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蘇清（七）
一個月後
文縣縣府
「你們說，朝廷的天命還在嗎？」
在困守孤城一個月後，文縣縣令的內心動搖了。
原本他是打算困守孤城，等太守帶著郡國兵從玄莬郡回遼東來鎮壓反賊的。
但是，等了一個月也沒等到玄莬郡那邊傳來消息。
眾人都懷疑太守是不是被高句驪叛軍給宰了。
眾吏不敢說話。
縣令又對功曹史問道：「城中糧食還能堅持多久？」
功曹史如實回答：「尚能堅持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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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現在投了反賊，過幾個月，等太守打敗了高句驪人，帶著主力前來平叛，那我豈不是死定了？死後還要背負反賊的罵名？
又或者說，朝廷的四十二萬主力大軍擊敗了赤眉軍和綠林軍，有時間分出幾萬兵來支援遼東，那我要是投了反賊，豈不是死定了？死後還得背負叛國反賊的罪名罵名？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只要王莽的主力還在，只要朝廷的主力還在，各地郡縣長官就多多少少還有抵抗的意志，堅信王莽主力遲早會來支援，所以不會輕易投降反賊。
但是，一旦王莽的四十二萬主力飛灰湮滅了，那麼，可以預見的是，原本死守城池不肯投降反賊的那些郡縣長官們，大部分都會毫不猶豫地投降反賊。
只要王莽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要四十二萬主力還在，朝廷的天命就還在！
四十二萬大軍就是天命！
天命就是四十二萬大軍！
「你們說，朝廷的援軍，能在一個月內趕到遼東嗎？」
文縣縣令繼續對眾人發問。
他既是在問別人，也是在問自己。
我，相信朝廷的四十二萬大軍能鎮壓得了赤眉軍和綠林軍嗎？
眾吏無言。
最後，縣令似乎在心中有了答案。
「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
「與反賊死戰到底！」
翌日
城外
義軍軍營
「這文縣縣令也是塊硬骨頭啊，還真是倔強。」
宋老三眼見文縣不肯開城門投降，也只好繼續圍城斷糧。
又一個月後
文縣糧食耗盡，一些小吏和富商為了活命，帶人偷偷打開了城門。
義軍入城，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流程。
負隅頑抗者殺無赦，協助者成為縣城新的統治者，中立的百姓成為被統治者。
帶人打開城門的文縣嚴姓富商，被盟主劉萇任命為「文縣縣令」，那幾個協助開城門的小吏，也都得到了錢財賞賜。
至於跟著縣令負隅頑抗的小吏，則被處決，家中妻妾貶為軍妓。
文縣縣令更是被梟首示眾，傳首各鄉，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文縣豪強。
相比上次，義軍更加正規化了，不再是士兵私自搶女人，而是有專門負責搶女人的官差。
嚴姓富商被任命為縣令後，縣府內除了那幾個開城門的小吏官復原職外，空餘出來的吏員名額，也是被分配給了在戰爭中受重傷的有功士兵。
這些受了重傷的有功士兵，要麼斷手，要麼斷腿，要麼瞎了眼睛，戰鬥力大幅度下降，繼續留在軍營里也是拖後腿，所以乾脆讓他們在已經攻占的縣城裡當小吏，協助義軍管理後方城池。
然後，一些受了輕傷的有功士兵，則是被安排在縣城裡當官差，讓他們去城裡搜捕女子，從十四歲到四十歲的女子，都在搜捕範圍內。
搜捕這些女子帶到縣府，等待五大義軍首領前來領取後分配給有功將士。
同時，新上任的嚴縣令，也要給這些被搜捕了妻女的百姓補償，比如給糧食錢財，或者分田畝。
我們這不是一般的搶劫，是有秩序走法律的搶劫，正規化搶劫，不是亂搶劫的，是要走合法程序的。
在這場新舊王朝交替的劇烈變化中，最早跟隨起義的蘇家聚農民們獲利頗多，許多光棍都得到了媳婦。
武家聚、潘家聚、青峰山、呂母海賊團，也屬於第一食利階層。
沓氏縣的百姓則屬於食利第二階層，雖然他們的妻女被五大勢力搶走，強行許配給了五大勢力的義軍士兵。
但是，他們在入伙跟隨起義的過程中，有很多人也通過戰功，獲得了平郭縣百姓的妻女。
雖然他們失去了妻女，但是又從平郭縣百姓身上獲得了妻女。
而平郭縣百姓則屬於第三食利階層，他們的妻女雖然被沓氏縣百姓給擄走了。
但是，他們也在入伙跟隨起義的過程中，擄走了文縣百姓的妻女，重新擁有了家庭。
而現在，失去妻女財富的文縣百姓，也要入伙跟隨起義，一起去進攻其他縣城，擄走其他縣城百姓的妻女財富了。
新舊王朝的交替中，越早跟隨新王朝的，就越是站在食利的上層，越晚跟隨新王朝的，就越是站在食利的下層。
早投降當權貴，晚投降當平民，不投降當屍體。
當然，誰才是新王朝，誰才是被新王朝消滅的割據勢力，不是誰都能看得清楚的。
就比如現在，至少在現在的沓氏縣義軍士兵們看來，他們就是新王朝的從龍功臣，至於中原其他起義軍，那不過是我們沓氏新王朝崛起過程中需要被消滅的割據勢力。
蘇家聚的大部分農民，此刻也在義軍中當軍官，哪怕他們一個字都不認識，也可以指揮那些認識字的士兵。
因為他們起義早，資格老，這就是他們的底氣。
「我跟隨女家主起義的時候，你們還在挑燈夜讀，所以我理所當然地可以騎在你們頭上。」
漸漸的，義軍裡面也出現了小團體。
最早跟隨起義的蘇家聚鄉勇、武家聚鄉勇、潘家聚鄉勇、青峰山好漢、呂母海賊團，他們自認為在義軍政權中高人一等，看不起那些後來才入伙參加起義的人。
那些晚入伙起義的其他縣來的士兵，則稱呼這些最早起義的老資格們為「沓氏軍事貴族集團」。
類似後世所謂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原理是一樣的，只是規模和影響力還沒達到那個程度而已。
當然，如果義軍統一了天下，那麼，這個「沓氏軍事貴族集團」就自然而然會成為千百年後人們津津樂道大談特談的東西。
（還有更新耶）