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父無君

  第8章 無父無君

  舅舅,你要害死我啊!

  看著面前的簡牘,劉據不由心中叫苦。

  衛青拋出來的還是一個堪比囚徒困境的兩難問題。

  要是真去治水,他無論如何也得全力以赴,畢竟此事事關黃河下游梁楚之地數十上百萬百姓的生計,絕對不能拿來開玩笑。

  可是一旦治水成功。

  

  正如衛青說的那般,百姓對他歌功頌德,他這太子之位愈發穩如泰山,那成為滿級人類的計劃基本上就可以宣告失敗了。

  一邊是數十上百萬百姓的生計,一邊是他的個人利益。

  而他內心又絕不允許自己在這件事上搞事,一旦去了就必須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這簡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炙烤。

  「怎麼,你有顧慮?」

  見劉據一臉難色,遲遲沒有動作,衛青微微蹙起了眉頭。

  「舅父,你也知道我自幼居於深宮,連大河都沒見過,何談治水之事?」

  劉據苦著臉道。

  衛青並不吃這一套,接著又道:「不會治水不怕,我可以給伱推舉有治水經驗的人同行,你只需聽取意見、臨場坐鎮即可。」

  「那恐怕也不行。」

  劉據想了想,還是搖頭,

  「大河決口已發近二十載,我父皇要是決心去治,只怕早就治了。」

  「唯他當年聽信了田蚡與方士的說辭,認為大河的決口都是天意,用人的力量去強行堵塞未必符合天意,因此這些年一直在依靠祭祀祈福的方式,以求上達天聽杜絕水患。」

  「這才是大河水患的根本問題,如果不能令父皇改變觀念,就算我現在上書請命,他也未必同意。」

  「所以我認為,請命治水的事應當暫緩,就算請命也該為真正有能力的人請命。」

  「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上書直諫,指出他當年犯下的錯誤,讓他明白……唔唔唔!」

  話才剛說到這裡。

  衛青已經飛撲上來一個裸絞,死死捂住了劉據的嘴巴:「太子,不要再說了,這些話若是傳出去非同小可!」

  「嗯嗯!嗯嗯!」

  一直到劉據瘋狂點頭,他才鬆開一些,驚魂未定又語重心長的道:

  「過去的事不可再提,你只需記住一點,陛下永遠不會錯,就算錯也是那些奸臣逆賊蒙蔽聖聽的錯,與陛下無關。」

  「至於你請命治水的事,我心中自有安排。」

  「大河水患泛濫十六郡,梁楚百姓朝不保夕,導致朝廷稅收連年縮減,我已命人收集了近些年的稅收狀況呈遞上去,此時只要你將請命奏疏遞上去,我再托人在內朝議事時提及此事,陛下必然順水推舟,此事可成。」

  「咳!咳咳咳!」

  劉據咳嗽了幾聲才喘過氣來。

  主要還是嚇的。

  他知道衛青此舉只是為了阻止他亂說,並非真正對他動手。

  但饒是如此,衛青身上那久戰沙場凝練而來的煞氣依舊猶如實質,甚至在衛青飛撲上來的那一刻,劉據隱約感覺自己看到了走馬燈。

  「我不會害你,蓋上印璽,我走的時候帶上,親自托人幫你呈遞上去,確保萬無一失。」

  衛青又將案几上的簡牘向劉據推了一寸,殺伐之氣內斂的眸子中帶上了一絲寵溺。

  迎著衛青的目光,劉據的目光也逐漸堅定起來,倔強搖頭:「反正我不去,我不蓋。」

  「你!」

  衛青只覺得胸口一悶,嚯的一下站起身來。

  但下一刻,他卻面色一片煞白,捂著胸口踉踉蹌蹌的連退好幾步,「咚」的一聲撞在柱上,眼珠子開始緩緩向上翻去。

  ……

  最終,劉據還是在那封請命奏疏上蓋了印璽。

  他真怕把衛青活活氣死。

  雖然衛青要是被氣死,他在朝中越發沒有依仗,對成為滿級人類的計劃更加有利。

  但他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敢這麼對待這位民族英雄。

  同時他心裡也清楚:

  就算他不蓋印璽,沒有這封請命奏疏。

  衛青和衛子夫聯起手來,也照樣能夠輕而易舉的促成此事。

  眼下奏疏已經被衛青帶走了,再去想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最要緊的是如何補救?

  其實此事也並非沒有補救的辦法。

  剛才衛青裸絞他的時候,不是告誡過他有些話絕對不能說麼?

  這已經足以說明那些話對劉徹的殺傷力,既然已經得到了衛青的實名認證,那麼那些話他還就非說不可了。

  「再追加一封奏疏吧……」

  「該怎麼寫呢?就照著《治安疏》來寫,重點突出一個無父無君,無國無家。」

  「劉徹看過舅父的奏疏,應該能猜到這件事有舅父和母后的手筆,也能看出藏於背後的真正目的,同不同意只在一念之間。」

  「不過等再看了我這封奏疏,以劉徹那順昌逆亡的性子,要是還能同意我的請命,讓舅父和母后遂願才怪……說不定一氣之下,我的終極目標都有可能直接達成。」

  ……

  最近幾日,劉徹被劉據搞的心情煩悶。

  奏疏也懶得審閱,只聽內朝和內侍匯報些尚書台報上來的重要事務。

  不過或許是否極泰來。

  很快就是有一件事的出現,將他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

  據河東太守來報,有人在他此前設立在汾陰縣用來祭祀后土的后土祠挖出了一口銅鼎,不日就將送到長安。

  劉徹隨即召來內朝官員和一眾方士議論此事。

  眾人皆說這是后土神降下的寶鼎,證明陛下合於天德,寓意陛下天命所歸,陛下應該將這口寶鼎祭祀在祖廟裡,方可與種種吉象相合。

  這件事一出來,劉徹瞬間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奏疏也有力氣看了。

  這會劉徹已經坐到了案幾前,伸展了一下腰肢準備開工。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三封比較特別的奏疏。

  只因其他的奏疏整整齊齊的堆在一起,而這三封奏疏則單獨擺在那一堆奏疏前面。

  「蘇文,這三封奏疏是怎麼回事?」

  劉徹有些不解,蹙眉看向立在一旁伺候的蘇文。

  蘇文連忙解釋:「回陛下的話,這三封奏疏其中一封來自皇后,兩封來自太子。」

  聽到「太子」二字,劉徹面色微沉了一下。

  倒也沒再多說什麼,先拿起衛子夫遞上來的那封奏疏查看起來。

  「皇后開始操持那逆子的婚事了……」

  「也是,那逆子已經到了年齡,若成了婚生了子,性子或許能安穩一些,說起來……他這幾日性情突變,不知進退,可能就是憋出來的叛逆。」

  心裡想著這些。

  劉徹拿起筆來蘸飽了硃砂,在這封奏疏後面畫下一個紅色的圓圈。

  接著又依次拿起第二封奏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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