為了讓病人玩得開心、玩得安全,他比安醬伺候特醬還殷勤。

  鞍前馬後不足以形容。

  可這不是他放棄一頓免費晚餐的理由,他今晚要去莊靜家裡,實驗『黑龍夢』。

  「你要留下來?」顧然反問陳珂,「你不累?」

  「還好。」陳珂抿嘴笑道,「我留下來看看,我擔心度過期待的戶外活動,劉曉婷可能會情緒低落。」

  「甚至自殺是吧?」顧然笑道。

  「對。」陳珂點頭,「幸好莊靜老師早就考慮到了,明天就會讓呂露搬進來。」

  這時,第一個換好衣服的蘇晴出來。

  「大家今天辛苦了,我先走了。」緊繃了一天神經和身體,她也疲憊不堪。

  「好的。」

  她走後,顧然也換了衣服,在暮色中離開{靜海},前往{不見春山咖啡廳}。

  因為沒錢,他就沒進去,站在門口等。

  不久,莊靜來了。

  「等了一會兒了吧?」

  「沒有,我走路,剛到的。」顧然上車。

  車他不認識,反正他怎麼看怎麼優雅,或許因為是莊靜的車。

  「吃飯了嗎?」莊靜問。

  「沒有。」


  「去我家吃,健康。」

  顧然笑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莊靜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但嘴角笑起來,「你也不喜歡吃我做的菜?」

  「怎麼會呢,只要靜姨您做的,就是泥巴放在火里燒一燒,我也能吃下去。」

  「那不是陶器嗎?」

  「哦,也對!」顧然反應過來,「我小時候經常玩泥巴,下意識用這個比喻了。」

  「你和我說過,說做得很好,下次我帶你去山裡,自己挖泥做陶器,我們比一比。」

  「那看是您手巧,還是您教出來的我手巧。」顧然躍躍欲試。

  「我可沒有手把手教你什麼。」莊靜笑道。

  兩人說說笑笑,一會兒到了莊靜的別墅。

  上了樓,莊靜一邊解鎖指紋,一邊對顧然說:「家裡的密碼是『123112』,前面四個數是蘇晴的生日,後面的『1、2』是你的,下次你來,自己開門。」

  推門進去。

  「媽,你回來」左手端著一盤藍莓,右手捏一枚藍莓的蘇晴,打量兩人。

  她震驚又困惑地問莊靜:「你帶他回來做什麼?」

  「你怎麼在我家裡?」莊靜反問她。

  ————

  《私人日記》:八月十四日,晴,周一,葡萄海灘。

  哈哈哈!

  靜姨帶我去她家,遇見了不請自來的蘇晴。

  ————

  《醫生日記》:

  戶外集體治療對病人是好的,對醫生就不太友好了,各個方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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